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奪魄納木措

神山念青唐古拉

撰文：師玥 公眾號：師玥電影旅遊

越野車在莽莽蒼蒼的高原上行進，這就是多年來，我無數次在夢中構建、想像、描畫的青藏高原。夢裡的雪山遙遠而不可觸及，夢裡的天地蒙著一層難以訴說的神秘，總在夜的世界裡不斷生長。而眼前的雪山成為堅實的存在，這是終年積雪的念青唐古拉山。披銀掛雪的山頂挺向7000餘米的高度。蒼青色的山脈從夢裡走出，又向著如夢的天邊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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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流雲尼瑪》，念青唐古拉雪峰是英武俊朗的男子，是英雄之神；納木措是念青唐古拉身旁溫婉柔美的女子，這一對情侶已經相依相伴了七千萬年，也許這才是「海枯石爛」的真情，人間浮躁而短暫的情感永不及天地之情的恆長。

雅魯藏布江一直在身旁汩汩伴行，黑黝黝的氂牛披掛著滿身蒼豪，壯碩的白羊低頭啃草，羊群邊，牧羊女手執羊鞭，陌生而迷茫地望著遠方。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只有低淺的小草，卻同樣可以滋養生命。小麥和青稞開始泛出標誌著收穫的淺黃色，粗糲的石頭在江邊顯露原始的線條。原野上，有兩隻快樂的小狐狸相伴而行。

納木措的帳篷一夜

汽車忽然開始左搖右擺，爬山了，經過了無數九十度的盤山拐道，終於看到五顏六色的經幡在風中獵獵飄揚。有經幡的地方就是山口，我們到達了海拔5190米的納根拉山口。經幡上，藍、白、紅、綠、黃五種色布代表著藍天、白雲、紅火、綠水、黃土，一座紅褐色、戈壁似的石峰危立在頭頂。

「你看！」有同伴驚呼，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視野驀地洞開：不遠處，藍帶似的湖水與天相接，迷濛而不知深淺，那就是納木錯了，藏族司機告訴我們。忽然就來了幹勁，我們不再流連於相機和DV，馬上回到車內，想快點見到納木措的真容。

一片全無邊界的原野鋪展開來，天空總是明朗的藍，雲朵總是純美的白，那麼近，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拽下幾朵來。雪山的峰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群群，搭肩而立。納木錯開始與我們捉迷藏，明明就在眼前，可總是開不到湖邊，而它就在我們的身前身後邐迤飄忽。司機說距離湖邊還有30公里。

經過長達一個小時的渴盼之後，納木錯終於在眼前現身。這是下午六點多鐘，月牙形的湖面罩著一層迷朦的霧，霧裡，湖水很藍，藍得有點深邃，有點沉靜。湖邊兩顆巨大的聖石全身擁戴著哈達，一條寬敞的大道上，身著民族服飾的藏族老太正拉著小孩子的手。夕陽的光芒從聖石上方射出，將我的全身照得光亮。

緊擁著納木錯的扎西半島上，是一些鉤邊描頂的藏式帳篷旅館。掀開厚重的氈門，眼前是一個用唐卡造就的五彩繽紛的世界。西藏的自然風光、歷史故事、人文景緻都被刻畫在棚頂和四壁上了。貼壁的櫥櫃中，更有巨大的氂牛頭骨、刻滿經文的巨石、橙黃透亮的酥油燈。這種景象令我們眼花繚亂，趕忙掏出攝像機上上下下拍了個遍。

入夜，藏哥藏妹們喝著青稞酒，在一種民族風味兼具流行元素的歌聲中，跳起了藏式迪斯科。我走出帳篷，夜色里的納木錯散發神秘而寒冷的氣息。不經意地抬起頭來，哇！居然滿天星斗，一把彎匙似的北斗七星指著北方，這裡是人馬座，那裡是射手座，清清楚楚的銀河系都昭示在頭頂了，一派都市裡絕無機會欣賞的美景。

