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私語——儀式與文化
楔子
有月神曰太陰,祭正祀於月壇,祈陰陽之共濟,禱風調而雨順。月首望於元宵,黛安娜其臨凡,民皆賀以燃燈,啟漢文而未歇。唐卿詩以星落,宋士慶以燈謎,明廟食以湯圓,清庭鬧以百戲。登之高樓,觀乎勝景,月兮天頂,燈其萬樹,雨其焰火,勝於幻境。
——元宵賦.螺旋真理
市井與風土
提起元宵節,第一個想起的是相聲里的孔聖人,馬三立先生有一段《吃元宵》,描摹了一個我覺得可能更接近現代社會小知識分子形象審美的聖人,一度我看到基督教教堂頂端聳立的十字架都想笑:
張:要不留情呢?
馬:不留情啊,十字頭上我添一撇兒…張:那一文錢…馬:我吃一千個兒啦!張:包圓兒啦?!
——馬三立,張慶森.吃元宵
相聲是天津和北京的市井,元宵節作為一個市井節日,自然也滲入到兩地的市井文化中。視線回顧到歷史時期,民間對元宵節的慶祝,也必然是煙火充盈,燈影閃爍的。
皇帝の趣味
明代元宵節時興放爆竹、鬧花燈、看雜劇,國家博物館收藏的《明憲宗元宵行樂圖》描繪的就是成化二十一年(公元1485年)明憲宗朱見深模仿民間習俗在宮廷中慶賞元宵節遊玩行樂,可以看到賣燈的貨郎、三英戰呂布的雜劇、碩大的鰲山燈棚、燃放煙花爆竹等多個富有節日氣氛和時代特徵的場景。通過起居注可知,明清皇帝的生活是非常儀式性,皇權和人性就在這些儀式性中碰撞和顯隱,節日給了皇帝凸顯人性趣味的機會,能夠短暫的從儀式中脫身而出,享受世俗的樂趣。
節日與規則
明憲宗行樂圖可以看做是宮廷對民俗文化的模範和集中,在稍早的宋代,藝術風格相對明代呈現出精緻與雅緻的面貌,台北故宮博物院藏有一軸李嵩的佳作《觀燈圖軸》,描繪的是南宋時期元宵佳節的一個片段:女子聚在一起吹奏樂器,享受著難得的節日生活;孩子們則要麼提著花燈玩耍,要麼和大人一起玩玩具娛樂。
其實不但皇帝的生活是儀式性的,封建社會平民的生活同樣有禮教來制約,也許只有節日才是突破禮制的正當借口,皇帝可以欣賞世俗趣味,婦女可以以娛樂的形式過集體生活,漢代甚至更早還有「野合」(聖人啊我不是故意黑你)。現代人?不知道有沒有人統計過情人節各大酒店賓館的開房率,我想也算是歷史規律的一種現代折射吧,現代生活難道就沒有一些或隱或現的「規則」么?
東方與西方
清代宮廷在元宵節之際依然保有賞燈的習俗,而且可以在自己的宮苑之內舉辦燈火趴梯。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了描繪雍正、乾隆父子兩代和皇族子弟慶賀元宵佳節的畫作。其中其中《雍正帝十二月行樂圖——正月觀燈》所表現的地點可能在圓明園,圓明園是康熙在位時期就賜給雍正的園子,雍正即位之後多加修葺和拓展,我們可以從畫作中一窺一代名園當時的風貌。
兩幅畫作,筆觸技法兼備中西風格,頗有當時義大利籍宮廷畫家郎世寧的丰采。郎世寧以傳教士身份來華,卻以藝術家身份侍奉宮廷,雖然在中國藝術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但就郎世寧自身來說,恐怕尚有壯志未酬的遺憾,遠不似「達賴與班禪,前後妙法傳」的暗爽。有時候我在想,「西方的」和「東方的」倒是是怎樣的關係,薩義德告訴我們西方對東方的偏見,那麼「天朝上國」「朝貢貿易」是否也是一種偏見,郎世寧恐怕也不免成為偏見下的一朵奇葩了。
結末
元宵雖好,但也算是高油高糖食物不能多吃;節日雖然能克儀式與規則,但是也會被加班所克。鄙視鏈是一環套一環的,搞不好還會成為一個莫比烏斯環的形狀,社會事務的相生相剋亦然。我們選擇如何過節日,如何吃、如何穿、如何娛樂、如何性交,共同構成了無所不在亦潛移默化的文化。也許再過多少年,我們會慶幸的是,我們畢竟還有些許共同的元宵節記憶,而不必向明憲宗一樣去刻意的模仿另一種幾乎平行的文化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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