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化朝鮮的戰略意圖和利益根基--從朝鮮沒有「新三座大山」說起

作者題記

作為中國共產黨黨員,如果你還繼續認同馬克思主義關於資本本性的論述,就理應理解並尊重朝鮮草根大眾基於既沒有「老三座大山」又沒有「新三座大山」而積澱的民族感情;如果你還繼續認同列寧主義關於帝國主義本性的論述,就理應辨識華爾街大佬為寡頭資本洗劫世界財富在東亞的地緣戰略布局,理應珍惜志願軍指戰員用鮮血凝結的中朝友誼。

這些年來,國內妖魔化朝鮮的謠言、非議太多了。說句老實話,三人成虎,我或多或少也受了點影響。

然而,當踏上這塊父輩曾為之浴血奮戰的神秘國土後,我卻發現,雖然朝鮮確有其一系列問題,但是,那裡有不少草根大眾嚮往的基本制度及奇蹟,被國內主流媒體屏蔽了。其中最典型的,是在住房、醫療、教育這三個曾被當代中國民眾深惡痛絕的「新三座大山」領域,朝鮮全體民眾都享受免費待遇,且質量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像。

本文,講述筆者2009年見到的朝鮮實情,併兼論這些年來境內外反共勢力妖魔化朝鮮的戰略意圖和利益根基。

免費住房

赴朝之前,對朝鮮實行免費住房制度,我雖早有所聞,但過去總以為會像我們「改革開放」前面積狹小、居室簡陋的「筒子樓」。

這先入為主的想像,很快被否定了。

導遊介紹:在朝鮮,城市的住房由國家統一建設,竣工後,分給各單位,再由各單位分配下去。分房標準首先考慮的不是職務,而是家庭人口,通常剛結婚的小兩口或三口之家能分到50—70平米的住宅,六口之家能分到90—100平米左右的住宅。在此基礎上,再參照工齡、職務和貢獻(英模等)。參與分房職工的這些因素量化打分後,張榜公布,而後按排隊順序分房。

導遊金成日,我們叫他「大金東木」(「東木」,是同志的意思)。他家6口人,分到住房的「居住面積」為110平米。導遊金京姬,我們叫她「小金東木」。她2003年結婚,2005年分到70平米的住房,在7樓,兩間卧室,一間客廳,一間衛生間,一間廚房,兩個陽台。之後購置了彩電、冰箱、洗衣機,她丈夫的單位還為便利工作配發了電腦。

導遊說的「居住面積」,最初,我們都以為是我們購房常用的「建築面積」,因為在我們國家購買住房,70平米的「使用面積」通常摺合近90平米的「建築面積」。參加工作不久的年輕人,能分到這麼大的住房,我們不敢相信。

為了弄清這個概念,我們與導遊之間真費了不少唇舌。導遊周烈,剛參加工作,與父母親住在一起,三口之家90平米的住房。我們索性同他一間一間地算賬:兩間卧室各20平米,過廳10平米(朝鮮傳統住房特點是卧室大,過廳小),廚房10平米,衛生間10平米,儲藏室4平米,還有3個涼台。算下來才知道,人家講的是「使用面積」。

小周也恍然大悟:「哦,你們是把牆算進來了!」

「不但牆算進來了,樓梯、電梯也都要算進來。」

我們的話一出口,剛剛恍然大悟的小周又迷茫了:「樓梯、電梯怎麼能算進來呢?」

不同的流行語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不同的社會主流著眼點的不同:在中國,使用「建築面積」一詞更能反映房地產開發商的利益;在朝鮮,通用「居住面積」,更能體現民眾享有的實實在在的生存權益。

導遊還告訴我們,在平壤的統一大街,1992年國家建成了2萬套居民住宅,1993年又竣工了3萬套住宅,都分給了普通市民,居住面積在120平米左右。最近,又有10萬套居民住宅快要竣工了,據說,戶型面積更大。

在平壤轉了幾天,我們看到,有不少高層、超高層樓房,夜幕降臨後,幾乎家家燈光閃爍,完全不存在中國常見的「空置樓」。

分到的住房免交房租費,每月的水、電、煤氣費只相當於工資的2—5%,冬天的取暖費也很低,不到100朝元,而他們的工資在三五千朝元。

人民幣兌換朝幣的官方牌價是1:14,這樣算下來,導遊的工資收入只能摺合兩三百、三四百元人民幣。對此,導遊解釋:「我們不是靠工資生活,我們是靠政策生活。」這話,讓我們真真切切地感受他們發自肺腑的自豪。

城市住房福利化,我們中國改革開放前也有過,但朝鮮更超過我們一籌的是,所有農民的住宅國家也全包了——由國家統一設計,統一撥付資金,統一供應建材,統一組織建設。

出平壤一路上,我們看到的農村,每個村莊都是整齊劃一的住宅,家家戶戶都一樣,只不過不同村莊有不同的住房樣式。當然,新舊程度也不同。國力有限,需要分批建設。

在朝鮮,你能感受到其社會內部存在一種溫情脈脈的家庭關係。朝鮮憲法序言道:「金日成同志把『以民為天』作為座右銘,一向和人民在一起,為人民獻出了一生,以崇高的仁德政治關愛和領導人民,把全社會變成了一個緊密團結的大家庭。」

