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的時候,遇上過什麼驚險或者難忘的事情?

旅遊的時候,遇上過什麼驚險或者難忘的事情?


說個去年的事

作為10年偽球迷,我把歐洲行的第一站選在了義大利,第二站則是西班牙

不愧是歐洲四豬之二,到那裡短短几天時間,自己就被拉丁人的懶散傳染了

越到晚上越精神,玩到凌晨再一覺睡到中午,起來就是吃吃吃

每天都是午餐、搭訕、下午茶、搭訕、晚飯、搭訕、夜宵、搭訕……

到一個城市走馬觀花一晃完,就呆在國際青旅里各種閑扯

就這樣一路玩到巴塞羅那準備回國,飛機是第二天凌晨的

但前一天晚上一直沒收拾行李,一方面是拖延症,另一方面是

混寢里住進了一個健談的紅髮女郎,忍不住又開始搭訕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直到她問了一句:你幾點的飛機啊?

我一看手機,瞎了,距離起飛不到3個小時

把東西胡亂往行李箱一塞,抓起背包就往外跑

幸好剛出青旅就碰到一個人醉醺醺地從計程車出來

趕緊跳上去,大喊大喊:airport、airport、quick、quick

一臉慵懶的司機,一本正經地讓我系好安全帶

就風馳電掣地往機場狂奔,還好,不到15分鐘就到了

也來不及找,耍下3張整錢就拉開門疾走

只聽著司機在後面大喊,加泰羅尼亞語也聽不懂

我以為是嫌錢少,索性不去理他

等到值機的時候,才發現,我去

本來想追出去找,但怕司機已經開走了,一來一回,耽誤登機

出於止損考慮,只能斷尾求生,忍痛繼續過海關

一想到行李箱里各種好吃的,還有西蒙尼簽名的馬競球衣,心都在滴血

回到家,幾天都沒緩過來

正在這時,接到了一個021的電話

自稱是Victorinox維氏(中國)的工作人員,問我是不是在西班牙丟了一件維氏行李箱

瞬間很激動,連說7個是

但接下來又覺得不太對啊

行李箱里又沒我的個人資料,你怎麼聯繫上我的

怎麼感覺比丟東西更恐怖啊

電話那邊解釋說,原來那天

司機見沒喊住我,第二天把行李箱拉到了巴塞羅那的旅遊服務中心

服務中心那裡也沒有辦法,碰巧一對夫妻來問路,看到維氏的標誌

說維氏有全球追蹤計劃,可以扔到它在巴塞羅那的旗艦店試試

司機真是32個贊,又把行李箱拉到了門店

門店的工作人員根據上面的唯一編號找到了我

(這時我才想起來,為了防止密碼遺忘,我在品牌官網登記了密碼與個人信息)

聽完,我瞬間冷靜了

這麼沉的行李箱,加上國際物流,得多少錢啊

而且海關也不一定能過

準備謝謝他們的好意,然後放棄找回

電話那頭又說,凡是在全球追蹤計劃範圍內的維氏箱包

都可以免費送還

聽完那個激動啊,瞬間被維氏圈粉(這個行李箱是朋友送的)

當即表示要買把維氏的軍刀作為感謝

又過了一個多星期

維氏又來電話通知我,行李箱已經送到位於上海的客服中心

當天會順豐寄出,還把單號用簡訊發了過來

第二天下午,經過許多陌生人的愛心接力,行李箱又回到了我的懷抱

不僅裡面的行李完好無損

外面的箱體還擦得乾乾淨淨,應該是維氏的工作人員

感謝這一路的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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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收穫了100多個贊,謝謝大家的鼓勵

再補充幾句

有知友私信問我全球追蹤計劃的事,問箱包都可以么?

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清楚,可以購買前先諮詢下

還有人問我,威戈的瑞士軍刀包有沒有這個福利

拜託,別鬧了,威戈都讓Victorinox(維氏)收購多少年了,連軍刀都已變成盾牌十字

威戈的箱包雖然還在,我也不知道它在不在追蹤計劃範圍內

另外小心買到山寨的,現在方形十字真是爛大街了,什麼swisswin、swiss soldier knife,swiss cross……簡直不敢盯著商標細看

算啦,不多說了,再解釋你們又說我拿廣告費,更新到此為止


去年四月,人生的巔峰期

書籍銷量過十萬,絕對意義上的暢銷書
新產品ios版本上線,一片大火,迅速達到百萬級
受邀作為全國大賽評委

然後登上飛機,從北京飛廣州

當時意氣風發,一心想著今年再努力一把,把產品推到千萬級,再出本百萬級的書——在候機廳里都在畫app設計草圖和寫產品內容開發思路方向

旅途一切順利,到了廣州上空,天降雷暴雨,飛機降落不下來了

剛開始還不擔心,降落不下來是常見的事兒,但是半個多小時快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降不下來

我不想說東方航空公司的飛行員技術差什麼的,也不想說他們的空姐不專業什麼的。飛機在高空中強氣流不斷顛簸外面還電閃雷鳴的時候,一般空姐會好心摁個按鈕,噹的一聲,然後說各位旅客,飛機目前可能遭遇氣流顛簸,請系好安全帶,不用慌張

結果在那次航班裡,最TM慌張的就是空姐!

