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櫃失敗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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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到一篇報道，台灣有龐大的性少數群體，男女同志，雙性戀及跨性別者權益方面的進步在全亞洲數一數二，有望成為亞洲第一個準許同性結婚的地方。

於是乎，突然想和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出櫃經歷。即使已過去兩年，這依然是我最不想觸及的回憶，但是卻在我每個失眠的夜晚浮現在我的腦海，在我每一個不安的夢境中重現。

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天，2014年8月26日晚上，我18歲，暑假據返校還有4天。我跪在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面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磕得很重，但是沒有出血。我流淚了，因為我知道，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難以啟齒。磕第一個頭的時候，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四個人齊齊站起來，慌忙扶我，說不管有什麼事坐著說。我不敢站起來，因為我知道，等下我就成家裡面的罪人了。

「我不孝，我對不起你們的撫養和悉心教導。」

我哭得淚眼模糊，媽媽卻哭得聲音比我還大，用力把我拉起來，讓我坐著說話。

到這裡，我準備放棄了，不出櫃了，管他呢！可是家人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讓平時寵辱不驚、整天歲月靜好的我變得如此瘋狂，是的，瘋狂，我找不到更合適的詞語描述我當時的狀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卻不敢擦。他們非要我說下去。

他們問我是殺人了嗎？我說不是。

他們說那你怕什麼？是把女孩子肚子搞大了嗎？沒事兒！這都不是事兒，我們既然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就堂堂正堂把人姑娘娶回家。

我苦笑了一下，「還是我說吧，我從小就有一種病，這種病不太常見，雖說不會要了人的命，但卻讓我時時處在痛苦不安之中。後來我就很害怕啊，我想把自己治好啊，但是我不敢跟別人說，所以我經常在網上找治病的方法。有人說在胳膊上套一個橡皮筋，每次犯病的時候，就彈自己一下，後來我的胳膊都彈腫了，病情卻絲毫沒有好轉。還有人說每次犯病的時候拿小刀劃自己一下，我不敢嘗試。於是我就這樣耗著，一直到今天，我的病都沒有好。我好痛苦，痛苦得經常在晚上驚醒。」

家人們都好慌，不知道到底我得的是一種什麼病，爺爺奶奶都有癌症，他們說沒有什麼病比癌症更可怕了。我說不是，現代醫學已經發達到可以治癒癌症了，但是我的病，無葯可醫。

後來他們就胡猜亂猜了一個小時，我一句都沒說，然後爸爸奶奶媽媽三個人一起哭起來了。爺爺說：「從小你就是一個最孝順的孩子，你忍心看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這麼擔心你嗎？」

我還是覺得難以啟齒，支支吾吾很小聲地說：「我好像不喜歡女孩子。」

家人說：「哎，我還以為什麼事呢！不是你不喜歡女孩子，是緣分還沒到啊。」

我又說了一遍我不喜歡女孩子，在女字那裡著重說了一下。

家人嚴肅起來了，奶奶發話：「你知道我最不喜歡男孩子婆婆媽媽不成樣子了，有什麼話大膽了當的說，家人幫你撐著呢！」

突然，我就感覺全世界都安靜下來了，似乎深夜的全世界都在聽我說話，我知道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對家人說出這幾個字了，「我喜歡男孩子」。

更安靜了，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家人似乎一時沒反應過來我的話，奶奶最先反應過來，「和別的男孩子在一起了？」

「沒有」，我說。

奶奶冷笑了一下，「不要騙我們了，你的小心思奶奶還是看得出來的，奶奶再問一遍，和別的男孩子在一起了？」

其實我當時是沒有男朋友的，只好順著家人的話接下去，好快點度過這個難熬的夜晚。

「是的。」

「是你們學校的嗎？」

「不是。」

「哪個學校的？」

「湖南大學。」

那時的我儼然一個犯人，接受著家人強行逼供。

「發生關係了沒有？」

「發生了。」

「幾次？」

「一次。」

「我再說一次，不要說謊。幾次？」

「記不清了。」

天吶，我竟然給自己編造了一個男朋友，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我只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啊，我只能說出來他們想要的答案。

我又跪下了，因為我覺得這樣家人可能會心疼我吧。可是這次卻沒人拉我。媽媽來拉我，卻遭到奶奶的厲聲呵斥。

「你們怎麼發生關係的？」

我實在是難以啟齒這些事，一直咬著嘴唇，無聲哭泣著。

「算了，我也不逼你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明天我要你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不早了，我們也要睡覺了。」奶奶的眼睛裡是從未有過的冷漠。