國家為每個朝鮮人都提供了得以安居的「小家」,民眾對國家這個「大家」的愛護,隨處可見:「人民城市人民管」,每個居民區的居民都要分別負責打掃自己小區的衛生,街道兩旁經常有婦女、老人一邊說笑,一邊擦洗路邊的花台。街道乾乾淨淨,公共設施的圍欄一塵不染,地上不見痰跡,無人亂丟垃圾,全無我們中國某些省會城市河水渾濁、河邊垃圾常掃常現、金屬護欄及燈具經常被撬走打碎、甚至立在河邊的「聯合國人居獎」銅獎牌(複製品)都曾被敲掉盜賣的醜陋景象。

在檜昌郡山區一塊偏僻的場地,我們偶然看到了這樣的場景:幾十位普通老百姓有序地坐在草地上,觀看幾位年輕人唱歌跳舞,大家不時地鼓掌叫好助興。一問才知道,這是當地農業生產合作社組織社員聯歡,慶祝建國62周年。

這場景,中國農村過去有過,如今見不到了。

在朝鮮,我們的團友都有一個共同的感覺,這裡的男人少有我們司空見慣的欠缺男性陽剛的粉脂氣、奶油味兒,這裡的女人難見我們習以為常的缺失女性尊嚴的流俗媚態。我是軍人出身,憑直覺我敢斷言:朝鮮若「全民皆兵」,兵員素質都不差!

美國敢捏造借口大舉興兵攻佔伊拉克,卻不敢對朝鮮動武,怕的就是這個。

免費教育

朝鮮剛建國時,文盲佔全國(指朝鮮北半部,下同)人口的80%。在推翻人壓迫人的剝削制度後,「有錢才能讀書」的傳統教育制度也被顛覆了。自1946年起,由國家統一計劃,統一領導,在全國各地開辦了大量的成人學校,動員教師和知識分子深入到工廠、農村,開展全國性的掃盲運動。經過三個冬季農閑期掃盲運動,到1949年3月,朝鮮北半部完全掃除了文盲。1956年,朝鮮全國實施普遍的初等義務教育制。1958年,實施普遍的中等義務教育制。1967年4月起,實施普遍的9年制技術義務教育。從1975年9月1日起,全面實施10年高中義務教育和1年學前義務教育制度,合稱「普通11年義務教育制度」,即學前班1年、小學4年、初中4年和高中2年。小學畢業生不經考試自動升入初中,完成初中課程後即可自動升入高中。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曾公布世界各國的成人識字率,朝鮮以99%的成人識字率名列前茅。據說,朝鮮「很不高興」:我們朝鮮的成人識字率是百分之百!

2008年10月,在墨西哥舉行的關於學前教育的第八屆國際討論會上,組委會主席說:要知道朝鮮式社會主義的真正面貌、教育制度與保育教養制度,一定要去朝鮮看看。

朝鮮人民的領袖管理國家還真有點像「封建」的大家長,貫徹11年義務教育制度,是國家負責制,沒有一點允許家長「自由」選擇自家孩子讀不讀書的「民主」:所有的孩子必須上學,包括學前一年的幼兒園,否則,父母或監護人就要依法受到處罰,甚至坐牢!

家長有困難?國家負責給你解決!

根據規定,學生在上學期間,一律免交學費,國家統一供給教科書、書包和校服等。對學生使用的文具,國家也實行較大的優惠,比如在平壤市的商店買一個筆記本需要10朝元,在學校只需半價。對家庭貧困者,國家還無償提供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對邊工作邊學習的各種形式的社會教育和成人教育,也全部由國家負擔。1976年4月通過、1999年修補的《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兒童保育教養法》還規定,國家和合作社要按照「最好的東西要給孩子」的原則,負責保障兒童保育教養工作所需要的一切,優先供給託兒所、幼兒園所需的肉、蛋、奶、水果、蔬菜、糖果等食品,費用全部由國家負擔。

特別保護帶孩子的母親,也是我們中國望塵莫及的。在朝鮮,孕婦都被安排適宜的輕勞動。一般孕婦的產假是5個月,其中產前3個月,產後2個月。哺乳期間,國家和單位要保障母親在工作時間內有給孩子餵奶的充足時間。生雙胞胎的母親,增加產假。生有3個以上孩子的多子女母親,享受可以遲到一小時上班、早退一小時下班的待遇,並照發全日工資。

導遊「小金東木」有一個6歲的女兒,上幼兒園,因為小兩口經常出差,就申請全托。有關部門審核屬實,就批准了,不用繳費,也不用托關係走門子,因為有明確的政策規定,就這麼簡單。女兒的班上雖然只有30來個孩子,但卻配備了一名任課教師、兩名保姆、一名小提琴教師、一名樂譜教師,費用全免。這在我們中國,普通幹部群眾誰敢奢想?