第一次說氣流顛簸的時候,我聽得出來丫整個人的聲音都是顫抖的,接著飛機的廣播里出現了好多次噹噹當的聲音,然後就沒音了

沒音了!

整個空乘團隊都是大亂,沒一人出來安撫現場和乘客情緒,很慌亂的不斷按著廣播按鈕,平均每五分鐘出現一次當聲,明顯是自亂手腳,不知道怎麼辦了,讓人煩躁不已

然後機艙里就有女孩子開始小聲的啜泣起來

我用眼睛的餘光掃視了下,左邊是一個戴著金絲邊眼睛的大哥,斯斯文文的衣冠禽獸樣,滿臉嚴肅,面色蒼白,閉目等死

右邊是一位禿頂肥厚大叔,因為飛機不斷的劇烈顛簸,丫拿著嘔吐袋大吐不止

我心裡琢磨著這是藥丸,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上頭條居然是因為這個

我這人做事一向講究規劃和按部就班,從小就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而且有著很強烈的渴望去達成這些事兒,高三時候寫的「劉曉光夢想清單和行為指南」一直隨身攜帶,這些年也一直都塗塗改改,項目進行的還算順利,人生基本按部就班——除了25歲前找到穩定長久的女朋友這項外

從皮夾克里掏出了這張紙,我認真的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看了自己的規劃和興趣安排,多少歲學XX,什麼時候做什麼事,都一一很詳細,感覺這是個精彩又充實的人生啊,然後突然就感覺到,眼前的路一下子全都消失掉了,已經沒路了

我以為屬於我的輝煌才剛開始,沒想到現在便已經是結束

內心充滿了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尤其考慮到我連女朋友都沒有,更是不甘

我在清單的背面,開始寫遺書,留給爹媽的,大概意思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看得到,但是非常抱歉,要離你們先去了,兒子這輩子都成為不了一個傑出的人了,我餘額寶里還有xx,偷偷瞞著你們沒告訴,留裡面放利息的,足夠你們安享晚年了,通過身份證號碼跟手機號碼可以找回的,我的手勢驗證碼是XX,付款確認密碼是XX

然後我把清單收回來放皮夾子里,想找個地方放好,但是擔心待會萬一起火了,就什麼也不剩了,那隻好順其自然吧

然後我低下頭,做這個姿勢

我開始向滿天神佛祈禱,請給我個second chance,祖國建設需要我,我還沒有貢獻自己的光和熱呢!

突然想起來知乎說你平時不虔誠,有事兒了就找佛祖,這是擺明了把佛祖當傻逼,就算是佛也會有火的,佛肯定會開心的在你絕境時候,再不著痕迹的推你一把

於是我立刻覺得,作為無神論者,實在也沒必要這樣褻瀆神靈

於是我仍然保持這個姿勢,不過是對自己暗暗起誓,如果過了這個坎,一定要抓緊時間,投入自己所有的時間精力和汗水,再不浪費時間,認真去執行自己的理想和目標

我在心裡一邊又一邊的立誓

就在我差不多快把下唇咬破,憋的滿頭大汗的時候,突然乘務員通報說飛機可以降落了

於是十分鐘後,我安然無恙的站在了廣州白雲機場的大廳里

我當時整個人的感覺是這樣的

我看了下手錶,一共在高空中提心弔膽了80多分鐘,真是史上最糟糕的體驗沒有有之一

有一種切身的實質的感覺,時光在嗖嗖的回溯,之前已經消失讓我看不清的道路一下子全都回來了,清晰無比

一瞬間的事,讓我感覺好像

regenerate

然後我給爹媽打了個電話,大聲用方言說我愛你,然後解釋了下剛才的事兒,當然我還是沒告訴他們我餘額寶里存了錢

然後我解釋了下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兒,我媽立刻就哭了,我爸很淡定,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之後我出地鐵站,然後就遇到了廣州臭名昭著的暴雨和與其同樣臭名昭著的計程車拒載,被淋的像個傻逼一樣,內心充滿了憤怒

這就是我第一次來廣州的經歷

後續:

仍然沒找到女朋友

產品沒做到千萬級,並且離職了

被編輯催告苦思冥想寫不出東西來,還是沒有寫出百萬級的書

旅行出遊堅決不坐飛機,高度恐機

仍然弔兒郎當

我去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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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不是我的,是身邊一位阿姨的。

十幾年前了,阿姨跟丈夫去貴州一個什麼山之類的旅行團。

她在旅遊大巴上突然大出血!一行人到處找醫院,貴州那種落後的什麼山找了個什麼縣醫院,一看,宮外孕!不立刻手術要死人!

