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武功的發展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一曲《俠客行》，勾勒出千古俠客寂寞而遙遠的背影，讓人彷彿又回到那刀光劍影、俠骨柔腸、銀鞍白馬、碧海潮生的紛擾江湖。與江湖、俠客分不開的，自然就是武功，若沒有武功，似乎關於江湖豪俠的所有浪漫想像都成為無根之萍。

江湖悠悠千餘載，武功的發展源遠流長，那麼，能否從枝蔓叢生的諸多流派中總結出武功發展的基本脈絡呢？本文試做探討，歡迎眾看官拍磚。

在各大武俠論壇中，關於武功的發展，似乎已有公論：年代越近，武功越低。理由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名震江湖的武功秘籍都失傳了。比如王重陽曾想毀了九陰真經，九陽真經被藏在白猿腹內等等。竊以為，武功秘籍是構成武俠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僅憑此一條似乎不能決定武功發展的大趨勢，而且僅僅以武俠小說中的人物為參考似乎有失偏頗，要綜合考慮社會、經濟、文化等諸多因素，而且要運用黃仁宇先生的「大歷史觀」，縱觀整個封建社會來進行分析。

我的觀點是，武功在其發展過程中呈現倒U型曲線，以唐宋為最高峰。分析區間是秦漢起至封建社會終結，辛亥革命之後的情況則不在本文討論範圍內。

在這條曲線的起點之前，應該還是有一個高峰的。傳說的遠古時代，黃帝親馭指南車，持軒轅劍，於迷霧中大戰蚩尤，可見其武功之高，但這畢竟只是傳說，摻雜了很多後人崇拜與想像的成分。到了春秋戰國時期，疑似民間第一高手的「越女」出現了（詳見金庸《越女劍》）。

這裡要引出武功發展的第一條決定性因素，戰爭與和平。秦漢以後，中國大地硝煙不斷，直至唐朝才能維持三百年的統治，隨後安史之亂又埋下了五代十國的禍根。戰亂出英雄，不安定的社會生活使更多的人轉而習武，既為保家衛國，也為強身自保，從概率上來講，會出現更多的武功高手。而五代以後，和平成為了歷史的主旋律，習武的動機自然就不那麼強烈了。所以這是唐宋作為武功頂峰的第一個證據。

其次，文化教育。秦朝的焚書坑儒，東漢的黨錮事件，讓青年學子們寒心，轉而習武的應該增多，但至隋朝出現了科舉制度，唐宋時期得以進一步完善，唐太宗就曾經得意的感嘆「天下英才盡入吾彀中」。科舉制度的完善使讀書致仕成為青年人首選，因此唐宋以後，習武人數必然會減少。到了清朝，科舉制度發展的極為完備，分為文科、武科、制科、翻譯科，獎拔寒庶，學子們發現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自然不會去闖蕩江湖了。

第三，武器、炸藥的發展。正如有了輕巧便捷的計算器，傳統的算盤就被淘汰了一樣，武器炸藥逐漸成了武功的替代品。唐朝天佑年間出現了火藥箭、發機飛火等燃燒性兵器，宋代有了專門生產火藥的部門。自南宋中期以後，火藥兵器在武器中所佔比重越來越大，元明開始出現了銅鐵鑄造的大炮。這些無疑給武學的發展造成了沉重的打擊。唐宋成為武功的最高峰至此也更為明顯。南宋時期抗擊蒙古的郭靖，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張三丰，都是武功史上響噹噹的人物。

第四，社會控制。宋代以高度中央集權聞名，此後歷朝歷代都注重加強中央集權，明朝出現了廠衛等特務機構，對上至官員下至民間進行嚴密監控，習武是潛藏的社會不安定因素，自然會受到統治機構的極力遏制。

第五，社會經濟。土地制度方面，北魏至唐代沿襲均田制，與此配套的還有租庸調賦稅制度，此舉將農民與土地結合，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發展，可是到了唐朝後期，土地兼并日益嚴重，失地農民增多，轉而習武亦在情理之中，這也是造成宋朝武功高強的原因。明朝開始出現資本主義萌芽，清朝洋務運動催生了民族資本主義工業，無地農民可以在作坊、工廠中謀生，不必冒險習武，唐宋的興旺武壇至此開始衰落。

第六，醫藥。武功難免傷人，而原理各異的武功又會造成各種疑難內外傷。因此武功發展的高峰期，醫術也會相應的較為高明。黃藥師、洪安通等均集武林高手和醫藥大師於一身。回顧歷史，東漢時期張仲景著《傷寒論》、《金匱要略》，記載了300多個處方，列舉了湯劑、丸劑、散劑等10多種炮製方法，開創了後世製藥學先河；東漢後期，神醫華佗，制麻沸散，創五禽戲，精通外科手術；隋唐之際，孫思邈著《千金要方》；到了明朝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就已經算集成式的作品。而李時珍以後，似乎就沒什麼傳世神醫了。由此可推斷，原創醫藥學的最高峰應該也在唐宋之際。醫藥學的繁榮，為武功的發展提供了堅實的後盾。不過，毒藥的發展卻對武功有反作用，和武器炸藥的替代性原理是一樣的。藍鳳凰、何鐵手等武功均不入流就是例證。

綜上所述，武功與社會制度的變遷和經濟文化的發展緊密相連，唐朝擁有崇高地位的佛教，為宋朝少林寺武功興盛奠定了基礎。值得一提的是，唐朝雖然沒有宋朝那麼多的一流高手，但卻閃耀著一些特別的光彩，如詩仙李白曾經仗劍周遊，公孫大娘舞劍更是美妙絕倫，當然，這是藝術化了的武功，並非本文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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