街頭放學回家的小學生,書包不重,無家長接送,課餘生活雖然不如中國白領階層的孩子富足,但自由、健康、安全,全無中國家長怕孩子「學壞」、「被拐」、「遇害」一類普遍的擔憂。

對於山區、海島等偏遠地區上學不便的孩子,國家建有一千多座分校,其中學生人數不滿20名的分校有500座,學生人數不滿10人的分校有100多座。筆者父親所在志願軍部隊解放的鐵山郡炭島、椵島,也都設有不到10名學生的分校。國家甚至還在一些島嶼開設了保障分校教育條件的直升飛機停機坪。分校教師是從城市自願報名來的,有的後來被評為令人景仰的「英雄教師」。

上大學的,國家提供普通助學金、無依無靠助學金、金日成獎學金三類助學金。「小金東木」上的是旅遊專科學校,學制4年,助學金相當於父親工資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她是走讀,回家吃、住,普通助學金照拿。

在平壤,我們參觀了金日成綜合大學。校園寬闊整潔,林蔭花草鬱鬱蔥蔥,建築美觀實用,教學設備一流,高清晰的電子顯示屏、電子圖書館、電教室、高質量的階梯教室、遠程教學設施,應有盡有,連北京大學的孔慶東教授等看了都讚不絕口。尤其是游泳館,連衝浪,水流按摩槍和按摩椅都有。每天上午由上體育課的學生免費使用,下午對教職員工和學生開放,門票50朝元。

1989年開館的「萬景台學生少年宮」更是富麗堂皇,建築面積12萬平方米,內有科學樓、體育館、藝能樓、游泳館,有200多個業餘小組活動室,每天可接待5000名孩子來這裡開展各種課外小組活動。孩子在裡面可以學書法,學天文,學電腦,學錄象,學刺繡,學繪畫,學舞蹈,學跆拳道,學藝術體操,學各種樂器,等等,全都免費。少年宮裡還有配備了2000個席位和自動舞台的劇場,供孩子們演出健康、精彩的節目。除此之外,平壤還有一座1963年建成開館建築面積5萬平方米的「平壤學生少年宮」。

1982年建成開館的平壤人民大學習堂,建築面積22744平方米,藏書3000萬冊,有共6000個座位的23個閱覽室、14個課堂,有音樂欣賞室,還有數間通報室、問答事,定期通報、解答自然科學、基礎科學、社會科學、技術工程學和新興學科等各門科學相關問題。課堂和通報室備有錄音機、攝象機、彩電、放映機和幻燈機等教學設備,每天接待讀者可達上萬人。學習堂內還開辦以外語為主的全日制講習班和業餘講習班,並配備了專職和兼職教師。

雖然,11年義務教育制度給經濟困難的朝鮮增添了沉重的財政負擔,但受益的卻是千千萬萬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免費醫療

朝鮮的全民免費醫療,是美帝國主義的細菌戰逼出來的。

1952年1月28日,志願軍在鐵原郡的外遠地、龍沼洞等地首次發現美軍飛機布撒帶菌昆蟲。隨後,又連續在伊川、鐵原、市邊里、朔寧、平康、金化等地多次發現美軍飛機布撒的蒼蠅、跳蚤等帶菌昆蟲和其他小動物。2月底以後,在中國東北等區也發現了美軍飛機布撒的帶有病菌、病毒的昆蟲等。

經檢驗查實,美軍飛機布撒的昆蟲所帶病菌、病毒主要有鼠疫桿菌、霍亂弧菌、炭疽桿菌、傷寒桿菌、副傷寒桿菌、痢疾桿菌、腦膜炎雙球菌、腦炎濾過性病毒、家禽和豬霍亂菌、植物炭疽菌等十餘種。這些病菌、病毒經過人工變異培養,一般具有高度的感染性、毒性和抵抗力,有廣泛的宿主。

同年7月1日,志願軍第六十七軍軍長李湘在劍布里地區實地查看美軍飛機投擲的細菌彈彈殼時,不幸感染,於7月8日殉國,成為志願軍在朝鮮犧牲的最高指揮員。

那年月朝鮮的普通老百姓,本來就叫日本軍國主義盤剝得一貧如洗,絕大多數民宅又被美軍飛機炸毀夷平,根本無力抵禦美國佬窮凶極惡的細菌戰侵襲。為了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在極為困難的條件下,於同年11月13日毅然頒布了《關於實施免費醫療制》的第203號內閣決定——自1953年1月起,由國家負擔實施普遍的全民免費醫療制,人民軍醫療預防機構也對一般居民開放醫療服務。

多少年過去了,如今的免費醫療制度,依然為導遊「大金東木」津津樂道,他驕傲地告訴我們:在朝鮮,只要生了三胞胎,不管是多普通的山區農民、海島漁民,也不管多遠,國家都要派軍用直升飛機將孕婦接到平壤最好的產科醫院護理、接生。三胞胎出生後,如果是女孩,金正日將軍要贈送三枚金戒指,分別刻上年、月、日;如果是男孩,則贈送銀妝刀。

人民的保健以預防為主。城市、農村、山區、孤島、大海捕魚船隊都設醫院、診療所,實行醫生分區負責制,平均每40個居民就會有一名醫生。醫生上午門診,下午出診去看望行動不便的老人和病人。所有診查、治療、用藥、住院、療養、助產、鑲牙、使用矯正器,費用全免,住院的食宿費也免,甚至往返療養院的旅費也由國家負擔。

朝鮮鄉村的免費醫療條件,還真讓我們以「突然襲擊」的方式見識了。

那是在從金剛山回平壤的路上,曾經駕駛過強-5飛機的團友郭松民,因連日感冒服藥無效,導致發燒,「迫使」導遊「大金東木」臨時叫停大巴車,安排他在公路附近的一家鄉村衛生院就診。松民回憶道:

【這家醫院,據大金東木介紹,是一個「里」的衛生院,大約相當於過去中國的公社衛生院,是一座相當整潔的兩層小樓,絕無今天中國一般農村醫院的混亂與骯髒,我們一進門,就被要求先脫鞋,走廊上的地板革一塵不染,照顧我作為一個中國人的習慣,值班護士專門為我拿來了拖鞋。

