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貞子同居的日子

深夜，孤枕難眠的我輾轉反側。窗外爆竹聲紛紛，接連不斷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揮散，照亮了窗戶。

大年初一，我一個人度過。

在昨天舉國歡慶，共度除夕的時候，女朋友給我發來了分手簡訊。

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短短一行字，我夾著餃子的筷子直接掉了下來。

吃過年夜飯，我不及父母阻攔，連夜趕回了自己的小出租屋。

夜色茫茫，漫天飄雪。我倚著路燈，蹲在一地的鞭炮碎屑里泣不成聲。

哭了一整夜，有些餓了。

我起身煮了一碗泡麵，端在茶几上，打開了電視。

點播頻道里居然有恐怖片系列，我恨恨地戳進了《午夜凶鈴》。

窗外炮火連天，屋裡陰森冷淡。

我開始看了起來......

停。

回憶到此結束。

這就是我跟她故事的開端。簡而言之的就是，貞子真的從電視里爬了出來，還把我煮的泡麵吃沒了。

過程不想再回想，因為我想在讀者面前保持一下形象，畢竟那天尿了褲子。

第一天.夜

我獃獃地望著麵湯都不剩的碗底，委屈地看著貞子。

「大年初一，我就吃這個，就這個！你還給我吃沒了......」

我指著她濕淋淋的頭髮哭出了聲：「這年頭，連鬼都TM欺負我。」

我邊哭邊走進了廁所，換了條褲子。

把這門張望了一下，好像不見了，我火速穿起外套和鞋子，奪門欲逃。

在我擰開門的一剎那，一隻冰冷的手突然從後面拽住了我。

我哼唧一聲，甩出了一條鼻涕。不情願地回頭一望，果然是貞子！

她厚厚地長發遮擋著面部，緩緩抬起另一隻手.......

「嗯？泡麵？」

貞子手裡拿著一袋康師傅老壇酸菜牛肉麵，擺在我面前。

「你還要吃？」

她點了點頭。

我抹了下鼻涕，心想這女鬼好像沒什麼惡意嘛，難不成是順著我的泡麵味兒從電視里鑽出來的？

我看她那哀怨的樣子，打了個冷顫，只好接過泡麵，走進廚房。

「我給你煮，不過......」

我看著她渾身濕冷，散發出陣陣寒氣。

「你能不能先去洗個澡，等你出來就可以直接吃了。」

貞子聽罷，二話不說衝進了浴室。

我哼著小曲兒把麵餅放進了鍋里，滾滾的沸水軟化了麵條，放進調料包。油脂與配菜在升騰的水汽中化開，煮成一鍋溫暖的濃湯。慢慢地攪開麵糰，使它們充分地吸收麵湯。

此時此刻放進一個雞蛋，焦黃的蛋液包裹著麵條凝固成金黃色。火候控制在中火左右，時間掌握在五分鐘以里，煮出的麵條口感軟糯Q彈，湯汁濃而不稠，一時間香氣四溢，不由得讓人食指大動。

「哎，瞧咱這煮麵的手藝......哎，不好，我還得換條褲子去。」

一周後.夜

一周了，貞子居然陰魂不散，纏在了這裡。

每當子夜午時，她準時從電視機里爬出來，然後進浴室洗澡。

洗完澡後就開始打開冰箱偷吃我的東西，一吃就是一夜。

為了阻止她，我想盡了辦法。

我在網上搜索了「貞子防範指南」，認真的閱讀了上面的每一個條例。

我參照網友的吩咐，夜裡靜候在電視機前等待貞子的出現。

「快到時間了。」我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錶，指針已經指向了11：55。

我站起身，大手一揮，「啪！」地一聲就把茶几放倒，正好堵住了電視機。

「我看你還怎麼鑽出來！」

過了一會兒，客廳的燈突然一閃一滅。我咽了口吐沫，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伴著幽怨的嗚咽聲，一個濕淋淋的腦袋緩緩地從電視里鑽了出來。

鑽到一半兒，堵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拍腿大笑。

我蹲在地上，透過透明的茶几觀察貞子從電視里冒出半截的腦袋。她濕濕的長髮被壓得有些扭曲，通過頭頂上的發縫看到她的頭皮還很白。

貞子沉默了一會兒，又慢慢退了回去。

「大功告成。」

我拍拍手，得意的準備回屋就寢。

忽然背後傳來「咚！」地一聲。我一個激靈，回過頭去一看。

貞子居然回電視里鉚足了勁，直接一個「火箭衝鋒」，用頭將我的茶几頂翻在地，沖了出來。

我看著趴在地板上揉著腦袋的貞子，抖如篩糠。

她站起身，弓著腰，甩著長發向我走來。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我腿一軟，跌坐在地板上。

