一場暗夜裡的狂奔（一）

音樂建議：Dreamer - Sophie Zelm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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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的風有些溫熱，期許已久的雨季尚未到來，空氣乾爽，天色瓦藍。

他的視線很清晰，腳步卻有些虛浮，想必是在室內待久了，不習慣將自己毫無保留地暴露在刺眼的日光下。他並不是一個討厭戶外活動的人，相反，他很喜歡接觸自然環境。他只是不喜歡這樣直白的手法。相比起平時趁天氣陰涼，跑到樹下閑坐一會，喝罐汽水打發時間，現在的情況更像是被押送的犯人，殘忍而無趣，剝奪了他享受自由的權利。

自由？他的思緒突然有了停頓。這兩個字眼彷彿擊中了他腦中的某個念頭，引發生澀的疼痛。然而當他想仔細回味這疼痛的由來時，遠處那個女人的聲音卻將他扯回現實世界。

是學校里公認最討厭的老師。他叫她曼達小姐，顯然，她有更難聽的稱呼，但是為了方便寫作，我們就使用原名吧。

曼達小姐喜歡踩著她尖細的鞋跟，穿著緊身的白色長褲，將她包裹地緊繃的雙腿以她認為優雅的弧度邁開，噠噠噠地走在淡黃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瀝青馬路上，水泥台階上，以及一切屬於她「管轄範圍」的領土。她總是手捧一杯peets（某咖啡連鎖店）咖啡，作出一副大忙人的樣子，沒有方向地在學校里亂晃。當然，他認為曼達很有必要喝點提神的飲料，來刺激下她怠惰的腦細胞。

「Hurry up! 」 曼達小姐又扯著她在女性中略顯粗曠的聲音，朝他的方向大聲喊道，同時還向他招了招手。

他無奈地笑笑，加緊了步伐，那種被押送的感覺愈發強烈了。彷彿是音樂中的鼓點，一開始很輕，很輕，需要用力去聽，才能察覺。但是，隨著旋律的發展，這種敲擊感越來越強，力度越來越大，節奏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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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7天就要畢業了，這種時候，他早就從一個散漫的人，變成一個不學無術的重症患者。然而，狗屎學校非要為他們的高中生活留下一個「美滿」的句號。本來註定要作鳥獸散的學生們被強制性地聚集在一起，參加各種各樣的集體活動。而不巧的是，他無比厭惡集體活動。

一個人拒絕集體活動，就像一隻飛鳥拒絕鳥群，一顆細胞拒絕分裂繁殖，一滴水拒絕匯入大海。

但是，他偏偏要作那隻離群的飛鳥，那顆靜待死亡的細胞，那滴倔強而無力的水珠。畢竟，人既然生來不同，又為何要勉強同化和屈從？孤獨有屬於它自己的美，可惜現在很多人已經意識不到了。

雖然心裡這樣渴望著，他卻沒法忤逆曼達小姐的命令，只得三步並做兩步，趕上前面黑壓壓的人群。氣氛明顯很歡樂，大家都在憧憬著暑假生活，幻想明年的此時又會過著怎樣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每個人都積極地討論著，嘴角揚起半真半假的笑 —— 除了他。在人群中，他似乎有些扎眼。這並不是指他偏愛深色的著裝風格，亦或是他有什麼奇特的行為舉止，而是一種離群索居的氣質。他的下巴比所有人都抬地低些，步伐緊些，扎眼的頻率似乎也緩慢些。然而，很多時候，當他開心時，他的笑，似乎也更真誠些。

音樂建議：Crazy Brid - Wild Chi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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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達小姐看他跟上了大部隊，滿意地點點頭，轉身也往前走去。今天同學們要參加她精心策劃的防身術練習。到時候大家都會乖乖地訓練，而她只要輕輕鬆鬆地坐在一邊，時不時地教訓一下不聽話的學生就行了。在她的監視下，一眾人緩緩進了體育館。

他夾在中間，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瀾，彷彿是正在思考著什麼人生大事。

在所有人面前，他樹立起一個寡言少語的形象，沒有多餘的話，不做多餘的事。保持不錯的成績，偶爾表現一些小小的才能。他就是這個集體最普通的一員。規矩，懂事。然而，這也真正庸碌的群眾們不知道的是，他其實是最會偽裝的人。

他心底醞釀這個念頭很久了。但是他誰也沒有告訴，將它掩藏起來。然而，隨著年月的增長，他越來越按耐不住自己的內心。如果再不做點什麼，可能他的情緒就要爆炸。他需要一些激烈的事情，一聲嘶吼，或者是一場殺戮。他需要一個契機，將自己的恨意表達出來。他對所有人的恨意。對這些虛偽的學生，愚蠢的老師，以及無趣的生活，發自肺腑的仇恨。

只是目前，這些恐怖的思想都潛伏在他雲淡風輕的表情下。

他稍微扭轉了下有些疲憊的肩膀，找了個舒適的角落，靜靜坐下。

觀察，觀察。

宛如一隻豺狼觀察活蹦亂跳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