由於這天正好是星期天,醫院裡只有一位三十多歲的男性醫生在值班,大概是因為經常要送醫下鄉的緣故(朝鮮的農村醫生上午坐診,下午巡診,以方便老人或不能親身到醫院看病的人),他膚色黝黑,以至於讓我懷疑他是不是個農民。

……確診之後,就是治療了。醫生給我開了兩種葯,一種是退燒藥,一種是消炎藥,並親自裝進兩個白色的小紙袋裡,寫上藥名和服用時間交給我。然後又用肌肉注射的方式給我打了一針青黴素(當然,他先讓我做了皮試),同時交給大金東木兩個一次性注射器和相應的藥物,讓他帶回賓館再給我打……

回到車上一個來小時,還沒有到元山,我的燒就退了,顯然,治療是有效的。】

由於朝鮮長期處於准戰爭狀態,停車處又臨近軍事分界線,所以,當松民下車打針時,「大金東木」安排「小金東木」守住車門,以防止其他團友溜下車來。無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眾團友紛紛要求下車到衛生院的樓里「上廁所」。「順便」實地參觀的結果,真讓大家感慨萬分:人家鄉村一級的衛生院,牙科設備和眼科設備都有,而且不差!

離開衛生院時我在想:誰能搬掉壓在老百姓頭上的大山,誰就能得到人民群眾的衷心愛戴,甚至「崇拜」,這是公理,也是事實!敢不承認?你來個試試?

「大金東木」告訴我們:「金日成主席逝世時,我們老百姓都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不少老人哭得連續幾天不吃飯,不下床。」

這話,我信。因為在錦繡堂紀念宮,我們看到,儘管金日成主席逝世已經十幾年了,但朝鮮普通老百姓瞻仰領袖遺容時,仍然有止不住的淚水滴灑衣襟;在城市和農村,新婚夫婦自發地到領袖像前獻花、留影,常有所見……

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廣大朝鮮人民在熱愛自己領袖的同時,之所以能夠對美帝國主義同仇敵愾,不僅僅源於戰後美國對朝鮮持續幾十年的經濟封鎖及戰爭恐嚇,還源於朝鮮戰爭期間美軍對朝鮮普通老百姓血腥的殺戮。

抗美援朝戰爭期間,志願軍第五十軍一四九師四四七團被志願軍總部批准授予「白雲山團」榮譽稱號。堅守白雲山主峰的該團第二營回國整補途中,在朝鮮北部箔川郡孟中里的一座小村莊附近,遇到美軍飛機轟炸。正在村外指揮部隊疏散隱蔽的營長孫德功突然發現,村頭還站著一個四五歲的朝鮮小姑娘,完全被震耳欲聾的炸彈爆炸聲嚇懵了。說時遲,那時快,這位血戰白雲山九死一生的戰爭倖存者,猛然越出臨時掩體,奮不顧身地沖向濃煙滾滾的村莊,抱起呆若木雞的朝鮮小姑娘,把她從死亡線上搶了回來。

養育朝鮮小姑娘的小村莊,轉眼間被呼嘯而來的一束束重磅炸彈被夷為平地。由於家人以及同村的鄉親都死的死、傷的傷,朝鮮小姑娘已無家可歸,孫德功只好把她放在馬背上,帶著一塊北撤。露天宿營的時候,用大衣把她裹起來,再讓營部通訊班的戰士摟著睡覺。五天後,部隊到達定州時,孫德功才把馬背上的朝鮮小姑娘交給了朝鮮政府。孫德功則留下一張珍貴的歷史照片。

「大金東木」告訴我:在朝鮮,這樣的戰爭孤兒太多太多了。

當年志願軍第五十軍政治部幹事劉澤民記得,在抗美援朝戰場上,每每抓到美軍飛行員,都要特別提防俘虜被成群的朝鮮老百姓毆打,但總是防不勝防。有一次,朝鮮老鄉甚至爬上關押美軍飛行員房間的屋頂,扒開一個窟窿,往裡面扔石頭!

曾任志願軍碧潼戰俘營一團一中隊一排助理員兼翻譯的莫若健說,當年的碧潼戰俘營沒有圍牆,也沒有鐵絲網,根本不怕戰俘逃跑,因為只要他們跑出戰俘營,總要被朝鮮老百姓發現,然後,就免不了挨一頓痛打。

朝鮮「飢餓」為什麼

對於「朝鮮沒有『新三座大山』」,國內的一些人嗤之以鼻:飯都吃不飽,住房、醫療、教育免費有什麼用?