走到一半，貞子「刷」地彎下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脫掉了衣服。（她全身上下只有一件白裙，脫起來方便地很！）

「你你你你你你你......」

我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她光著身子，旁若無人地走進了浴室。

不一會兒，裡面傳來「嘩嘩」的流水聲。我望著浴室里發出溫暖的浴霸燈光，怔怔地喘不過氣。

數天後.夜

我已經供不起貞子的零食了，我決定從今天起，冰箱里不再放任何食物。

這種鬼可真是罕見，什麼也不幹天天來搶我的吃的，簡直煩人！

我躺在床上，看著窗外高懸於夜空的那輪明月，不禁開始思念起前女友來。

我們在一起兩年，那些日子十分平淡，一點也不激情。可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起來，卻是那麼的美好。

「哎......」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這時，我聽到了客廳發出一陣聲響。

「那餓死鬼，又來了！」

我緊閉雙眼，裹緊被子，裝作入睡。耳朵卻支楞著觀察屋外的動靜。

一陣翻找聲過後，沒了聲音。

「什麼都沒有，別找了。」

我把被子蓋在頭上，咕噥道。

就在這時，我的卧室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嚇得一個哆嗦，假裝打起了呼嚕。

我感受到一陣寒氣襲來，雖然緊裹著棉被，卻還是止不住地發抖。

我聽到貞子走了進來，一步一步，伴隨著陰冷的寒氣，接近了我。

然後停在床邊一動不動。

我大氣不敢出，心臟狂跳，彷彿即將破胸而出。

沉默良久，我居然聽到了一聲聲地啜泣從我耳邊傳來。

「怎麼回事？」

我咬了咬牙，把頭從被窩裡伸出來。

看見一個瘦瘦的影子站在我的床邊，低聲哭著。埋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驚呆了。

「貞子居然哭了？」

剎那間我似乎看到了前女友，記得有一次我們在賓館。她來姨媽心情不好與我大吵了一架，悲憤之餘我氣得想摔門而去。就在那時，她拉住我的胳膊，哭了起來：「你別走好嗎？」

我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我走什麼走，我下樓去給你買姨媽巾。」

我哽咽了一下，指著貞子說：

「你哭什麼哭，我下樓去給你買速食麵。」

一個月後.晝

貞子不再晝伏夜出了，她有時白天也會突然出現。

初春的日頭從地平線升起，溫暖的陽光普照大地。街邊的柳樹吐出了嫩芽，花園的草坡裝染上一層新綠。

萬物復甦，大自然生機勃勃。

我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坐在電視機前準備聽一段郭德綱的相聲。

這時郭德綱的臉突然變成了貞子，我不由得一驚，破口大罵：「哎呦我擦！」咖啡灑了一褲子。

緊接著貞子熟練地從電視機里爬出來，坐在了我旁邊。

我瞪著她大口喘著粗氣。

貞子發現了我盯著她，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起身進了浴室。

「大白天洗什麼澡？」我皺了一下眉頭。

片刻她又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條毛巾。

貞子走過來小心翼翼地伸過手來給我擦拭被咖啡浸濕的褲子。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厚厚地長發遮擋著她的臉，看不見表情。