問題那個地方沒醫生懂做這個……離開也來不及了。

阿姨正在等死之際,旅行團里一位團友竟然是廣州中山醫的婦科主任。立刻脫衣服洗手上台幫阿姨手術了……

完。


貼個之前自己的答案,是在柬埔寨旅遊的經歷,感覺貼個一樣的長篇好像不太禮貌。http://www.zhihu.com/question/19884316/answer/23104449


一個月前走路回家的路上隨手一刷朋友圈,看到自己的朋友分享了另外一個朋友在這個問題下的回答。我看到這個問題的一瞬間就想起我七年前的往事,覺得這個問題簡直是為那次經歷而準備的,心想著一定要找個機會把這段經歷寫出來。

然後一個月過去了,今天終於又想起這件事兒來了,決定一口氣把它寫下來。

我的這段經歷,其實沒有什麼跌宕起伏,絕對談不上精彩紛呈,因為它是一個巨簡單,巨單線程的事情,它只有一個字的容量:累。

有人看到這兒估計要不屑了。累?誰還沒累過,誰還沒感覺到自己累的吐血過?

No,No,No。

我的這種累,是一種遠超普通人「累」的範疇的感覺,是一種真正逼近極限的體驗。在我高一軍訓那年大聲念出自己所謂心得體會時我曾經誤打誤撞的說過一句:絕大多數人會很輕易的到達他的精神極限,一旦抵達這個位置,他就會覺得自己已經不行了。但這個精神極限遠遠不是終點,你只要再努一把力,堅持堅持,就會發現真正的身體極限還遠未抵達。

我寫出這段話是為了洋洋自得的展示自己道理懂得多,但道理這個東西的可恨之處就在於,你自以為懂了的道理其實根本就沒懂,如果沒有一個貼切道理的事情發生,你甚至永遠意識不到自己根本就沒把這個道理吃透。

我接近吃透這個道理,就發現在那次自以為是的朗讀之後三年。

那年高考後,我約定和朋友去旅遊,目的地選在了黃山。

我媽是導遊,從小我跟著她算是免費游遍名山大川,但黃山我從未去過,朋友也沒有。

於是我們帶著父母各自給的兩千塊錢,買了去黃山的大巴票,帶上一堆諸如壓縮餅乾、鹽汽水、牛肉棒、巧克力之類的東西就出發了。

在這之前,我們設想(幻想)了一切關於這次旅行的事情,包括健行,露營,烤肉,帳篷,對著黃山的美景讚歎有加,對著夕陽落日震撼不已……人做任何自己沒做過的事情的時候都會擁有這種想像,而當時年輕的我們還付諸實踐了,我們甚至在某寶上買了帳篷,帳篷燈,防潮墊等等。

兩個又大又重的包裹,擺在了我們旅行的起點。如果當時有任何戶外運動資深愛好者看到我們這個架勢,估計會直接拿起打棍把我們轟回武漢老家。

但當時我們還對自己的宏偉壯舉帶有巨大的期待。不僅如此,旅行的開頭我們還受到了我媽當年同事的熱烈歡迎。我們坐上他派來的小轎車行駛了好一會兒,直接抵達山上的一個飯館,還吃上了三盤炒菜。

等我們酒足飯飽走上爬山之路,我們擁有前所未有的樂觀,彷彿家鄉已在身後,世界盡在眼前。

旅途的一開始,我們為了彰顯自己本次旅行的目的——鍛煉身體,磨練意志,專門不走平路捷徑,怎麼折騰怎麼走,怎麼繞彎怎麼走。一路有說有笑,大概步行一個半小時之後,我們開始遠離人群。

黃山的旅遊路線圖我後來再沒查過,今天也不想再去憶起,但它的基本格局我還有一點模糊的印象。在一段除了纜車基本沒路的旅程過後是旅客最多的地方,然後從這兒開始大家開始分流,有幾種不同的遊覽方式將來自不同地方的遊客和旅行團分開。我們研究了一下手上買的黃山旅遊圖,發現根本看不懂。接著我們就只能照著立在道路旁小地圖前進。

我們越走,身邊人越少,別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選的路線,旅行團根本不可能選。因為這些路沒有別的任何特點,它就是在不斷的爬山,沿著較陡的斜坡爬上,然後再沿著較陡的斜坡爬下,一座山連著一座山,剛完成一個循環接下去又是一個新循環,就好像根本沒有盡頭。