在朝鮮,我們曾與多個來自中國的旅遊團相遇,其中絕大多數中國遊客坦言,他們帶了速食麵、餅乾等食品,因為來之前,有人告之:朝鮮人吃不飽飯。

這話,並非不經之談。

自朝鮮戰爭以來,朝鮮政府就一直對非農業人口實行糧食供給定量,就像我們改革開放前用「糧票」買糧那樣。據了解,在朝鮮,年景最好的時候,有工作的人每月定量供應20公斤糧食,多為大米和白面,無工作的人每月9公斤,未成年人酌減。

顯然,長期以來,吃飯是朝鮮的大問題。

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國土面積(不含南朝鮮)12.3萬平方公里,為中國四川省面積48.5萬平方公里的四分之一左右。如此狹小的幅員,又兩面臨海,一旦遭遇自然災害,往往是全國性的。

雖然,我們是每人交了7000元人民幣的「北京至平壤雙飛旅遊團」,但全體成員一致請求朝方壓縮了一些常規旅遊項目,增加了農業生產合作社、學校、志願軍烈士陵園等場所。朝方安排我們參觀的青山裡農業生產合作社,按理說,應該是最好的。我們在合作社負責人有準備介紹的內容之外了解到,2000年,該合作社遭受自然災害最重,糧食減產一半。由此不難推斷,當朝鮮遭遇嚴重自然災害時,全國糧食供應會有多麼緊張。

朝鮮種植水稻歷史悠久。團友李昌平曾經為「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而上書國家總理,是三農問題專家,他估測,山區公路兩旁稻田產量為四百來斤,青山裡農業生產合作社的稻田產量最高也只有七百來斤。我從側面核實了一下,昌平的估測還挺准。在中國,南方稻區自1960年代中期推廣黃耀祥1958年首創的矮稈雜交秈稻品種「廣場矮」、北方稻區自1970年代推廣李貞生和楊振玉等人培育出的玉米稻和雜交粳稻後,就早已不再是這麼低的產量了。袁隆平在湖南湘潭的示範基地培育的超級雜交水稻甚至創造了平均畝產1206公斤的記錄。昌平告訴我,朝鮮水稻之所以這麼低,是因為缺少化肥、農藥和雜交稻種。

難怪我們在朝鮮吃的大米飯有一種久違了的香味。

對於朝鮮連年的糧食短缺,有人說,那是朝鮮實行「窮兵黷武不顧民生」的結果。

這話,並非空穴來風。自1962年赫魯曉夫在古巴危機中屈服美國起,朝鮮開始確立一旦發生戰爭不依賴他國的「先軍政治」——「全民武裝化,全國要塞化,全軍幹部化,全軍現代化」。

問題是,這個所謂的「窮兵黷武」之風,刮自時刻威脅朝鮮安全的美國:

1945年日本投降後,美國立刻在南朝鮮扶持了李承晚傀儡政權,幫助其組建了以日偽軍官、警察為骨幹的軍隊,對內殘酷鎮壓廣大人民群眾反抗壓迫的鬥爭,對北朝鮮則不斷製造衝突,侵犯北方。如1949年6月底,南朝鮮軍隊攻佔北朝鮮碧城郡銀波山後,據守了4個月之久。

1953年朝鮮停戰協定生效後,美國軍隊不但沒有按照協定要求從朝鮮撤出,反而於1960年代制定了9天攻佔全朝鮮的「作戰計劃5027」,並經常舉行實兵演習。該計劃10年修改一次。海灣戰爭後,美國於1993年又制定了一個名曰「五個階段作戰計劃」的附件,模仿麥克阿瑟仁川登陸作戰,進一步構想幫助南朝鮮吞併北朝鮮的美夢。

據朝鮮報道,更嚴重的威脅是美軍不但在朝鮮半島南部部署了地對地導彈、步兵用原子炮彈和機載炸彈等核武器,還從1974年起,通過舉行「協作精神」聯合演習,將朝鮮半島變成其核戰爭的演習場。

不能「生存」,何談「發展」?面對美國及其僕從連年不斷的戰爭威脅特別是核恐嚇,置身於「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國際政治秩序中,朝鮮在得不到「核保護傘」的情況下,立足於「不討好任何大國,不依賴任何大國,也能活下去」的獨立自主方針,反對「事大主義」,像中國當年那樣「勒緊褲腰帶」,實行「先軍政治」,研製並擁有自己的核武器,作為有著幾十年殖民地屈辱史的弱小民族,是有理由、有骨氣的。

美國糾集僕從國家對社會主義國家實施「貿易管制」是從1949年11月成立「巴黎統籌委員會」(簡稱「巴統」)開始的,然而,在確立「先軍政治」最初30年間,朝鮮經濟建設突飛猛進,據《紐約時報》1992年2月24日報道,至1991年,朝鮮人均國民收入達到2460美元,這其中原因,就在於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出現了強大的社會主義陣營,打破了西方的封鎖。

導致朝鮮發生「飢餓」是原因是複雜的,最直接的原因是1990年代初世界政治格局發生巨變。

美國前國務卿亨利·基辛格曾說:「如果你控制了糧食,你就控制住了所有人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歐美跨國化學公司為解決因炸藥需求驟減而不得不面對的氮供過於求問題,精心策劃、極力鼓吹並一步步實施了一場通過引入發達國家的現代農業技術、化學肥料、農藥和種子,實現本質意義上的全球農業「化學革命」,進而解構發展中國家原本可持續發展的低耗能農業模式,逐步培育發展中國家對發達國家技術及其產品的強烈依賴,營造以高投入、高耗能、高污染、高成本、利潤外流為特徵的新殖民主義農業模式。對此,美國著名學者威廉·恩道爾揭露:「這場綠色革命名義上是通過宣揚自由市場的高效率凸顯出所謂『共產主義的低效率』,而其實際目的在於控制一些關鍵的發展中國家的糧食生產。」

朝鮮於1980年代就已經在前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的援助下,裝備了6萬台拖拉機,全面實現了「農業機械化」,農田普遍使用電力排灌,所有農作物都大量施用化肥、農藥。由此帶來的淺層變化,是70%農業人口轉移到城鎮,糧食人均產量達到800斤,人均年收入900美元,而深層變化,則是徹底解構了傳統的低耗能農業發展模式,取而代之的是外向型、高耗能的農業生產經營模式。

美國著名學者托馬斯·弗里德曼著書稱,《世界是平的》。《世界是平的嗎?》一書作者梁曉一針見血地反駁,那是「美國推土機剷平的」!

