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他留下嚇尿無數人的《P.T.》，今天他又得到了四座奧斯卡小金人

在推特罵fuck konami的那個人，今天拿了奧斯卡小金人。

文 / Will

這部小島秀夫在科樂美最後的作品，雖然只是個Demo，依然給無數玩家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由於其獨特的表現手法和氛圍營造，一度被認為是恐怖遊戲的革新之作，即使到了今天，我依然能回憶起初見《PT》時被嚇尿的感覺。

不過後來的事情想必大家已經知道了，由於小島從科樂美離職，《寂靜嶺》項目被整個取消。被認為是寂靜嶺新作雛形的《P.T.》也從PSN下線。

如今，想要玩到這部作品，就只能高價購買已經下載了《P.T.》的PS4了（不過後來又有粉絲用虛幻引擎自製了PC版《P.T.》）。

說起這件陳年往事，倒不是想悼念胎死腹中的《寂靜嶺》，或是為小島感到可惜，畢竟他現在活得挺滋潤的。而是因為另一個與《PT》有著莫大關係的人最近混的風生水起。

提起《PT》，大家基本都知道這是天才遊戲製作人小島秀夫的作品。卻總是忽略另外一位主導者——好萊塢導演，吉爾莫·德爾·托羅。

對了，就是那個小島秀夫走到哪帶到哪的胖子。

今天，由吉爾莫編劇、導演的《水形物語》獲得了包括奧斯卡最佳影片與最佳導演在內的四項大獎。此前，這部影片還獲得了最佳女主在內的13項提名，成為本屆奧斯卡最大的熱門。

更別說在此之前，《水形物語》已經斬獲了威尼斯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獅獎）和金球獎最佳導演兩項大獎。

光說吉爾莫這個名字可能讓人一頭霧水，但提起他拍過的電影，你一定有點印象。

2002年，他初入好萊塢便執導了《刀鋒戰士2》，後來又創作了經典的《地獄男爵》系列，2006年的《潘神的迷宮》讓他第一次獲得奧斯卡提名，他的《環太平洋》更是為中國觀眾所熟知。

他有不少非常微妙的頭銜，比如「戀獸癖」、墨西哥鬼才導演、大齡肥宅（他是世界最大的怪獸手辦收藏者）、小島秀夫的後宮之一……不過比起這些，粉絲們還是更喜歡叫他「陀螺」。

陀螺是影視界少有的全才，從演員、導演、編劇、製片、剪輯、美術設計到化妝，他幾乎從事過電影製作的每一個崗位。據說，《環太平洋》中的機甲和怪獸造型，全部由他本人操刀設計。

憑藉自己對互動藝術的獨到見解，陀螺親自製作過兩款恐怖遊戲。其中之一就是與小島秀夫合作的《寂靜嶺PT》。

在此之前，陀螺還與THQ合作開發了一款名為《inSANE》的恐怖遊戲。不過隨著THQ在2013年徹底倒閉，這部作品也無疾而終了。

在後來的採訪中，陀螺明確表示以後不會再參加任何遊戲的製作。他自嘲地說，凡是他參與過的遊戲項目最後都落得個悲慘的下場，「要是我再去做遊戲，怕是要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在遊戲界無法施展拳腳，陀螺的電影事業倒是一帆風順。

他的作品裡總是充斥著怪獸、機械、復古、以及東方式的暴力美學。這些元素糅雜成了他獨樹一幟的影像風格。通過《潘神的迷宮》和《環太平洋》的展示，陀螺在好萊塢獲得了一定的認可。

卡梅隆對陀螺給出了這樣的評價：「吉爾莫的作品無畏地面對著生命本身所有的美麗和恐怖。他用孩童的好奇心和毫不掩飾的恐懼去看待這個世界。」

陀螺的電影以黑暗又富有詩意的成人童話風格著稱。在他構建的世界中，從不缺少各種各樣的怪物。比如《地獄男爵》中，重要角色幾乎都是清一色的非人生物。

但他鏡頭中的怪物不同於其他電影里令人生畏的危險生物，他們有感情，可以與人溝通。有時，這些非人生物甚至比人類更具人性。他們不是恐懼的源頭，而是保護主角的可靠夥伴。

在《水形物語》中，這種成人童話風格則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所以這部電影也被很多影評人稱為陀螺導演生涯的最佳作品。

小島秀夫在寫給《水形物語》的影評中透露，陀螺為了拍攝《水形物語》，取消了《瘋狂山脈》（一部經典的克蘇魯神話作品）的計劃，卸任《霍比特人》和《環太平洋2》的導演之職，可謂是嘔心瀝血之作。

所以我在這裡做一個簡單的解讀和推薦，下面會涉及一些劇透。

《水形物語》的故事非常簡單：

啞女艾麗莎在一個研究機構當清潔工，見到了政府在這裡秘密研究的人魚生物，她偷偷餵養人魚，陪他聽音樂，用手語與他溝通，慢慢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直到有一天，啞女得知人魚要遭到解剖，在朋友的幫助下與政府官員鬥智斗勇，終於將人魚救出，並收穫了跨越種族隔閡的愛情。