旅程在這個時候其實才算開始,儘管我們已經走了兩個多小時了。一般人在平路上背著包大行李走兩個多少時大概什麼狀況?你可以自己去設想。但我說了,對我們這趟旅程來說,這只是個開始。

我們沿著山走,繞著山走,在山腰上搭著的木架子上走。那些木架子看上去真的有些年歲了,有的木板與木板之間的地方已經缺漏了,空隙足夠掉下去一個人,有的補補釘釘,感覺已經過了好幾道人工。

走在這條路上時我們還有不少雅緻,同學拿著數碼相機不斷四處拍拍,而我也好奇的四處張望,有時還和朋友說笑兩句。經過短暫的崎嶇之路,我們開始真正的進入體力榨汁機——直上直下之路。

直上直下之路其實呈現的是一種真正的山之美,至少是我心中的山之美。這裡潮濕但毫不沉悶,僻靜而不冷清,蟲鳥生機勃勃但絲毫不使人感覺不適,流水時而從岩壁間滑過,乾淨又涼爽。然而,很快我們就感覺不到這種美好了,因為直上直下的攀山之路就像不斷爬樓梯一樣,是對體力和雙腿耐受力最直接的榨取。很快,我們不再說話,很快,我們感覺我們的各項感官指標開始慢慢退化,我們不再關注外在,而是轉而關注內在的消耗,因為身體已經開始知道,這段路是一段艱難無比的旅程。

我們偶爾會與一些攀山者路過,一開始我們還搭搭話,甚至還有閑情一直不遠不近的尾隨著一個長腿的小姑娘。但逐漸的我們就開始真的累了,坐下來休息時,我們也不愛交流。

更為要命的是,即使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是一副死不認賬的樣子。在我的心裡,居然還裝著「我還能行」「我們就是要挑戰自己嘛」「堅決不延長休息時間」之類的念頭。我們每路過一個石椅石凳,只允許自己休息30秒,還洋洋自得的和其他爬山人炫耀這一點。到了30秒,不管我們身體狀況如何,我們都拗著那股年輕的勁頭繼續前進。

又走了一段時間,在這段直上直下之路的中段,我還隔著遠遠的距離和其他遊客吊著嗓子互動了一番,那是我那一天(準確說是一周)最後一次有精力做這種事。

我們一座山又一座山的征服,越走越僻靜,越走越破落。人越來越少,路越來越坎坷,倒是提示越來越多。「此處不準通過」,「危險」,或是「後果自負」。等到後來,我們才知道這其中的很多地方,壓根在當時就沒允許通過,景區的這一部分還沒開發完,路都還沒修好呢。

當我們從這一切風景中鑽出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幾乎忘掉了風景這兩個字,甚至把旅行或者黃山的這兩個字也給忘了個一乾二淨。我們成了機器人,而機器人的電腦程序里只有兩個字:走路。

留給這段旅行的只有一段紀錄,叫:兩個半小時穿越西海大峽谷。兩個半小時是這一段路的耗時,西海大峽谷是這裡的名字。我們當時也許為自己的壯舉興奮了一小會兒,但很快我們就繼續前行了。

走出西海大峽谷之後沒多久,我們發現身邊的人開始變多了,邁著悠閑步子的遊客和頭頂上飄來游去的旅行團旗告訴了我們一件事——這裡才是很多人黃山旅遊真正的起點。我們黃山之旅的起點遠遠先於其他人,但現在其他所有人要走的路,我們當然也要繼續走。於是,我們沒有任何猶豫,又隨著人群開始了下一階段的步行。

多年以後,關於那一段之後的記憶在我的腦海里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當我費儘力氣想要重回我在人群包圍之中前行的記憶時,我所能撈到的只是一些極為零碎的畫面。那些瞬間,突兀到就像根本沒在我身上發生過一樣。只是我的理性還在告訴我,是的,那些確實發生過。體力的不斷衰退進一步促使了身體的保護機制,身體將所有能量全部內化,而暫時關閉了我與外部世界的絕大部分交流。我必須節省能量才能走的更遠,而且我的身體似乎比我更加清楚:前方還有一大半路程,而我根本沒有選擇,只能繼續走下去。

我們隨人流走了幾公里路,這裡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那段路上堪稱摩肩接踵。我不知道那一年我們的內心共同裝著什麼樣的念頭,也許只是明知前路漫漫的自然反應,我們全都無比的焦慮,無比的煩悶。我們時而無望的跟著大家一起緩慢的上下,時而急急忙忙的從人縫中鑽過去,將一批又一批的人甩在身後。就這樣我們埋著頭或者昂頭瞪著眼的經過了許多的著名風景,比如迎客松,以及圍繞在迎客松附近幾公里的其他幾類著名景觀。路過這一切之後我們依舊在人群中穿梭,只是人數不及之前那麼多了。一家又一家小賣店與我們交錯而過,裡面賣著似乎全中國都一樣的玉米棒子,酸梅湯以及台灣烤腸,我曾經猶豫過要不要進入補充一下飲用水,最後似乎是被一瓶10塊的價格嚇退了。