1990年代初,前蘇聯和東歐各社會主義國家相繼崩潰,原社會主義陣營的國家紛紛實行「市場化改革」並相繼與南朝鮮建交,北朝鮮以物易物的外貿市場隨之消失了。

跨國資本及意識形態的「推土機」剷平朝鮮前行道路後,其多年期盼的「制裁」,在其推行市場原教旨主義「全球化」的戰略構圖中,實現了:朝鮮要進口工農業生產必須的石油、焦煤和化肥等,就得使用外匯,而朝鮮出口的鋼材、有色金屬、水產品等,由於能源短缺、國際市場價格走低,創匯日益減少,國際金融組織又拒絕為其提供貸款,加上連年自然災害,朝鮮人均國民收入至1993年下降到1000美元以下,至1996年下降到500美元以下。隨後3年,朝鮮的國民經濟跌至最低谷,朝鮮勞動黨被迫決定,第三個「七年計劃」延期,進入最困難的三年「艱難行軍」。在此期間,美國拉著日本和南朝鮮,也曾提出過「糧食援助」,但都附帶危及其國家安全的政治條件。

導遊告訴我們,糧食供應定量最少的時候,每天每人只有400克到500克,細糧和粗糧的比例達到2:8,即每天只能得到50克到100克的大米,其餘全是玉米面等粗糧,還吃不飽。當時,政府的要求是,要力爭居民的口糧供應不低於每人每天600克。所有幹部、群眾一樣的口糧定量。

也正是這種被當代中國」公知」嗤之以鼻的「平均主義大鍋飯」,確保了朝鮮在嚴重自然災害面前,沒出現「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繼發性災難。

說到這裡,我想起了我們剛到平壤時的一段對話。

當時,大家正在等候過關檢查,閑著沒事,便海闊天空地聊起天來。團友李昌平,是三農問題專家,如今從事抵禦中間商層層盤剝廣大個體農民的新型農村合作化,並已走出國門,他告訴我,他受託於一家基金會,每年都要在朝鮮投下一千萬元人民幣。

因為昌平帶了夫人,我便逗起了樂子:「如此一說,咱們昌平先生在朝鮮可就是『財神爺』了,尊夫人就是『財神奶奶』啦!」

信口開河的玩笑逗樂了「財神奶奶」,但「財神爺」卻綳起了面孔:「朝鮮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

我大惑不解,追問:「這話怎麼講?」

昌平淡然相告:「朝鮮,不是那種拿了錢就可以放棄尊嚴的國家!」

威懾、封鎖朝鮮盼什麼

朝鮮的「先軍政治」對確保國家安全是很有效的。

1992年,在回答美國武裝力量是否能夠在波斯灣打一場「沙漠風暴」式戰爭並同時在朝鮮半島應對一場衝突時,美國國務卿鮑威爾說:「能,但那樣就到了極限。」鮑威爾還進一步解釋:「……向朝鮮半島提供大規模空中部隊、地面部隊和海軍陸戰隊部隊,將會用光我們所有的現役部隊,並馬上要求所有的預備役部隊儘快動員起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將再也沒有能力去應對可能在世界其他地方發生的任何其他事件。」

據《華盛頓郵報》1993年12月12日報道,柯林頓就任美國總統後,指示重新審查對朝作戰計劃。計算機模擬戰爭結果表明:第一,這場戰爭需要出動佔美軍總兵力一半的兵力,即相當於投入海灣戰爭的54萬兵力,至少要激戰120天;第二,北朝鮮沿著軍事分界線部署8400門遠程炮、2400門火箭炮,擁有占韓國人口45.8%的兩千萬居民的漢城及其周邊都包括在其射程之內,一旦受到轟擊,將招致數百萬居民傷亡;第三,在最初90天的戰鬥中,將有5.2萬美國人和49萬韓國人死亡,美軍的死亡人數相當於3年朝鮮戰爭或10年越南戰爭的死亡人數;第四,運轉中的核反應堆被炸,會放出大量放射性物質,致使朝鮮半島及日本等周邊國家遭受嚴重的放射線災害。

據金泳三透露,1994年他擔任總統時,美國懷疑朝鮮發展核武器,曾設想出動飛機和軍艦對朝鮮寧邊地區進行海空聯合突擊。當美國總統柯林頓與金泳三通電話,要求韓國配合時,被金泳三斷然拒絕。

事實表明,美國威懾、封鎖朝鮮有著更大的戰略圖謀。早在抗美援朝戰爭期間,美國陸軍參謀長柯林斯、遠東美軍司令官麥克阿瑟、美國總統杜魯門和艾森豪威爾、國務卿杜勒斯等就相繼提出過對中國和北朝鮮使用核武器。據美國國防部和台灣軍方近年的解密檔案,美國自1958年起,就在台灣的台南空軍基地部署了「鬥牛士」(又稱「屠牛士」)導彈,並配核彈頭,威脅範圍直達大陸沿海的福州、汕頭等重要城市。雖然,1974年美國將其在台南空軍基地部署的核彈秘密移往菲律賓克拉克基地,但直到2006年,還將4個洲際核彈引信「誤運」台灣,長達兩年不被外人知曉。

