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續
重新遇見你
文/程安
四周一片寂靜。
迷迷糊糊中傳來一陣陣沉悶的聲音,像是被困在玻璃窗夾層里的蒼蠅在煽動翅膀,由於空隙小翅膀沒法展開,每震動一次就打在玻璃上。接著那翅膀的煽動幅度似乎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啪——」有物墜地的響聲。
我猛地睜開眼,周圍一片漆黑。右側下方有小片微光吸引我看去——竟是一隻發著「嗡嗡嗡」聲震動著的手機,微光中,隱約可見深色木質的地板上,整齊地擺放著燈具和桌椅。
我抬抬腿,由於睡眠太久導致腿部發麻,絲絲入微的刺痛,從小腿肚蔓延開來。
我沒死?
腦子開始運轉起來,像電影快速倒放似的。
年暮的我,和年輕時候的心上人安妮各自喪偶,在兒子的鼓動下,我打算向安妮告白。我在精心打扮一番後,拋開一切,在去安妮家途中遇上了一夥年輕人,他們他們撞到了安妮,並失手將一把刀子捅進了我的身體……
後來我就失去了知覺,我記得最後一幕是安妮撲在我身上,哭得梨花帶雨。我記得迷糊之中,我終於說出了遲到了幾十年的那句「安妮我喜歡你」。我還記得我倒在那個路口,流了很多血,但此刻……我動了動胳膊,並沒有感到什麼痛楚。我認真地聞了聞,周圍一絲藥水味都沒有,雖說上了年紀感官沒有那麼敏銳了,但這裡肯定不是醫院。
這是哪裡?
安妮呢?
她有沒有受傷?
手機鍥而不捨地震動著,我木訥地朝屏幕看去,上面顯示著來電人的名字——安妮。
我欣喜若狂地起身,裹在身上的被子左側有些沉,但我並沒在意,附身去夠床底的手機。那是安妮的電話。不管她說的是什麼,我都想聽聽她的聲音。
就在我伸出食指打算接通電話的瞬間,一聲嬌媚率先衝進我的左耳,輕輕地在房間里回蕩著:我冷。
我愣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那是誰的聲音。年輕時的妻子就是這樣嬌嫩的音色,不同於安妮的御姐范成熟的嗓音,她整個人很小鳥依人,聲音甜膩膩的,像是時時刻刻都在撒嬌的模樣。果然下個瞬間,一隻胳膊就纏了過來,緊緊地摟住我的腰身。我大氣不敢喘。
或許是見我沒有動靜,她鬆開了,隨即「啪」吊燈也開了。
一瞬間的光明刺得我眼睛有些疼,像是一個瞎子突然見到正午的太陽光。
註定的嗎?即便是做夢,我也見不到安妮嗎?多少次午夜夢回都是這樣,每次都是差一點點。
「我們......」
下一秒鐘,她揉著眼睛,一邊往後退一邊詫異地盯著我,或許是發現她和我一樣裸著,又悄悄拉過被單一角,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
我正想說別鬧,卻發現這屋子裡的擺設我竟是非常的陌生。
妻子明明過世很多年了,為什麼此刻的她不僅在我面前,還年輕得不可思議?我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自己的臉,也是光滑一片。我跳下床,朝一旁的梳妝鏡靠過去,一步步,慢慢挪過去,彎下身,盯著清晰的鏡面端詳著自己。
鏡子里的人一頭烏髮,很短很密很利落,整張臉,除了眉頭附近皺起的紋路,其他地方毫無懸念地彰顯著年輕的膠原蛋白,輪廓分明得好陌生——對一個活到70多歲的老頭來說,年輕的模樣早就是陌生的風景。
一連串不同於剛剛的影像闖進腦子裡。
某個片段里,安妮答應了我的第一次邀請,卻臨時爽約。在街頭閑逛的我看著她和另一個男人談笑風生一同離去,於是妒火怒燒,我一頭扎進路邊的一家酒吧,一杯接一杯地灌著自己,不考慮自己的真實酒量。
再後來,踉踉蹌蹌的我似乎觸碰到一片柔軟,然後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接著就是現在這幅模樣了。
這是什麼情況?