那麼這樣一個老套的故事，憑什麼打動了挑剔的學院派呢？

首先，導演為這個「美女與野獸」的故事套上了一個不太一樣的時代背景。

故事發生在上世界5、60年代，正值美蘇冷戰時期。表面上美國成為了超級大國，經濟騰飛。但與此同時，核戰陰雲籠罩著全世界。美國內部也因為貧富差距和種族歧視導致社會矛盾叢生。

時代背景成為了這部影片的天然推動力。

在視覺元素上，導演致力於還原黃金年代的一切細節，無論是復古的美式公寓，櫥窗與霓虹燈構成的街景，還是冰冷晦暗的研究所，都使電影畫面有一種高度統一的復古美感。

但畫面肯定不是這部電影唯一的獨到之處。在劇情衝突上，時代背景讓很多情節得以自洽。

比如軍隊高官不理會科學家的建議，執意要解剖珍稀的魚人。你光聽我這麼講，肯定覺得又是一個為了劇情發展，官員必須要腦殘的套路。

但導演提前告訴你，蘇聯已經將狗送進了太空，美國人害怕在太空競賽中落得下風。

將軍手裡握著這塊寶，急切地想要立功，活體研究又遲遲沒有進展，為免夜長夢多，這才決定解剖魚人。如果沒有冷戰背景，那麼後面的故事可能根本就不會發生。

其次，片中始終縈繞著一種神秘氛圍，不斷撩撥著觀眾的好奇心，但導演用一種極致溫柔的方式講述了這個人魚之戀的故事，沒有讓這種神秘感變成恐怖或是獵奇。

影片中人魚的形象實在是和童話故事裡的美人魚沾不上邊，反倒是十分接近克蘇魯神話里的深潛者。他們有著共同的特點：魚頭人身，身上長鱗，頸部有鰓，都有疑似不老不死的能力。

「未知的恐懼」是克蘇魯神話的重要表現內容，在《水形物語》中，我們也能夠看到一些洛氏恐怖的手法。

人魚的身份信息少得可憐，除了他來自南美，被當地土著當做神靈，其他的一概不知。

電影的前20分鐘里，我們甚至看不到人魚的身影，只能通過旁人的描述，恐怖的嘶吼和安保隊長被咬斷的手指感受到這隻怪物的威脅。

直到人魚現身之後，恐怖氛圍才戛然而止，電影畫風一轉變成了一個奇幻的愛情故事。到了最後，人魚的神秘力量反倒保護了女主。

據說，《水形物語》的靈感來自於一部1954年的電影《黑湖妖譚》。

陀螺6歲時看到這部電影，女主角在水面上游泳，水怪則在下方看著她，充滿迷戀。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愛情為何物。用他自己的話說：「這是我見過最詩意的畫面。」

《黑湖妖譚》的水怪自然是被人類消滅了，而在《水形物語》里，導演設置了一個開放性的結局，在大多數觀眾看來，艾麗莎和人魚最終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除了愛情故事，《水形物語》還有另一層主旨。有人說，《水形物語》其實是一個「所有邊緣人擁抱在一起就能對抗黑暗世界」的故事。

無論是主角還是主角身邊的人，都是被主流社會擠壓的「邊緣人」，被「偉大的美國」拋在身後。

主角艾麗莎是殘障人士，她最好的朋友是黑人。她有一個要好的鄰居是同性戀，還因為這個原因丟了工作。在她解救人魚時，暗中幫助她的是一個蘇聯間諜。那個人魚怪物更是徹徹底底的異類。

你很難想像這樣一群「弱勢者」會為了拯救一個更弱勢的生命一同反抗強權。幸好，這是一個童話故事——他們竟然真的成功了。

在影片中，你感受不到彆扭刻意的政治正確，反倒是每個人的遭遇，都能引起觀眾的共鳴。他們正在遭受的苦難我們或多或少都經歷過。

在一次訪談中，導演陀螺這樣評價了自己的作品：

「這部片子是愛和電影的結晶。裡面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溫柔，無論是精神、性還是暴力。我不推薦小孩看這部片子，但是對於年輕人而言，這是部美麗的電影。它讓你感受到某種解放和自由。」

故事中的角色絕不是臉譜化的人物，這種「解放和自由」即使放到今天依然具有現實意義。

在觀眾評價上，《水形物語》有些兩極分化。我看了很多評論後，發現批評主要集中在劇情簡單，太過俗套；或是有些情節不合邏輯，太過理想化這兩點上。

這其實是難以避免的，畢竟《水形物語》在本質上還是一個簡單的童話故事，如何評價這部電影，取決於觀眾帶著怎樣的心態觀看，如果你想看一個嚴謹的科幻電影，或者好萊塢式的大場面，那你一定會大失所望。

不過我覺得，偶爾看看這些天真爛漫的東西也挺好，這個真善美的童話故事也值得我們去相信。借用一句小島秀夫的話：「這部電影是獻給那些深愛電影的人，以及這種熱愛本身的。」

嗯，小島秀夫推薦了，那大約是適合遊戲玩家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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