「哎哎哎，行了行了，我自己來吧，哎哎哎！別碰那兒！」

我一把奪過毛巾，胡亂擦了幾下，站起身走進了浴室。

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滿面飛紅。

我抹了一把後脖頸地冷汗，調整了一下呼吸。

「這種感覺太怪異了，我的天。」

一個女鬼對你這麼溫柔，總覺得十分難受。

我的心臟「咚咚咚」地跳個不停，似乎比受到她驚嚇時還劇烈。

三個月後.晝

我漸漸習慣了貞子的存在，雖然有時還會被突然出現的她嚇一跳。

我們會在午後懶洋洋地躺在一起看哆啦A夢。

有時夜裡工作忙趕稿子，她會遞給我一杯熱牛奶。

更多的是在深夜一起裹緊小被子看恐怖片。

沒有什麼比一個女鬼陪著你看鬼片更刺激的事情了。

她的話不多，大多數都是點頭或者搖頭。

雖然身為鬼，膽子卻不大，有時毛手毛腳打碎了碗筷難免被我厲聲喝斥：

「笨手笨腳的！別傷著！我來收拾吧。」

我低頭清理碎片，貞子站在我身邊一副犯了錯誤的樣子，低著頭不敢亂動。

我看她這個樣子又覺得很好笑，揮揮手讓她去玩吧。

貞子簡直太喜歡吃了，這一點我們兩個可謂一模一樣。

我不僅愛吃，我還喜歡做吃的。

一天夜裡，我剛交完稿，十分高興，便拍醒了身邊熟睡的貞子，擼起袖子揚言給她做一頓大餐。

她聽罷瞬間也來了精神，坐起來，捋了捋頭髮。

我快步走進廚房，準備大顯身手一番。

蔥姜蒜切好碼在一邊，切好牛肉。牛肉是上好的肩胛，肌肉發達，瘦肉蹄筋較多。

切成均勻正好的厚片。用醋汁調料將肉腌制入味，料酒去腥。手指捏揉牛肉，讓湯汁充分地浸入組織中。將油熱好，蔥姜蒜翻炒至香味蔓延，油溫熾熱，顏色亮黃。

隨即將肉放在煎鍋中，一小塊一小塊煎到外酥里嫩。表皮蒙上一層酥脆的金黃。肉的口感嚼勁十足卻不柴不澀，咬上一口，鮮嫩多汁，肥而不膩。

「嗯.......」我沉醉在自己的廚藝當中不可自拔。

然後我又做了回鍋肉、辣子雞丁、金湯肥牛、涼拌蕨根、干鍋土豆......

「吃飯咯！」我叫了一聲貞子。

夜晚的街道被淹沒在濃重的夜色中，涼風吹過，隱約遮住星光。

我們的屋子卻燈火明亮，香氣騰騰。在一桌子豐盛地飯菜中，我想同身邊那個奇怪的女子一起，補償自己沒有過好的新年。

半年後.晝

我盯著坐在沙發上的貞子來回晃動的小腿，它們從長裙里伸出，光滑纖細。連接著骨感十足的腳踝，還有白白凈凈的光腳。

她剛洗過澡，長發里摻雜著洗髮水的檸檬芬芳，鎖骨上殘留著沐浴露的牛奶香氣。

貞子正捧著《午夜凶鈴》小說版讀的津津有味。

她是個名人，卻不自知。

有時也想出門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我堅決不讓。

不過她似乎邁不出我的家門。我這個房子當初貪便宜租下，據說風水不太好。

山水地勢吸吐日月精華似乎在此形成了一個結界，貞子從異世界而來。可走不出我這房子半步。

與她共度的一百多個日日夜夜過去了，我從沒看過她的正臉。

她總是一頭烏黑的長髮遮擋著面部，似乎隱藏著什麼。如果貞子長的真如電影里那般，不看也罷。

有時感覺那頭髮麻煩不方便，我就給她編辮子。

編一根長長的麻花辮墜於胸前，居然感覺異樣中有些呆萌。

我將與貞子之間發生的故事寫了下來，發表在了網上。

讀者說我想女朋友想瘋了，連女鬼都想日。

我一把搶過貞子手中的小說。

她轉過頭，疑惑地看著我，我一屁股坐在她的旁邊。

「哎，貞子姐，你能不能撩開頭髮，讓我看看你什麼樣子啊。」

她慌忙地搖了搖頭。

我懇求道：「求你了，不管你長什麼樣子我都可以面對。」

貞子低頭沉默不語。

暖陽透光窗子照耀在我們身上，和煦的春風吹過屋子。

「求你了求你了，我幫你撩開了啊......」

我伸出手，摸到了她的臉頰。

貞子並沒有躲避，也沒有反抗。依舊沉默不語坐在那裡，在陽光中長發垂腰，一襲白裙。

讓人心驚膽寒，又讓人如沐春風。

我咽了口吐沫，雙手穿過她的長髮，緩緩地向兩側抬起。

我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臟怦怦直跳的聲音。

一點一點，慢慢地，撩起她的長髮......

我盯著她的臉，愣住了。

片刻之後，我「撲哧」笑了出來。

貞子也笑了起來。

在陽光與微風中，我們笑了很久......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