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細胞治療：天使還是惡魔？

未經監管的細胞免疫療法抓住癌症患者絕望的心理，號稱回輸免疫細胞就能殺死患者體內的癌細胞。上當受騙的患者，往往人財兩空，直接導致了『魏則西』事件的發生。然而在細胞治療的大浪中，另一項和免疫療法並重的所謂「幹細胞療法」，卻依然隱匿在公眾的視野中。有很多人花了大價錢，接受了幹細胞療法，他們的病被治好了么？幹細胞療法會導致下一個魏則西的出現么？

幹細胞被譽為『不老泉』（fountain of youth ），理論上幹細胞可以變 成任何一種成體細胞，包括心肌細胞，腦細胞，骨細胞等等。從幹細胞被發現的那一天起，科學家們就幻想著如何用幹細胞來修復和再生我們受損的器官，然而科學家的幻想只是停留在實驗室，任何走向臨床的研究都會被嚴格監管。到目前為止，唯一被大家公認的成功有效的幹細胞療法是大家熟知的骨髓移植，也就是造血幹細胞移植。造血幹細胞（HSC)能夠定植在病人的骨髓微環境中，重新生成健康的血液細胞，給白血病患者帶來福音。換句話說，到目前為止，其他任何幹細胞治療都可能是不靠譜的，收費的項目更是騙人的。正規醫院為了試驗可能的幹細胞療法，經過官方批準會招募臨床被試，一般也不會也不可能收取大量費用，同時，你也會被充分告知潛在的風險。

回到我們今天的核心話題，近日，哈佛醫學院的醫生在《新英格蘭醫學雜誌》上發表通訊文章稱，他們接收了一個66歲的病人，病人之前為了治療缺血中風造成的後遺症，先後去了中國，阿根廷和墨西哥接受了包括間充質，胚胎和神經幹細胞的經椎管注射治療（stem-cell tourism） 。然而經過治療後，病人的中風後遺症並無好轉，卻感到背疼，癱瘓和尿失禁。MRI成像顯示病人的脊柱有損傷，同時病理切片發現了高密度和異常增生的膠質細胞（Figure 1）。更重要的是，DNA指紋顯示這些膠質細胞並不是自體的細胞，換句話說，這些呈現癌化特質的細胞是來源於注射到體內的幹細胞[1]。最終經過放療，病人的腫瘤塊減小了，背疼等癥狀也得到了緩解。

這並不是孤例。在2009年的時候，以色列的醫生接收了一名13歲的小男孩，他因為頭疼被診斷出腦癌，根據病人父母的陳述，小男孩在9歲時患上了失調性毛細管擴張症(ataxia-telangiectasia)，這種小兒病症會造成控制肌肉運動和語言能力的相關腦組織退化。於是絕望的父母帶他去了莫斯科，先後四次接受了經顱和經椎管注射神經幹細胞的手術。四年以後，以色列醫生通過MRI成像很快在腦中和脊柱中發現了神經膠質瘤的存在（Figure 2）。活檢也發現了腫瘤的存在（Figure 3）。此後一系列的分子生物學實驗更是從癌細胞中發現了外源細胞的存在，證明小男孩接受了至少兩個不同人來源的神經幹細胞[2]。小男孩現在只能坐在輪椅上，更不幸的是，他還多了個癌症。

幹細胞為什麼會變成癌細胞？當我們把人胚胎幹細胞注射到裸鼠皮下，五周以後，小鼠皮下會長出一個畸胎瘤（teratoma）來（Figure 4）。畸胎瘤是來源於有多向分化潛能幹細胞的腫瘤，往往含有三個胚層的多種多樣組織成分，排列結構錯亂，胚胎幹細胞也可能隨機分化成頭髮，牙齒，肌肉等組織。大家可能也看出了端倪，胚胎幹細胞只有給予合適的環境和刺激才有可能分化發育成有序的組織和器官，才有可能治病救人，反之，就有可能變成惡性增殖的腫瘤。之前提到的兩名經過幹細胞注射治療的患者，幹細胞並沒有如我們所願地在我們體內修復組織和器官，原因很簡單，幹細胞並沒有得到正確的信號。更加令人不安的是，外源的幹細胞似乎逃脫了免疫系統的攻擊，變異分化成了具有癌細胞特性的細胞，威脅了我們的健康。雖然這一定是個小概率事件，但是我們無法承受這樣的風險。

同樣是免疫細胞治療，經過科學的設計和嚴謹的實驗，CAR-T細胞在白血病甚至是實體瘤的治療中，大放異彩；然而武警醫院的莆田系只會利用免疫細胞趁火打劫。同樣是幹細胞治療，以ViaCyte為首的公司正在嘗試將胚胎幹細胞分化成能夠分泌胰島素的β細胞，解決臨床上胰島移植供體不足的問題；以日本理化所為代表的科學家利用iPS細胞培育出視網膜色素上皮細胞層，移植到老年黃斑變性的眼睛中治療失明。這些研究先鋒在黑暗中摸索，步履蹣跚，他們極有可能失敗，但是終將為幹細胞治療走向臨床應用提供寶貴的經驗。 在另一方面，以賺錢為目的，未經監管的各種商業化幹細胞治療法，枉顧患者的健康，提供不成熟高風險的治療方式，透支了患者的信任，終究不利於幹細胞治療行業的長期發展。

參考文獻

[1] Berkowitz A et al. (2016) Glioproliferative Lesion of the Spinal Cord as a Complication of 「Stem-Cell Tourism」. The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DOI: 10.1056/NEJMc1600188

[2] Amariglio N, Hirshberg A,Scheithauer BW, Cohen Y,Loewenthal R, et al. (2009) Donorderived brain tumor following neural stem cell transplantation in an ataxia telangiectasia patient. PLoS Med 6(2): e1000029.

[3] http://www.as.nchu.edu.tw/lab/405-2/8.htm

http://weixin.qq.com/r/gEgAGBPEcU4OrVd79x2S (二維碼自動識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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