回到帳房，蓋了兩層厚被，緊裹而卧。第一次睡帳篷，是跟自然無比貼近的感受，也有幾分離開了暖床的惶恐。後半夜，氣溫驟降，帳篷外有了風聲雨聲，就在篷頂叮叮咚咚的雨聲中昏昏睡去。

納木措的陽光早晨

陽光透過帳房頂的小窗，打在臉上，青藏高原上的陽光永遠是這樣激情似火。我爬起來，走到帳篷外，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昨天還是蒼青色的山峰現在變成了通體雪白，本來看似遙遠，如今近得仿若就在手邊。迷霧散去了，納木措終於揭去面紗，向我們綻露她的真容顏：它像海一般浩瀚無邊，卻又有著湖的靜謐。湖水全身碧藍，藍得猶如夢境，湖的遠方與天相接，而天空亦是一汪澄藍。湖邊，水浪一層層翻滾而來，各色各樣的小石頭凈得不染一絲塵埃。那兩顆巨大的聖石，披著晨光，眺望湖天相連的遠方。幾隻氂牛或立或卧，彎彎的牛角在雪峰的映襯下現出優美的弧度，幾隻巨大的老鷹盤旋而來又盤桓而去。一隻長毛的藏羊慢慢地踱過去了，一對藏族情侶說笑著走過去了，兩輛不遠萬里而來的越野車風塵僕僕地開過去了，一個轉著經輪的藏族老者蹣跚地邁過去了。。。。。。每一種景象都是一幅精美絕倫的畫，都是一首聖潔如哈達的詩。一句成語忽然從腦袋裡迸處：勾魂奪魄——對了，就是「勾魂奪魄」，才能描摩眼前的納木措。

你要問天堂在何處？我會告訴你天堂就在這裡，紅塵往事已經遙遠，鬧世的浮躁煙消雲散，心中的鬱結被豁然打開。魂魄被納木措俘獲而去，我恍兮惚兮，似乎飛離人間。

聽說納木措的湖水可以明目、可以洗塵、更可以清潔靈魂，我捧起一剖聖水，輕輕地沾了雙頰，它的清涼彷彿從臉上一直沁入心中。走到湖的另一面，兩座純白的經塔安然而立，尖尖的塔頂直指蒼穹。不知是哪兩位修行高深的僧侶將佛骨遺韻葬於此地，葬在天堂般的納木措旁，飛逝的靈魂是否更加純凈？湖邊有大大小小的瑪尼堆，每塊石頭上都刻滿了六字真言以及我無法領會的經文，為聖湖更添一分神秘之色。

納木措與阿里的瑪旁雍措、浪卡子縣的羊卓雍湖並稱為西藏的三大聖湖，4717米的海拔高度使她成為中國海拔最高的鹹水湖。藏族人經常來這裡轉湖，轉湖也是轉經，為自己的信仰，也為自己的幸福。據說轉湖一圈相當於念誦經文十萬遍，如此事半功倍，難怪有這麽多藏族人前來此地了。而每個信徒每次前來此地，都會帶一塊刻著經文的石頭來，馬尼堆就是這樣形成的。

要走了，離開納木措時，如揮別老友，依依不捨。

走出納木措，來到著名的地熱發電站羊八井，綿延的青山背景下，白色的熱氣迷惑了視野，硫磺的氣味保健了鼻孔。高原上，正在興建中的青藏鐵路奏響了原始與現代接軌的交響樂，鐵軌帶來了西藏經濟騰飛和藏民走向富裕的希望，卻也將這古樸的荒涼漸漸打破。所幸的是，西藏的天堂之美永不褪色，而納木措正是西藏這座天堂中尤美的一宇聖殿，走過這座聖殿，你可以領會「勾魂奪魄」的含義，可以忘卻凡塵一切困擾，因為天堂已在你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