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府《巫山高》如何表達一個遊子的思鄉之情?
巫山高
兩漢:佚名
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難以逝。
我欲東歸,害梁不為?
我集無高曳,水何梁湯湯回回。
臨水遠望,泣下沾衣。
遠道之人心思歸,謂之何!
這是一首遊子懷鄉的詩。懷鄉而欲歸不得,阻山隔水,於是感極下涕。
詩中有一個矛盾,就是將「巫山」和「淮水」同地並稱。聞一多《樂府詩箋》說:「《南部新書》庚:『濠州西有高唐(原誤塘,從《封氏聞見記》、《詩話總龜》改)館,附近淮水。』案此與夔蜀之高唐館同名,以地名遷徙之例推之,疑濠西淮水附近之高唐館,其所在之山亦名巫山。此詩巫山淮水並稱,即濠西之巫山也。」也可以不必拘泥字面,泛指山高水長。
詩的前四句寫山高水深。山是巫山,水是淮水,寫水深山高的同時,交待了詩人所在的地域,與下文「欲東歸」相照應。山不獨高,而且廣大,著力寫道路險阻。寫水,強調其深,因為深,難以渡過。「山高」與「水深」相對應,山高是虛寫,用作水深的陪襯,對水深有加重和渲染的作用,呈現出難以逾越的意念。這四句為全篇作鋪墊,或者叫「造勢」。
「我欲東歸」到「泣下沾衣」六句開始集中寫水。從「我欲東歸」一句,可知詩人的家鄉在淮水下游,他要歸家,必須走水路。在他產生「欲東歸」的想法的同時,殘酷的現實便像特寫鏡頭一般推到他眼前,他不禁驚叫:「害梁不為?」原來這淮水沒有橋樑。他被當頭澆下一盆冷水。然而,詩人心中尚存一絲希望,就又想:我何不乘船歸去?可是,船呢?「我集無高曳,水何湯湯回回」二句含著悲和怨。上一句是悲傷的自語;下一句則銜怨於淮水:你為什麼老是那樣「湯湯回回」地奔流不息,莫不是有意跟我作對!這是一種絕望的心情。過河沒有橋,渡水沒有船,滿心希望全化作泡影。無奈之時,詩人只有「臨水遠望」:水天的盡頭,有他的父母兄弟,妻子兒女。此時可望而不可即。他內心激動極了,像漲起很高的潮水,無法平靜下去;終於兩行熱淚湧出眼眶,潮水衝出了閘門。
最後兩句:「遠道之人心思歸,謂之何!」扣住懷鄉思歸的主題。但其作用不僅止於此。上面六句都是具體寫思歸,這兩句則在於提高感情的強度,猶如一支樂曲用高八度的復唱作煞尾;正因為如此,「謂之何」三字是那樣鏗鏘有力。
這是一篇雜言詩,其中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各類句式。開頭四個三字句,兩兩對仗,一氣連作,表現山高水深,氣勢逼人。再用兩個四字句將節奏放緩,跟著一個五字句,一個六字句,這同詩的感情變化起伏相一致。下面又是兩個四字句,語勢再度趨於平緩。接下一個七字句,陡起波瀾,緊逼出一個頓挫有力的三字句,全詩嘎然而止。感情的抒發如直接從詩人胸中流出,略無掩飾,顯得樸實深厚。字句上絕無半點斧鑿痕迹;不見用力,卻字字有斤兩。所有這些,形成這首詩古樸真摯的風格。
在漢樂府中,遊子懷鄉、欲歸無因已成為一類歌辭的母題。如《悲歌》中有四句作:「欲歸家無人,欲渡河無船。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又有一篇《古歌》說:「離家日以遠,衣帶日以緩。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這些詩句,與此篇似乎有某種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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