本以為受了那麼重的傷,我會死去,現在不僅沒死,反而還一副20來歲的模樣。
我這是——回到了過去?我來不及思考我什麼會回到過去,但是我之前的生活里沒有現在這一段。
還是說,因為我觸動了什麼,之前發生的一切都隨著改變而改變了?
我看著蜷縮在一旁面帶羞紅的妻子,不知道我們之前發生了什麼荒唐的事情,起碼我能確信,我們還沒結婚。我緊閉雙眼,用力思考。哦,好像我醉酒後遇到了同樣喝醉的她,於是兩人相擁一起回到我家,然後借著酒精和月亮,發生了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
對了,倒計時呢?我還多久的壽命可以用來向安妮訴說我的心事?
我掃了一眼妻子,低著頭套上褲子,蹦到衛生間里,也不管那半球現在的時間,急忙忙地按著撥號鍵,打給父親。曾經因為父親發明了可以預測一個人壽命的倒計時機器,每次一旦我靠近安妮,倒計時就由正常壽命跳到幾個小時,在生命和愛情的抉擇中,一次又一次的,我選擇了苟延殘喘,遠離安妮,遠離了我的愛情。
但直至我老去,我才知道,我始終愛著安妮。沒有她的餘生,我如同行屍走肉。
這一次,我要扭轉著乾坤!
生平第一次覺得接通電話是一個漫長過程,直到父親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哈嘍,兒子。」
「爸爸,聽我說,您發明的倒計時機器千萬千萬不要寄給我!」
「倒計時?」父親的聲音停頓了一會,才繼續從話筒傳過來,「你說的這是什麼機器?」
「就是那個能預測一個人還剩下多少壽命的發明,您說那叫倒計時。」
「哈哈哈,傻兒子,現在的科技哪有那麼發達,那是死神乾的事。但是我很高興,你把我想的這麼厲害。」
爸爸並不知道倒計時是什麼?
我不管是因為倒計時預測了我的危險,還是倒計時導致某些磁場改變帶來了危險,導致我無法接近安妮。但是現在,這些都不是問題了。
我這是踩了什麼狗屎運,居然這麼幸運地回到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的時刻,一些障礙都不能阻止我追求安妮了,除了妻子喬一。哦不,這個時空里,她還不是我的妻子。
男未婚女未嫁,一切皆有可能。
我打量著她,想不到重來一回,什麼都改變了,她還在我的世界裡。她會不會是我這一世的威脅呢?
繼而我又狠狠地搖頭,想什麼呢,她和我似乎還不熟悉呢。
「你剛剛說的倒計時是什麼?」
「啊?」我一愣,隨即辯解道:「那是和我爸開個玩笑。」
「陸白,你真是一個有趣的人。」她也穿好了衣服,我們倆面對面看了一眼對方,她朝我一笑,算是化解了這麼厚重的尷尬。
我點頭示意,以示回應。
我躲閃著她投過來好奇的目光。
我無心交談。
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我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既然還沒結婚,我就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繼續。從現在開始,和安妮在一起,是我最大的目標。我已經錯過了很久,不想再等到年邁才敢追求愛情了。
手裡又震動起來,依舊是安妮的。我看了一眼,紅著臉正要接,卻聽到了門鈴響了,透著貓眼看過去,我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人。她依舊那麼美,貓眼孔放大了她的臉的比例,卻依然讓我心跳加速。
我看得有些醉,突然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喬一問:「是——」
我飛快地捂著她的嘴,朝她搖頭,不讓她發聲。我沒有仔細研究過,這一層薄薄的門隔音效果到底怎麼樣。
那天的門鈴響了很久,手機震動了很久,我和喬一呆坐在屋子裡很久,她也沒說什麼,看起來各懷心事。
最後我送她離開。
分別時,我猶豫再三,吞吞吐吐地說,「對不起,這是一場誤會,但願沒有影響到你。」