我和爸爸媽媽一起回家了。我們家就在奶奶家後面。

到家後，爸爸媽媽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男人，我說是。他們說只要我幸福，他們願意和我一起承擔。當時我抱著爸爸媽媽哭了，晚上和他們在一個床上睡的。姐姐正在天津複習考研，也打過電話來說支持我。當時我真的覺得好幸福，和爺爺奶奶畢竟隔了一輩兒，他們不理解我不能責怪他們。

第二天早晨很早，爸爸接了一個電話，和媽媽一起出門了，我知道他們去奶奶那裡了。回來後，他們要我起床，要帶我去個地方。我糊裡糊塗地上了車。可是開著開著，我覺得不太對，越走越偏僻，人越少。我問爸爸，這是要去哪裡？

爸爸說了一個地方，我一下子感到憤怒至極。因為那裡有個人是方圓百里算卦最靈驗的人，考學，算命都去找他，據說很靈。憤怒與羞恥交加，他們竟然去找一個算命先生，還美其名曰為我治病。我說我不去！快停車！不停我就跳車了！

爸爸也發火了！你跳啊！死了心靜了！

我驚呆了，不知道早晨爺爺奶奶對爸爸說了什麼，讓他對我這個態度。突然我絕望了，說什麼會和我一起面對，說什麼只要我幸福了他們也就幸福了......

到了算命的那裡，爸爸說我家裡面有個人生病了，您能看看是什麼病嗎？那個老頭指了指自己的頭，說是這裡的病。爸爸又問您看是誰得病了，那個老頭說，就是你跟前長頭髮的人了。爸爸說您能說具體點嗎？老頭說不能再多說了，要想治好病，去西屋裡買把桃木劍掛在牆上就好了。

從屋子裡出來後，爸爸似乎覺得那個老頭說的很對，因為他覺得指頭就是說明是思想上的病。而長頭髮就是指的我，因為我當時的頭髮在男孩子中算是比較長的。還染了咖啡色。我只覺得很荒誕，但是卻無可辯駁。爸爸買了一把桃木劍就帶我回家了。接下來的幾天是我感覺這輩子最難熬的幾天。

到家後，奶奶把我叫過去，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姑姑姑父，他們幾個人圍成一圈，而我正好坐在了正中間，他們對我說我的行為多麼噁心，多麼丟人，多麼讓他們失望。姑姑說了一句話，導致我現在對她還有恨意，她說「你要是我的孩子，我早就打死你了。」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吃飯時間，他們就把我叫過去，就像文革那時候的批判大會似地，他們一起圍攻我。

我倒情願他們放棄我，讓我自暴自棄。這樣才是一種解脫。

他們把我帶去檢查HIV，梅毒等等一系列性病。拿到都是陰性的結果，我跟他們說看吧，我就說自己沒病吧，他們說有什麼好開心的！

似乎我沒病讓他們不開心了.....

而這幾天，我一直和他們耗著，我不吃飯，也沒人勸我吃飯，只有我和媽媽的時候，媽媽會偷偷拿吃的給我，可是我真的不想吃。媽媽還是一如既往支持我，她說她就要我幸福，別的她都不管，她可以為了我和爸爸離婚，可以為了我陪我去長沙伴讀，甚至再不回故鄉看外婆和姐姐。

我知道媽媽是最疼的那個人，其實我一直都知道。

家人都說媽媽糊塗啊，媽媽還是執拗的說我的幸福是她活著的動力。於是奶奶逼著爸爸和媽媽離婚，爸爸是律師，當天晚上就把和媽媽的離婚協議寫好了，還有和我的父子關係斷絕協議寫好了。我們三個人都簽名按了手印。

晚上爸爸在奶奶那裡睡的。媽媽和我一起睡，她跟我說：「媽媽相信自己做的選擇是對的。」

早晨，媽媽把娘家的人都叫過來，商量離婚的事。可是外婆家那邊的人不同意媽媽離婚，因為前些年爸爸沒有工作，家裡面房子、我和姐姐的學費還有家裡的存款都是媽媽掙的，現在離婚對媽媽很不公平。他們讓我勸媽媽不要離婚。