順便提一句,出發的時候,我們每個人身上就背著7瓶水。

我們繼續在山中穿梭,這段路中我唯一的記憶是遇到了一對韓國母子。我知道他們是韓國人,是因為我先聽到了韓語,而我卻像沒聽到一樣的將它拋棄,還在轉過一個路口再次遇到他們時和他們搭話。我只是想問一下他們前面還有多遠有休息的地方,但他們只是隨意的看了我一眼就不再理會。我很好奇,為什麼不理我呢?直到又走了很多路,那幾句韓語才突然闖入我的腦海,令我恍然大悟。

我的大腦已經進入了真正的節能模式,它不再時時刻刻給予我即時的反饋,因為它亟需節省體力。眾所周知,大腦是我們全身上下最耗費體力的器官。

而現在,我們不需要看風景,不需要聞樹香,不需要聽語言,不需要感受微風,我們只需要背住身上那包該死的食物,然後再交替拿著更該死的帳篷的支架,用我們已經沒有力氣的雙臂。

那之後還是那之前,我們在潮濕的小型岩洞之間穿行。在狹窄的過道中上上下下時,我不慎踩滑了。我沒有跌倒,但為了保持平衡我的身體和石頭扶手的凹凸不平處發生了碰撞,那一瞬間我感覺疼的沒法再直立起來了。我捂著碰撞的地方,彎下腰去然後坐在濕滑的階梯上。

朋友看了我一眼,把帳篷支架拿過去了。

當時的情況是,我們誰也不想、永遠也不想再拿著這束由一根根鋁合金棒組合成的支架了。在路程剛一開始的時候我們誰都不會料到,這束最多也就四五斤重的東西會成為我們的噩夢。走到那時,我們左手拿它則左手像脫臼了一樣,右手拿它則右手像抽筋了一樣,抗在肩上更不必說,我們兩人的左右肩都已經又青又腫,使我們的大腦徹底屏蔽掉了這樣東西還有扛這樣一種運輸方式的念頭。它又滑又長,而我們的包則塞滿了東西且沒有繫緊的可能,我們唯一的方法就是手握它。

而那時候,它就像地球人拿雷神之錘或凡人扛起金箍棒一樣,簡直如同扯淡一樣難。

但在這樣一個時候,朋友因為我撞擊受傷,把它默默的拿走了。

人如果體力消耗到一定程度,走過足夠遠的路,則身體對很多方面的感覺都會失靈,唯一不失靈的就是對重量的感知。

你應該知道我其實是在開玩笑,事實的真相是:我們的身體會把一克重的東西當成有一千克重,而一千克的東西則會像一噸重一般艱難。

老實說,在支架被朋友拿走之後,有一段路我甚至感到有些輕鬆。但這其實也並沒有那麼莫名其妙,畢竟我的身體已經會為怕一丁點負擔的減少而感到興奮萬分——它的滿足閾值已經被壓到超級低了,多麼可憐。當然,這種荒誕可笑的反應其實也很可悲,因為又走了一段路之後,我開始意識到,少不少這根支架,其實、實際上,本來也不會有任何意義。

我的身體,就是已經不行了。

然而路仍然在走。

此時我們抵達了一個地方,它的名稱憑藉我的記憶,我認為應該是「黃山三大峰」。至今我倒是清楚的記得,這裡才是黃山美景之所在,黃山最不可錯過的地方。但究竟是因為什麼才使得我在旅程的後半段才抵達這裡,我實在是印象全無。

我們開始了攀爬。三大峰和西海大峽谷以及之前的所有道路都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它的路更長,而且缺乏辨識度。每一座山在我的印象里都要走好久,而我們倆則成了兩個單純付出腳力來走完每一座山的進度條的遊戲角色,我們非常渴望能儘快結束這段旅程,因為能休息的某處貌似就在三大峰的一座之上,但蜿蜒婉轉起來沒完沒了的路,一次又一次的摧毀著我們的耐心和信心。

天慢慢的陰沉了起來,溫度也驟降了下來,下雨了,下霧了,或者說二者兼有之。一開始我們想著湊合著過,但很快我們的頭髮和眼鏡上都結滿了水滴。沒辦法,我們只好購買雨衣,然後繼續前進。

鞋子濕透了,眼鏡則濕到了令擦眼鏡這件事徹底淪為無用的程度。擦它它會更花,而不擦反而會因為不斷下滑的露水而顯得清楚一點。再說,我們也沒紙了。走路的時間無法丈量,等天光變得更黑一些,我們又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四下無人,我們坐在石頭上吃晚飯。