「你真可愛。」她笑著轉身跑去。
步伐很輕快,跑了好一會,還轉身朝我揮手。真是一個可愛天真的女孩,可惜有緣無分,我心早有所屬。
為了表示我對安妮的歉意,我定了999朵鮮紅的玫瑰。晚餐吃到一半的時候,服務員推著玫瑰走過來,花瓣上的水珠在輕輕的晃動中顫抖。我看到安妮驚訝地捂著嘴,半天才把視線移到我身上。
「送我的?」
「除了你,沒有別人。」
鮮花向來足以吸引女孩,不管是什麼品種。
餐廳里發出陣陣讚歎,人們視線全都聚集過來,有人紛紛拿著手機拍照,更有幾個女孩跑過來小聲問安妮可不可以合影,安妮微笑應允,落落大方、
拍照的人越來越多,安妮起身去了洗手間。
「大手筆啊。」
聞言一顫,我看著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喬一,有些心慌,急忙站起身來,不用照鏡子都能猜到此刻的臉色很差。
「好、好巧。」我挪到玫瑰花外側,以免她坐下來黏人不走。
她隨手抽出一根玫瑰,放在鼻尖輕嗅,搖著頭:「上次你在酒吧也這麼說。」
「對不起。」
「我又不是要聽你說對不起。」
「你想怎麼樣?」我朝洗手間的方向望去,壓低聲音。
「你們也上過床了?」她也壓低聲音,沖我笑著。
「夠了!安妮是我喜歡的女人,我不希望你這麼侮辱她。」
她似嚇一跳,往後退了一步,獃獃地看著我,「陸白——」
「請你離開!我們——只是一場錯誤的一夜情。」我心一狠,挑狠毒的話說了出來。
她看著我,咬著嘴唇,眼睛裡閃著光,狠狠地跺了我一腳,拿著那朵玫瑰花轉身跑開了。
我並沒有追出去。她也是個美麗的女人,一定有更好的人對她溫柔,而我,只擔心安妮會不會突發奇想數一數這花為什麼只有998朵。
面對那天的玫瑰花里的告白,安妮微笑著說,她需要考慮。
其實,沒有拒絕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往後的日子,我對安妮採取了死纏爛打式追求。每天上下班接送,一天無論多無聊多累,在她面前,我有說不完的話。其實只要她在我面前,什麼都無所謂了。
愛情是什麼,愛情是即使你在我面前放了個臭屁熏天,我都會覺得,天啊你為什麼這麼可愛。
一個月後,在郊區的星光下,安妮答應了我的表白。
我沒想到安妮也有這麼天真的一面,她說有成千上萬的星星作見證,成千上萬雙眼睛盯著我往後的一言一行,言語幼稚得像個小女生,御姐范蕩然無存,當然我知道,卸下盔甲才會這樣。
心裡滿滿的滿足感,像地暖一樣,從腳底升起,圍繞全身。
我終於和你在一起了。我在心裡悄悄說。
輕輕拉過她,擁在懷裡,她就勢靠在我胸前,頭抵在我的下巴處,烏黑的長髮散落在我的胸前,散發著清淡誘人的香味,我不禁輕嗅鼻翼。是什麼洗髮水的味道呢,似乎有些熟悉。
不過很快,我不再思考這個問題,因為成千上萬的星星見證下的親吻,佔據了我全部的思維,是那麼甜。
我發誓我要讓安妮幸福,這輩子不受一點傷害。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我慌張得手機連摔了三次,撿起來的立起身時,腳底一打滑,整個人差點摔倒。
著急地往病房趕,卻在走廊上看到了喬一。
她手上拿著的包包,正是安妮的!
我記得她還是一個大學生,今天應該是她交學費的日子。記憶里閃過一個我給她交學費的片段。所以——她就是那個打傷了安妮的偷包賊嗎?
她一邊走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口罩,戴在嘴上。
對了,我記得她以前可是一個跆拳道高手了。所以,是出於報復我還是因為什麼理由,促使她做了這樣的事情嗎?
我衝到她面前,攔住去路。
「把包留下?」我咬牙切齒。
「為什麼?」
「留下包,我就不和你計較,從此一別兩寬。」
她翁怒地看著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包不會留下的。」說著便要離開。
我伸手擋住,再用力一扯,包到了我的手上。
她作勢要搶,我沒理她,徑自朝安妮的房間走去。
剛走到門口,一個一模一樣的包包就映入眼帘。
這是怎麼回事?
