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鐵還需自身硬(三)--張岱見識南寶

南寶深入腹地,離東門市又遠。雖然合作社極力發展南安,終究不夠繁榮。整個南安合作社只有三四家旅店,都是幾十人合睡的大通鋪。王鐵蛋知道這種城鄉交界處會有黎民帶獵物買賣,血呼啦的張岱受不了,當即就打消了住旅店的念頭。

有困難找合作社,一行人按圖索驥來到了南寶的中心。

做官的主任也姓王,卻沒有一點給同宗面子的意思,接過介紹信後,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的把張岱打量了一番,別看這個偽職主任瘸了一隻腳,目光凌厲的像是一隻鷹,把張岱看得脊樑發涼。但是主任自己問問題不說,過了一會還把一個治安軍叫來了,嘀咕了一陣才扣上了章。

張岱以為他還會刁難,這王主任滿臉堆笑的「為人民服務」起來了,乾淨利落的在合作社旁邊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房間。小的可憐,起碼還有院子的章法。大概是太久沒看到「外商」,這王主任問張岱此番考察是不是要投資,拿出一張地圖指指點點,十分熱情。張岱見他忙碌半天也不好回絕,虛與委蛇了一番告辭。

張岱還想趁天黑前到礦里轉轉,不出意外地被王鐵蛋勸阻了,畢竟已經到了晚飯時間,礦工們也已經陸續出現。南寶鎮中心一條街上,各傢伙計已經開始賣力叫喊,一個個燈籠掛了起來,整條街有如長龍。

隨著汽笛聲響起,南寶礦工下班了,幾百幾千礦工,個個全身黑,偶爾能看見潔白的牙齒和眼睛,比那天見識的鍋爐工更臟,更黑。礦工好似幾百名遊盪的小鬼,並沒有在「中心街」停留,都轉到大街旁邊的院子。

「這是怎麼回事?不來飯鋪吃飯么」王鐵蛋似笑非笑的說:「這多是基本工人,每頓到飯鋪里是吃不起的。食堂味道差一些,量足頂飽。貧瘠至此,想來不如大明富庶。」張岱有點臉紅,他是見識過匠戶們的真實生活的「怎麼不自家造飯?」「幹了一天活,誰還有那個力氣?」

小二們像是沒瞧見食堂的分流,打擂台般的叫了起來,有唱曲報菜名的,有拿菜譜說順口溜的,一個個嘴皮翻飛唾星四濺,倒是招來了不少勞工。王鐵蛋之前也沒看過這種吆喝,大約是去廣州時候剛流行的新玩應兒,這邊聽著唱完了兩三段兒,店裡來了人氣,卻見又是一群人,叉腰背手的走過來了,從行頭上看,和第一群人沒什麼區別,好端端的短褂長褲硬是穿成了「兩半截」。再仔細一瞧,原來這群人都把上半截短衫披在肩膀上,雙手叉腰。這讓張岱暗暗納罕:這是什麼打扮?

一群人中有一個卻是把王鐵蛋認了出來:「鐵蛋!你小子回來啦」原來是王鐵蛋同村的劉大壯:「嘿,怎麼這麼快啊?」「大壯哥!」王鐵蛋看見熟人異常激動:「你怎麼到南寶了!」「服從調度嘛,最近剛要,,,,」大約是看到張岱一身大明打扮,感到不舒服,大壯趕快住了嘴。「大壯哥,這位是張先生,一個來學習考察的大明士子,我這次的任務就是要陪同他。」「哦哦哦歡迎歡迎,那咱一起吃點?我請客」張岱哪是不識趣的人物:「鐵蛋兄請了,某自便就是」

王鐵蛋在接到任務時就被指示可以給張岱足夠的空間,不要讓隨同變成跟蹤。張岱既然講今天不作太多安排,吃飯後就回去,也不需要什麼導向。既是如此,王鐵蛋推辭兩遍也就應了,勾肩搭背的和劉大壯進了一家飯館。

張岱和小廝便順著街道挨家看去。大概後來的這批工人是「打頭的」,手中有閑錢,沖著小二的招呼走進飯館的。南寶這各種規模的飯館足有十幾家,雖然這些工人都是灰頭土臉,大抵都很富絀,三五人一夥拼一桌子菜,有葷有素,就著白米薯絲飯大嚼。各桌之間也有認識的,吆五喝六,整個街道都是說話聲和飯香。

張岱覺得太吵,打算再逛一逛。順著這一溜路燈和燈籠,向街道另一頭走過去。南寶鎮很小,繁華不過一條街。轉過一個角,竟意外的發現一家正在打烊的小店。

這讓張岱感到很奇怪,自古做生意都是人越多越好,怎麼還有人在這時打烊?帶著小廝上前看,只見小牌匾上寫著「花店」二字。這花店小的很,大概只有兩個馬廄大小。一男一女正在墊著腳的上門板。看模樣都是眉清目秀,穿著打扮挺括。

要是在一年前看到,這個小女子的穿著堪稱驚世駭俗,張岱已經在至淫至邪的廣州紫明樓見識過,反而對這裝扮更覺得熟悉而不是淫邪。

姑娘的打扮是標準的「致富誘惑」:對襟小衫把胸脯裹得挺飽滿,裙子剛剛過膝。小腿裹上了長長的白襪,走動間結實的大腿時隱時現。

張岱雖是東林一黨,倒是看不上幼女倚身賣笑,對髡賊保護兒童的做法也是暗自稱讚,沒想到臨高近郊,讓幼女賣淫的歪風邪氣卷而復來。張岱還在暗自猜測,卻看到女子抱著一桶花朝著飯館的方向走。難道這個「花店」真是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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