冷戰結束後,美國全球地緣戰略的重點調整為通過控制世界石油及能源通道,來維持其霸權統治。據西方媒體披露,美國五角大樓文件《2008年陸軍現代化戰略》判定,「隨著美國在全球完成對自然資源和海外市場的控制,我們面臨著重新面對由新興起中的勢均力敵的對手所造成的對傳統安全形成威脅的可能。」該文件預見,至少在今後「三五十年里」,美國將會捲入若干場持續的戰爭以控制原材料。由此分析,對美國而言,2008年地球上惟一「新興起中的勢均力敵的對手」,用經濟衡量是中國,用軍事和能源來衡量是俄羅斯,該文件「明顯針對中國和俄羅斯」,因為作為市場規模增長潛力居世界第一的中國和油氣資源量最大的國家之一俄羅斯,「一旦攜起手來,將直接威脅到美國作為世界惟一超級大國的主導地位」。據美國《信號》雜誌最新報道,成立於1960年、資金來源於美國國會的美國著名研究亞太問題的智庫——東西方研究中心的主席丹尼·羅伊警告:美中關係一直處於動態調整中,根據歷史經驗看,有關中國將主導世界的看法,可能會促使美國通過戰爭手段來阻止全球權力向中國「轉移」。這也是當今美國總統奧巴馬「軍事關注點」的「真實目的」。

中國著名學者張文木在《論中國海權》一書中分析,如今的中國,石油貿易對外依存度已經過半,海外石油進口線「完全掌握的美國海軍手裡」,他們「沒事找事」製造一個新的「銀河號事件」或「制裁」我們很容易。基於地緣政治與資源政治相統一的原則,與鄧小平同志制定的「中等發達國家」發展目標相適應,中國未來五十年爭取的海權,「還只能是有限海權,其覆蓋範圍主要限於中國台灣及及南沙群島等屬於中國主權範圍的海域」。鑒於「日本在中國釣魚島列嶼,進而在春曉油田與中國爭奪,本質上是為了逼近台灣」,致使台灣北面的渤海和黃海成為「中國在東海安全鏈條中最薄弱因而也是最需要加強的環節」,鑒於雖然日本至今未明確承認「台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遠東雅爾塔和平框架這一法理資源仍然可以為我所用,在「二三十年內,中國東海戰略的核心利益及與之相應的海洋戰略目標就是台海統一」。

從地緣政治上看,朝鮮半島雖然是美國遏制中國特別是遏制崛起的中國海軍突破「第一島鏈」的一個重要橋頭堡,但其戰略作用卻因北朝鮮長期不屈不撓的戰略牽制,而大大降低了。美國大兵被朝鮮半島的軍事分界線所阻隔,抵達不到鴨綠江邊,不但大大減弱了對中國形成的軍事壓力,反而要耗費大量的資源和精力,去對付寧死不屈的北朝鮮。

見又見不得,打又打不得,「山姆大叔」對阻隔「橋頭堡」發揮戰略作用的朝鮮,還能怎麼辦?

應該承認,美國遏制中國的戰略是極富智慧的。一方面,憑藉其軍事優勢,在朝鮮半島連年不斷地舉行以吞併北朝鮮為目標的軍事演習,迫使朝鮮在「准戰爭」條件下,將有限的資源長期耗費在國防建設上,同時配合經濟封鎖,致使朝鮮經濟陷於困境;另一方面,開闢全方位的意識形態戰場,妖魔化朝鮮,離間中國與朝鮮用鮮血凝結的傳統友誼,以期中國配合其對朝鮮實施的經濟封鎖。其目標,是製造朝鮮經濟崩潰的條件並期待其因此發生「內亂」,而後舉兵北上,將美軍的坦克、大炮、導彈,乃至於戰術核武器布防,推進到鴨綠江邊,進而,徹底打碎中國在東海突破「第一島鏈」的「海權夢」!最後,再配合「肢解中國」的總體戰略目標,支持南朝鮮實現其首任總統李承晚在1949年7月向訪問漢城的蔣介石提出的反共成功後兩國應以遼河、松花江為界的領土要求。

而「在韓國的主導下,統一朝鮮半島」,正是英國《簡氏防務周刊》透露的2003年8月舉行持續12天代號為「乙支·焦點透鏡」的美韓聯合軍事演習第五階段所要達成的「戰略作戰想定」。

不僅如此,美軍的行動還將得到日本軍隊的密切配合。

據披露,1993年,駐日美軍就「朝鮮有事」時日本對美支援問題詢問日方。同年8月細川護熙內閣上台後,以日自衛軍參謀長聯席會議第三參謀室為中心,研究一旦「朝鮮半島有事」,自衛隊將採取哪些行動。該研究於1994年3月完成,代號為「00作業」。與此同時,美軍設想在第二次朝鮮戰爭中,在韓國和日本集結40萬兵力、約200艘艦船和1600架飛機。美軍要求日本發揮前進基地和後勤補給基地的作用。到1994年3月前後,日方收到來自美方的數十份文件,羅列出1000餘項要求,包括「到韓國領海內掃雷」等內容。日方對美方的要求加以整理,於1995年12月歸納為1059項,其中涉及日本向美軍提供機場、港口、運輸、補給、掃雷、通信、保安等八項內容。