安妮伸著扎著針管的手,去夠包包。我連忙推門而入,溫柔道:「你要拿什麼,我來。」
「咦,你手上怎麼有個和我一樣的包?」安妮問道。
我低著頭,不知道要怎麼辦。
「那是我的包。」喬一走了進來,解釋道:「他在走廊上撞到我的,以為是我偷了你的包。」
我更加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好繼續低著頭。
「呀?陸白你傻啊,人家小姑娘長得這麼靈氣,怎麼會是個偷包賊?你得和人家道歉呢。」安妮打著圓場。
「對——」不起兩個字還沒從喉嚨里擠出來,就聽喬一說,「是長得很像,被誤解了也算正常,能理解。」
她從我還里抽過包,就轉身離開了。
自那天以後,我再也沒見到過喬一,我甚至偷偷去調查過她的過去和現狀,但是沒有一點消息。她似乎消失了,一點痕迹也沒留下,像是我的世界裡從來沒出現這個人。偶爾,我也會惦記她,在之前,她曾是相伴我一生的妻子,給我生了一個非常爭氣的兒子,在科研上的成就比那時的父親還要厲害。只是,我們不會在一起了,那個孩子,想必也不會出現在這世間了吧。也好,有些事,不發生,最好。
只是我偶爾也會恍惚,會不會我的現在也只是一場夢呢。
喬一的離開,讓我多少有些愧疚,有時候安妮不在我身邊,我就會想起這件事,一個人悶悶不樂地發獃很久。
我忍不住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除了給我開了一些安眠藥,就只告訴我壓力不要太大,人生且行且樂。
不過說的也是,沒有對喬一的責任,也沒有了倒計時的心理阻礙,我找不到我不能和安妮在一起的理由了。
半年後的一次旅行中,我和安妮訂婚了,在一個熱氣球上。她伸手等著我給她戴戒指,恍惚間,我覺得這像是一場求婚。
嗯,我應該儘早向她求婚。我需要一紙婚書的安全感,我需要契約的證明,證明這一切是真實擁有的。
模糊記憶里那一幕幕的印象太深,我怕。
某個傍晚,餐廳人很少,我們靠窗而坐。馬路上一輛輛駛過的車燈映在玻璃窗上,折射到我們的臉上,視線忽明忽暗,靡靡之音包裹著整個餐廳。
安妮正一勺一勺地挖著一塊小小的草莓蛋糕,銀色小巧的勺子停在她的唇邊,讓我不禁想湊身親吻。
「安妮,你願意嫁給我嗎?」
很顯然,她愣住了。
我以為她要說我們是不是發展得太快了,我也打好了一堆腹稿,要說服她。
但她沒有疑惑,只是平靜地說:「再等四年吧。」
四年?
「為什麼要等四年?」
下一瞬間,安妮露出了很疑惑的表情,她看著我,眉頭緊皺,勺子送入嘴裡,又移開,銀色的小勺「叮」地一聲擱在盤子上。
「我……」她咬著嘴唇,迷茫地盯著窗外,「反正要等四年才能答應你。」
四年,其實也很快。我願意等,不問緣由。現代人,誰沒幾個秘密呢。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時間過得有些恍惚。
日子雖然一天天過著,但我常常分不清每一天是否都是24小時。有時候甚至覺得,我的某段時間,像是被人為地拖動了快進條,像是要刻意地去迎接某個時段,去見證那個時段發生的事情。
為此,我瞞著安妮去看了心理醫生。
每一個心理醫生都一樣,聽完我的苦水後,遞給我一杯水,幾片藥丸,按部就班地拉下厚厚的窗帘,放著舒緩得讓人想昏昏欲睡的音樂,不一會我就靠在按摩椅上睡著了。
每次我都是突然醒來。
我問醫生:「我是不是有病。」
「你很健康。」
「可是我真的覺得我的時間,過得有些不正常。」
「我在你睡著時,給你催眠了,通過你的描述,你應該是突然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愛情,有些患得患失。」
是嗎?我思考著醫生的話。
「一個人在興奮或恐懼時,都會有這樣的感覺。」
「那醫生,你覺得我是興奮還是恐懼?」
醫生笑笑,並沒有回答。
