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長江大橋上的自殺勸慰者故事------非虛構紀錄短片《等等，別死》導演手記

03-22

正片《等等，別死》

11月初，我到南京拍攝了的堅持14年在南京長江大橋上救人的這位名人：陳思，他被稱作大橋生命守望者。其實我是在新浪的圖片報道上看到他的報道，匆匆的報了選題之後，調研階段才發現，他早已經是被報道了十幾年，也被拍爛了的一個選題。搜索引擎上打入：大橋生命守望者，大橋日記，陳思，自殺守望者，關於他的故事鋪天蓋地，日本NHK歷時兩年為他拍攝了紀錄片《想一想，死不得》，美國獨立製片團隊為他歷時三年為他拍攝紀錄片《天使在南京》，甚至還有德國的大師級紀錄片導演也跟蹤拍攝了他三年等等等，那麼，問題來了，我為什麼還要拍？我一個小導演，我能拍到跟人家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可能最後還是想拍的是對這個理想中的選題的渴望，這不僅僅是一件好人好事，這涉及到生死的話題，自殺的社會問題，社會學心理學甚至人類學的問題，不得不說，天生一個有人物有血肉有背景的好選題。

我自然知道我現在做的是非虛構短視頻，條件有限，跟拍時間有限，時長有限，很多故事也不能在片中呈現，關鍵是，我要打賭：我最後可能什麼也拍不到。但是我還是去拍了，就跟直覺一樣，我抱著毫無希望的拍攝計劃。我想去看看他現在的生活，真實的他。起初我設定的印象是：感動中國的好人，做好事，而且是無私的做好事，看他早年的視頻，他還會為自殺者落淚。

這個人設不久就被打破了。

到南京的第一天晚上，見面後我提出一起吃飯，聊聊拍攝計劃，他說他定地方，能開發票，在200塊錢餐費的標準之內。我暗暗想著，果然是老油條呀。晚飯時間我就開始給他掛麥克風，開機一直錄著我們的聊天內容，其實這些內容我本以為用不上，後來才發現，跟他吃飯喝酒時候的聊天，比找個景正兒八經坐著採訪感覺更好，說的內容也更好，於是接下來的五天拍攝，正如你們後來所看到的。一共6個多小時的採訪素材，有五個小時是在吃飯喝酒時聊的。陳思每頓都要喝白的，喝完白的喝兩瓶啤酒醒醒酒，對，就是用啤酒來醒白酒。他說，這是多年救人遺留下來的後遺症，接收的負能量多了，總要有方法排解。

人生經歷，救人的原因，市面上的報道已經很多，我沒有在片中呈現，我本以為拍攝一個周末，因為他只在周末到長江大橋邊巡橋，救人，而且去年封橋以後，難度更大。我以為他就住在長江大橋邊上，但是他家離橋還有15公里遠，是屬於南京的城郊，他的電動車騎到橋邊巡邏一早上，肯定計算好中午需要充電，所有都掌握在他的計算之中。我拍攝兩天，拍不到自殺者是很正常的，我以為我要多來幾次，但是他告訴我他上個月救了一個老太太要去善後，一直放心上還沒來得及去，我說那就去吧，我們跟你一起去成嗎。他說，「那是肯定可以的，而且有了這些素材估計你們也可以成片了，我也省了一些善後額費用，那就這樣，我找個朋友開車去，你們出來回的油費和過路費，包括食宿，而且有記者跟著我也好辦事，以前我善後都跟著記者，這樣那些人也會重視些。」

如此直接，我們就這麼定了，我需要拍攝故事素材，他需要省下一些費用，果然，是平均每年被報道過30次的人，而且是被報道了十幾年，老油條呀，哈哈。

其實我了解他之後，也談不上對這個人物多認同，包括他老練的中國式的處世方式，生活智慧，但是，或許這樣的人才能做這樣一件事，堅持14年。

這就是你們在片中看到的故事。其實關於老太太的兒子，真的不佔理，沒戶口沒地所以鬧得老太太想輕生，這其中問題很複雜，他們一家也是很老的上訪戶了，他在別處有戶口，也因為眼紅鄰居家的地比他們家多而搶佔人家的地種，被拘留過幾次，其實鎮政府真的儘力了。只能說是農村遺留的歷史問題。

拍攝都是根據真實情況的發生跟拍抓拍的，沒有太多時間去設計鏡頭語言，而且只有一個機位，手持全程，能拍到已經很不錯，這次因為知道南京長江大橋雄偉特意帶了無人機，擠出一些時間匆忙拍了幾個。剪輯的思路其實思考了很久，捨棄了很多東西，比如陳思的心靈驛站，比如他為什麼會救人的前因，比如他為什麼會懂心理學的小故事，還有很多他講述的各種各樣的人的自殺故事，但是我們製作人專門做了一個小片《自殺聖地的自殺故事》感興趣的也可以去看看。

最後的剪輯結構我還是想真實的呈現我的所見所感，我感受到的陳思，他最真實的樣子，不管我認同與否，我承認那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於是我用一個完整的善後故事，穿插他喝酒的聊天內容，呈現他與媒體的關係，交叉剪輯。最後看很多評論，這個大家都是看懂了，我也比較欣慰。

結尾是我老闆給的修改意見，說可以加入一些無奈的成分，探討生死，救人其實很多事情也是解決不了的，但是我們能用有限的人生去做一件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情就足夠。

這個片子後來播放量不是太好，全網只有三百多萬播放量，人物因為跟拍時間太短個性不太突出，也沒有拍到救人過程，但是我絕不後悔去紀錄

祝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