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的孩子

03-27

知道余秀華，並不是15年的那一首瞬間躥紅網路的《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而是在16年廣州紀錄片節上周浩領著一幫大拿來分享范儉導演的這部新作《搖搖晃晃的人間》，這才知道這個名字。

初始，覺得這和周雲蓬有什麼區別么？這一失明的民謠詩人，也最慣於用性愛博人眼球。那首《不會說話的愛情》還拿過人民文學獎詩歌獎呢，長相也是獨具藝術氣息，不由得唏噓現實話題性的炒作，想著余秀華也就這一兩年的熱度了。

隨後正午推出了范雨素，又一位農民詩人成為網紅，余秀華這麼快就退出了網路舞台？

直至今日看完這部《搖搖晃晃的人間》，我才真正知道她是特別的。重讀詩句才第一次有了震撼於力量。

我震撼於她普通外表下如火山噴涌般熱烈的精神世界。

怎麼評價這部紀錄片？有笑有淚，轉而潸然。

我不得不再次感慨選題的重要性，不是說導演不重要，而是這個人物太出彩，她太善於表演自己。除去場景中一些唯美畫面的擺拍，這幾乎是一個真實人物再現，好的壞的，丑的美的，一個女人的作躍然銀屏。

我很羨慕她的爽直利落，她算很幸運，雖是出生腦癱，天生有父母扶持生養；雖19歲嫁給大她十多歲的老公，這個老實本分的男人著實對她不錯。她表情猙獰地用雙手單打鍵盤，然後她走紅了，天知道有太多更為凄慘的人仍然默默成為冰山下的百分之九十。

她的成功，歸結於她一直貫徹「生活是過給自己看的」。

2015和2016年，對於余秀華而言是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一年。她紅了，開始參加全國各地的訪談與展會，她賺錢了不用再仰仗家裡給的小毛小票。隨後她母親得了癌症，她離了婚。一年多的時間，她失去了人生中最為重要的兩個人，一個被動一個主動。

得知母親病情時，她在詩里寫道：「我從來不相信,她會這樣死去。因為到現在,她的腰身比我粗,她的乳房比我大。」她不承認自己傷心，在她心裡，母親仍然是那個健碩強壯頂起一片天的女子。

和尹世平離婚當天，她在計程車里開心得像個資本家，尹世平也在旁邊傻樂。「有錢能使鬼推磨」她肆無忌憚地嘲笑著尹世平，不知是否也在嘲笑這段還有兩日便滿二十年的婚姻。

離婚後她發起了撩漢技能，無論是對著沉河打情罵俏「坐在你旁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還是對著導演范儉撒嬌說，「范儉今晚我給你讀首詩叫做《今夜我很想你》」，她都是一個極度需要愛情的小女人。

卻在影片最終，她孤獨地坐在計程車里，感嘆道，「真的是一個人了」，就像那個在香港參加訪談節目燈紅酒綠的浮生社會，她問自己「命運不知道把我往哪兒推，會不會忽然間摔下來，粉身碎骨。」

她也只是個女人，在偌大的社會中茫然無措。

真撒潑真性情，真放蕩真孤獨。

她任性地像個孩子般，純粹又固執。因為她是個農民，她也是個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