我們的飲食沒有規律。你可能會問,一天三頓飯,有什麼規律可言?其實事實並非如此,因為我們已經丟掉了一天三頓飯這件事。我們每走一段路就會吃喝一番,因為我們根本不飽,但也根本不餓。我們基本上沒有味覺,當鹽汽水喝光而只剩純凈水的時候就更是如此了,而士力架嚼在嘴裡令人難受,牛肉棒則像木棒一樣索然無味。我們吃不下東西,但我們不敢不吃,因為擔心身體會徹底崩潰。

天就快黑了,我們又越過了一座山,接下來我們不準備前進了。天黑之後的山,哪怕是黃山,也實在太可怕了。這一點我隔著這麼多年仍然記得一清二楚。我們問清了前方還有的旅店,然後向那裡走了過去。

走路的過程中我們好像忽略了一切,當迎面而來的路人向我們詢問他的前方會有什麼的時候我們非常默契的選擇了視而不見,因為做這一反應需要體力,而我們沒有體力。當路人錯愕的看著我們,與我們錯身而過,在後方邁起步子的同時開始念念有詞,我們心中卻沒有任何情緒,因為激起情緒的漣漪需要體力,而我們沒有體力。

終於到了一處山窩窩,我們在這裡發現了旅店,飯莊,還有幾處題字。值得一提的時候,題字下聚集著不少人,有人在拿著相機對著遠方拍攝。我們順勢望去,看見黃山與日出可相媲美的日落正在遠方徐徐上演。但此時我已經沒有任何慾望欣賞,體力比我更強的同學拿起相機拍了兩張。然後他轉身看著我,我們相顧無言。

等到真正走到旅館樓旁,我們才發現之前一次又一次確認的帳篷擺放的可能理想位置事實上根本不存在。旅館就是旅館,飯莊就是飯莊,哪裡有給擺帳篷的地方,更何況我還想把他擺的像紀錄片或者電影那樣身臨自然,刺激又帶感?我嘗試了幾個地方,都離建築物太近了。當時我的我怎麼還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我真忘了,我也沒法理解當年的自己。

正當我坐著發獃時,四處去看看的朋友突然傳來好消息:我們有地方住了。

我很意外,但應該也很驚喜。關於這次旅行我有過許多設想,但就是沒有想過我們會住在旅店裡。究其原因,大概也是因為我們潛意識裡就認定住在黃山上定然消費不菲。而現在,價格這個因素似乎已經不是問題。

我問他,住一晚多少錢?

他回答:117。

我驚呆了,然後瞬間湧上了狂喜的情緒。

117?我簡直想不到比這還便宜的價格了。

我登時聯想(幻想)到了很多的事情:我們在山上好好休整幾天,吃喝玩樂,等到一兩日或幾日後體力恢復的差不多了再繼續開始旅行,反正有什麼關係呢,住一天只要117元,即使住上一個星期,我們都還有絕對富足的預算。

我走到飯莊和旅館夾角的一個小疙瘩里,那裡擺著我的帳篷,坑爹的帳篷。

在簡單把它搭起來之後,我們形成了完全一致的想法:這個帳篷根本沒法睡。

正是在這樣悲觀的論斷下,我才坐在原地發獃,而朋友才四處走走然後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解決辦法。

但現在,只要117元我們就可以告別操蛋的帳篷,然後住到旅館裡去,那裡肯定有熱騰騰的洗澡水和潔白的床單,還有窗外的遠山碧綠可看。

還要帳篷幹什麼?

我直接把它一腳踹開。為了深切的表示我的喜悅之情,我還順手把它給拆了個稀巴爛,然後拖著殘骸走向角落的邊緣,把它扔在那裡。

我抬頭望了望,角落扶手的下面,是數百米深的山谷。那一瞬,我真想痛痛快快把帳篷扔下去,但最後我沒扔。

事實證明,這是正確的決定。

我和朋友興高采烈的走向旅館,然後習慣性的遠離了服務台,先打量一下旅店的格局,然後將目光掃向價目表那裡。

我的117在哪裡?我看了又看。

然後我找到了117這個數字,當然,絲毫不令人意外的是,後面還跟著個0,然後還有一個.00。

我傻眼了,朋友也傻眼了,我們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我們奇怪的表現招來了前台服務員的注意,她們問道:住店嗎?