換了幾次心理醫生之後,我發現根本沒什麼用。既然如此,不如就信他們,我很健康,珍惜現在,且行且樂。
何不安心地過著兩人世界,等四年的契約好了。
第一年的時候,我帶安妮去見了父親,父親很高興,送了很多他發明的小玩意模型給安妮,還把安妮的聲音植入到了我們的家庭機器人的系統里。每天早晨,我都能聽到安妮的聲音說著早安,每天,都是一個美好的開始。
第二年的時候,我們去見了安妮的父母。他們對我也很滿意,吃飯的時候給我夾滿滿的菜,和聊著家常下著象棋,彷彿早就是一家人。
第三年的時候,安妮搬進了我家。我第一次深信,這個世界上還有東西是沒有期限的,比如我們的熱戀期。每一天,我們在彼此的呼吸中睜開眼迎接這個世界,每一天都在彼此的微笑凝望中香甜睡去。
第四年,我的生活早步入了想要的幸福里,不知不覺中都忘記四年之約了。
有天,安妮遞過那枚幾年前我就備好的戒指,問我:你不打算給我戴上嗎?
我顫抖著接過來,朝她的無名指摸索著套上去。不大不小,剛剛好的尺寸。
「親愛的,我們旅行結婚吧。」
她開口了,我不住地點著頭,除此,我激動得語無倫次不知道說什麼。
我們蜜月之旅的第一天是在輪渡上度過的。
或許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我徹夜無眠。
一晚上摟著安妮在懷,透著微弱的月光,一點一滴地欣賞著她的面容。雖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我明白自己的心,是真真切切,想和她一輩子在一起,不念前塵。
天蒙蒙亮時,安妮翻了個身,揉著眼,對我迷迷糊糊地笑著,我突然一個念頭冒過。不記得誰說過,第一次日出,要和相愛的人單獨看,往後的日子便會過得紅紅火火。
清晨的海面還來不及炎熱,最前方的海水稍染了些紅色。海風拂過,柔軟地包裹著裸露在外的肌膚。安妮在懷裡嘀咕著,有點冷。不等她話音落,我就脫了外套給她披上去。
清晨的甲板不僅清涼,也更安靜,我看著認真等日出的安妮,忍不住含住她的耳垂,她輕輕地避開,指著甲板的角落處說,那邊有人——
我隨著安妮的指引看過去,一個短髮女人坐在地上,低著頭,容顏看不清,她背後有一個小男孩墊著腳尖,拿著一件幼兒小外套正往她背上夠著。
稚嫩的聲音,隨著空氣傳了過來:媽媽不冷,寶寶外套,給你。
安妮忍不住在我耳邊嘀咕,這孩子好乖啊。
我笑了笑。向來對別人的事情,不是很熱情。但是這個小男孩真的過於懂事了。
「我過去和他們聊聊天,你要不要一起?」
我搖搖頭,颳了一下安妮的鼻子,寵溺地看著她小跑走過去。
那個女人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太好,我還是不要參與的好。而安妮向來是交際高手,肯定一會就混成一片了。
我靜靜地看著日頭一點點冒出海面。
他們的笑聲不時地傳過來,看來聊得不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準備招呼安妮回去吃早餐了,聽到她問小男孩:「你長大想當什麼啊。」
小男孩聲音脆生生地說,「科學家,很厲害的那種。」
心裡無端生出一股寒意。沒來由的,我忍不住朝那邊看去。
安妮問,「為什麼啊?」
「因為我的爸爸不要我和媽媽了,我想發明一個機器,讓爸爸永遠靠近不了其他女人,只能和媽媽在一起。」
大大的晴天里,我突然打了一個寒顫,那個小男孩突然扭過頭來,一張酷似我的迷你臉,陡然闖入我的視線,他看著我,突然裂開嘴陽光地笑了起來,嘴角微微上揚,一抹挑釁的味道。
他旁邊的那個女人,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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