我知道我當時很自私，我真的很想讓爸爸和媽媽離婚，因為我知道全世界只有媽媽才是最愛我的人。所以我沒有勸媽媽。可是媽媽娘家那邊的人就是不準媽媽離婚。

其實我出櫃是被迫的，有個壞人掌握了我的信息，逼著我給他錢，不然就把我是gay的事告訴我家人，我沒有那麼多錢，所以才跟家人坦白的。

我把這件事告訴媽媽的時候，媽媽突然害怕了，他覺得圈子裡面太亂了，不准我再和別的男生交往。不論我怎麼解釋她都不同意了。

就在31號我要去學校的時候，姐姐也回家了，他們攔著我不要我去學校，他們勸我退學，重新復讀，就考當地的學校，或者就上個技校。。。。。。我當時很著急啊，正好看到桌子上有爸爸媽媽的降壓藥，那個東西不能多吃，我抓起來，打開蓋子就準備往嘴裡倒。

爸爸一把奪過我的葯，說你走吧，再也別回來了。

我當時看了媽媽一眼，看到她猶豫了，我知道是我太自私了。所以我不再強求媽媽了。自己提著行李就走了。當時身上只有18塊錢。而我四天沒吃飯，沒喝水。幸虧火車晚點了，不然我想我會錯過那趟火車，那我就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走之前， 他們把我手機和電腦都沒收了。所以我在火車上借了一個女生的手機，偷偷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一切放心。

在火車上，好幾天沒吃飯，我就開始拉肚子，拉出來的都是水。而我捨不得買東西吃。

就這樣，終於熬到了學校。我在長沙玩的好的幾個朋友為我接風，帶我去飯店大吃了一頓，晚上我去了其中一個人家睡，大家怕我出意外，都不敢走。我沒有想到的是，那天我剛走，爸爸媽媽就坐高鐵商務座追過來了。其實比我還快到學校，可是他們沒去打擾我，就在我學校旁邊旅館住下了。

早晨他們去我宿舍找我，發現我沒在，非常惱火。宿舍同學說我是出去晨跑了。爸爸媽媽不信，就去報警了，同學趕緊給我的幾個好基友打電話，要我快回去。警察說這樣最好不要立案，因為涉及到我的名聲。

他們在學校門口堵我。看到了我媽媽就哭，因為他們覺得圈子裡面特別亂。。。。。。他們讓我和爺爺奶奶打了個電話，報平安。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奶奶的聲音，我就哭了。奶奶說好孫子啊，回來吧，奶奶不能沒有你啊，奶奶在家裡面等著你啊。我就答應了，買了最近的一趟高鐵回去了。

到家之後，爸爸給我輔導員請了1周的假。在這一周中，他們天天讓我看天網、一線、法律講堂等，說是讓我了解社會的黑暗面。那幾天我天天晚上都做噩夢，夢到有人拿著刀子追我。奶奶讓我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她。我避重就輕的說了一些。可是沒想到奶奶竟然查到了我所有的開房記錄。。。。奶奶讓我寫保證書，保證以後再也不見人，保證以後要和女孩子結婚等等。我文采還算不錯，當時寫了一萬字。家人才放我去學校。

而且他們還擔心我過去遇到壞人，媽媽送我去長沙的。在送媽媽上回去的火車時，我突然就釋然了。我知道以後我要過一些被監控的日子了。QQ密碼告訴他們，他們隨時登錄檢查，而且每個晚上都要給他們打電話，而且他們隨時都可能給我打電話，讓我拍張現在在哪裡的照片給他們。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整整兩年，我不喜歡讀書，可還是決定考研，考博，一步一步的和他們耗，因為真的不想結婚。現在每次回家他們還非要帶我去醫院檢查，即使我沒有和任何一個人發生過關係。

我打算自己經濟獨立後，再向他們出一次櫃。是的，義無反顧。

那天看&，有一期的名字是《我們沒敢做過的夢》，裡面有一段話很喜歡，一個叫托馬斯，馬通的人說如果我們連人與人之間的這道深淵都無法跨越的話，那麼即使我們登上月球又能怎麼樣呢？如果我們不能停止惡語相向，又或是無法消除彼此之間的感情障礙的話，合法的婚姻又讓我們得到了什麼呢？不僅僅是對婚姻而言，我有遇到過LGBT群體和艾滋病群體中，最傷人，最惡毒的勾心鬥角的悲劇，都是打著愛的名義。

What can we gain by sailing to the if we are not able to cross the abyss that sperates us from ourselves?What can we gain by the right to marry if we are not able to cross the acrimony and emotional distance that so often separates us from our love ? And not just in marriage , I have seen the most hurful ,destructive ,tragic in fighting in LGBT and AIDs and breast cancer and non-profit activism all in the name of love.

是的，就像南康白起說的，我不無辜，可我也沒有罪。

所以，總有一天當我足夠成熟，足夠強大的時候，我會向父母再一次出櫃，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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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一次看的淚崩了，不知道為什麼，我雖然沒有出櫃，可是也曾經這樣被家人對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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