我說:「嗯。」

然後我確認道:「住一晚,1000多塊錢?」

前台姑娘們相視一笑,說道:「你們要想住,可以跟你們便宜點。」

然而這樣確認的說法已經讓我從頭冰到了腳,那一瞬間我們只想著該如何逃跑。

前台看出了我們的尷尬,還想挽留,但我只草草塘塞了一個「我們去找家長商量商量」的理由就慌忙走出大廳。

那一年,那個年紀和那種閱歷的我可能覺得自己的快速反應已經足夠機智,可以唬人了。或者說,也許我的那種反應可以唬唬跟我一樣沒見識的同齡人,但很顯然,前台小姐能輕易看穿。

而我們落荒而逃的結局不會改變。

我們沉默的走到了疙瘩角,我去緩緩的從垃圾堆里撿出我的帳篷。那一瞬間,我人生第一次明白了一個道理:在你還沒有確定找到安居之所的時候,千萬別急著扔帳篷。

當然,這不是平生最後一次意識到這個道理。

半晌,帳篷搭好了,天也全黑了。朋友拒絕進帳篷,我倆都還在帳篷外頭。

事實上,這其中和之前還發生了一些別的事情,譬如當時我和他被絕望的負面情緒籠罩,這些東西就像刻在我們臉上一樣被對方看的一清二楚。譬如在之前我們求助當地執勤的片兒警說我們沒地方住但被拒絕,我們快速走回剛才的路上,開始打算如果真的沒地方住,是不是真的要睡在山上。譬如在絕望的情緒到了極致而朋友還在給女生髮簡訊,而我焦慮的要求他趕緊行動起來,他卻不耐煩的抱怨現在我們什麼都做不了之後,我徹底失去理智了,我暴怒起來,並說了一些十分諸如你再惹我我就把你從山上扔下去之類的過分的話。但一分鐘的沉默,五分鐘的四處尋找之後,我們又要一齊決定帳篷需要搭在什麼地方。當然,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這些事發生還是不發生,都沒有影響到當時的情況。我是說,一切已經糟糕到了極點,還有什麼可以更糟的呢?

我腳在外屁股在內的坐在帳篷里,天當時應該已經全黑了。朋友又出去轉,隨後他再次回來,並告訴我他要住到旅館裡去。這次是真的,因為有很多人將會睡在一間屋子裡,而一個人將收80塊錢。

但我拒絕去。我還是不知道那年的我為什麼會堅持拗著那股勁。又或者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這麼拗著勁過來的,只是我自己感覺不到罷了。

我決定留在我的帳篷里。

朋友留下了他的一套工具,包括另一副帳篷燈,另一張防潮墊,另一包睡袋。然後他取走了他的行李,留我一個人在帳篷里。

開始了,我心中的山中野營,就這樣開始了。

天肯定已經全黑了,我之前說過多次天快黑了,接近黑了,可能黑了,應該黑了,但那時候天真的肯定已經黑了個透底,而帳篷四周不再有任何人路過或發出任何聲音。

那時我的朋友應該已經在旅館內和很多人一起洗漱完畢並睡著了,我在那之後一天才知道那種一沾上床板就直接睡著的感覺。但那一刻,在帳篷里,在防潮墊上,在睡袋中,我睡不著。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睡不著,我已經極度疲憊了,程度就好像超過了我從小到大所有自以為的累極感覺的總和。但另一方面,我又極度亢奮,或許是那種超長體力消耗過後的亢奮。又或者,這樣的睡眠環境實在太奇怪了,對於一直都敏感異常的我而言,這一切實在太不相同了。無論如何,我感到即使有人在我身上捅一刀,我也沒法跳起來反擊他了,但我躺在那裡,就是無法入眠。

我打開手機,那台塞班手機。那年流量還是非常昂貴的東西,但手機QQ已經誕生了。我登上QQ,沒空去想流量有多貴,我只想跟人聊聊。和我同去的朋友是我平常最常聊天的對象,但那時候他肯定不在線。我盯著聊天列表,想從中找到一個可以聊天的人,但很半天都沒有,沒有人回復我,沒有人知道我在哪兒,他們也並不關心。

手機的電量跑的很快,當年的手機電池還是可以自己配的,而我配的一個叫飛毛腿牌子的電池質量很差,總是用不了多長時間。我看著塞班手機那標誌性的電量條很快從四格變成三格,三格變成兩個,然後是一格,然後很快進入節能模式,最後,它關機了,而我一共也沒能和人聊上幾句。

我打開帳篷,因為第一盞帳篷燈已經接近沒電了。我從來沒想到過,我帶上的所有東西都質量低劣,這些事情甚至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以內。帳篷開了一個口之後,外面路燈的燈光射進來。我盯著它,它也盯著我。燈光慘白,我沒法盯著看。我重新關上了帳篷,還上了鎖。

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我開始感到燥熱。我從睡袋中鑽出來將他疊好蓋在身上,又開始感到寒冷。我反覆很多次,最終將朋友的睡袋也疊起來蓋在身上,勉強算是解決了問題。現在的我已經在帳篷里空耗了或許是兩個小時,手機已經沒電了,肚子也吃飽了,水也喝夠了,身上也雖然還很難受,但既不冷也不熱了。我該睡了,於是我閉上眼,但我仍然沒能睡著。

因為風刮起來了,而風刮起來的時候,帳篷周圍的垃圾開始隨風四處飛舞。它們刮擦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在極為寂靜的山林之夜攪亂了我的心弦。我努力屏蔽它的影響,然而沒有用。我捂住耳朵,然而沒有用。我不得不用一包睡袋捂在耳朵上,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切都沒有任何用。

我翻來覆去,我的記憶告訴我我當時甚至哭了出來,但我不能確定這是不是真的。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任何差錯,我最後一次看手機的時候,那個時間顯示著一個已經很晚的數字,而我仍然沒有睡著。

我閉著眼,內心狂躁不已,但肉體沒有任何反應,因為我已經沒有體力做什麼太大幅度的動作。我就這樣,周身像墜入一缸被不斷攪動的水中,而我沒有任何辦法。最後時刻,我已經放棄了一切抵抗,我就那樣躺著,閉著眼,一動不動。既然我什麼都做不了了,那不如就這樣吧。

我想我最終應該是睡著了,但我沒有任何夢,也沒有任何記憶。這種體驗我曾經有過很多次,當我睡過一個很淺又很短的覺時,我就會覺得我根本沒有睡著過,但其實我已經睡著了。當然,既然它都沒有感覺到它是一次睡眠,它也就不會發揮任何睡眠的作用。當我被朋友叫醒的時候,我比我一秒都沒有睡著還要難受。

第一句話我就告訴他「我整晚沒睡」。他沉默不語。我不想走,但他告訴我我們必須走。我本能的抗拒,但在我內心之中似乎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再不走,可能就來不及了。多年以後我回頭傾聽這種聲音,我想它是對的。

我出發了,背上所有的行李,但沒有帶上帳篷。在我們內心之中我們都知道,這將是我們在黃山的最後一天,而且此後的很多年,我們對這裡都會印象深刻,但我們不會有任何的懷念。

走在下山的路上,我人生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腿軟,真正的腿軟。也許你以為站在那裡,感覺到體力不支無法繼續,甚至僅僅只是有些發抖就叫腿軟了,但我要告訴你事實不是這樣的。真正的腿軟是一種機體層面的無能,它叫不行,和想不想站起來,能不能繼續堅持完全是兩碼事。

我的感覺一直在告訴我:你隨時都會摔倒在路上。我在不斷的下山,不斷的承受著一次又一次下山過程中階梯對我的膝蓋和大小腿肌肉造成的衝擊,可事實是,我沒有一次跌倒了。我的雙腿已經失去了讓我感知它能走還是不能走的知覺,我只是那樣不停的下坡,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走完這一坡,再走下一坡。我心中沒有任何放棄的念頭,不是因為我是鋼鐵戰士,而是因為我根本沒有放棄這個選項。

我不知道究竟走過了多少次道山梯的掙扎,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看到了人群,然後看到了出口,然後,我出山了。

我從黃山出來了,經過遊客聚集區的時候,幾個姑娘指著我的手杖,露出了驚異的表情。我心中瞬間冒出了很多個想法,但我繼續走著,然後將它們拋在腦後。

站在山下一間茶館的圍欄旁,我看到了所謂的山洪。從山上各處降臨的雨水經過無數次分散和彙集,最終從此處奔流而過。我望著那極澎湃有力的水,聽著那巨大的洪水爆發出來的噪音,內心終於恢復了感知能力:我感到極度的震驚。

我睡上了從黃山回武漢的客車,當我登上客床時,我瞬間就睡著了,這一次,沒有任何東西還能阻止我睡去。

我凌晨三點抵達武漢,當我沿著熟悉的路線走進住的小區,我看到門口的熱乾麵館的男主人已經起床開始擔面,可能是歷史上唯一一次,當我想起熱乾麵這三個字的時候,我連點關於這個食物的味覺反應都沒有。在昏暗的路燈下,只有我早以崩坍的意志,和急切的好像在哭泣著邁動步伐的肉體。

這是我關於黃山之旅的最後完整記憶。

抵達家中之後,我在床上整整呆了七天,是的,你沒有看錯,是七天。之所以躺在那兒那麼久不是我不是不想下床,而是不能下床。又或者其實我可以下床,我只是一次性把我太多太久的關於堅持的精神全部耗盡,再也使不出哪怕一分一毫。

當我必須要去上廁所時,我時常感到大腿在發出著明顯的抖動。與山上完全不同的是,回到家中的我變得極為懦弱。

我經常就任由我的雙腿那樣曲下去,然後跪在或者躺在地板上。那叫虛弱,或者乾脆是在耍賴,或者是歇斯底里,有恃無恐,肆無忌憚。

7天後,我下床,開始了我新一段的人生。

7年後,我才在下班後用將近三個小時的時間,忘掉一切現實,只為回到那一年旅行去的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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