據日本《朝日新聞》報道,2010年底,緊接著美韓黃海軍事演習,美日兩國在實施「釣魚島爭奪戰」聯合軍事演習之後,還將參考「作戰計劃5029」,共同籌謀「應對北朝鮮非常事態策略」。

朝鮮政治體制因何而生

美國在東北亞的軍事威懾,是咄咄逼人的。與此客觀相呼應的是,在當代中國,一些知識精英跟在美國佬屁股蛋兒後面妖魔化朝鮮早已甚囂塵上。然而,我們看到的卻是:

他們說朝鮮是「流氓國家」,但朝鮮卻沒有不「流氓」國家靠自身制度難以消滅的黑社會以及泛濫成災的販毒吸毒、賣淫嫖娼。

他們說朝鮮是「警察國家」,但朝鮮卻不存在有龐大「警察」隊伍卻難以消解的連小學生上學都得家長接送的社會危懼感。

他們說朝鮮是「貧窮國家」,但朝鮮卻不存在不「貧窮」國家難以消除的失業、乞丐、流浪者和貧民窟。

他們說朝鮮是「專制國家」,但朝鮮卻不存在不「專制」國家政治家渴望消弭的領袖與人民難以萬眾一心的離心力。

他們說朝鮮是「邪惡軸心國家」,但朝鮮卻獨有許多不「邪惡」中、小國家世代祈望享受卻至今難覓的國家獨立和民族尊嚴。

1998年5月,美國國務院所屬對外援助科《朝鮮事態評估報告書》坦言:「必須考慮到這樣的事實:朝鮮人民和政府在長期惡化的困難和孤立中,建立了能夠適應這種局面活下去的綜合體系。」

這說明,朝鮮現行政治體制有其基於生存需求的現實主義合理性,美國人都看到了,不少中國的知識精英卻視而不見。

在這方面,郭松民同志作了獨到的探索。作為一家之言,他在《對朝鮮的政治觀察:「儒家社會主義」?》一文分析道:朝鮮與中國雖然同屬儒家文化圈,但兩者的社會主義革命卻有著截然不同的路徑。中國革命是通過天翻地覆的社會革命和文化革命,聚集底層勞苦大眾的力量,自下而上地完成政權更替及社會改造。朝鮮自1895年成為日本帝國主義的殖民地後,沒有中國五四運動及土地革命戰爭的類似經歷。1945年日本投降後,金日成是帶著抗聯骨幹隨同蘇軍回到北朝鮮接掌政權的,其社會革命只能自上而下地展開。基於這一特定的歷史條件,朝鮮執政黨對傳統的儒家文化基本上採取了照單全收的態度,將社會主義的基本制度「焊接」其上,進而,構建了一種獨特的「儒家社會主義」制度。1993年朝鮮《勞動新聞》的《推行仁德政治的社會主義萬歲》社論,正是這種制度類型的意識形態展示。

朝鮮實行獨特的「儒家社會主義」,還基於「活下去」必須面對的嚴酷現實。在他們看來,龐大的蘇聯社會主義大廈瞬間傾覆,起源於赫魯曉夫「非斯大林化運動」的「秘密報告」。「朝鮮人民和政府在長期惡化的困難和孤立中」要求得生存和發展,政權的穩定是不可缺失的前提條件,防範朝鮮版的「秘密報告」,情理之中,為朝鮮廣大民眾普遍接受的「子承父業」,也就應運而生了。用郭松民的話來講,這叫作「用『孝道』捆綁『忠義』」。

朝鮮「政權穩定」的內部威脅是客觀存在的,但這絕非來自於不受新、老「三座大山」壓迫的廣大人民群眾,而來自於官僚階層內部。「大金東木」告訴我們,前不久實行的貨幣改革,對普通老百姓沒有什麼影響,打擊的,是利用職權走私牟利的領導幹部。

的確,在住房、醫療、教育、養老等領域,朝鮮全體公民都享受免費待遇,各級官員想謀取私利都難以下口,要「尋租」,惟有外貿領域。據我私下了解,在平壤某地,有一處非常隱秘的外匯黑市,人民幣和美元兌換朝幣的黑市價是官方牌價的數倍。從常理講,儒家學說本來就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級秩序,地下「尋租」市場的存在,完全有可能在「儒家社會主義制度」基礎上,培育出一個特殊的利益集團。

2009年12月1日,朝鮮突然實施的幣制改革,按1:100兌換新舊貨幣是有兌換數額等一系列限制的。這些限制,在保護公有制條件下所有合法收入的同時,悉數盤查或洗空了一些官員非法斂聚的財產。

如此無情的利益較量,意味深長。

朝鮮當局防範「顏色革命」的擔憂,在美韓對朝作戰計劃的升級版中,可以得到無庸置疑的印證:

「作戰計劃5026」——運用隱形轟炸機,直接對朝鮮核設施實施外科手術式打擊的作戰計劃。

「作戰計劃5028」——合理分配兵力,以便在中東和朝鮮同時應對兩個中等強國的作戰計劃。

「作戰計劃5029」——在預測朝鮮經濟1999年「已經觸底」並設想出現領導人去世、爆發難民潮、大規模殺傷武器外流等六種情況的基礎上,制定的應付其「崩潰」的作戰計劃。

「作戰計劃5030」——促使朝鮮軍隊政變的作戰計劃。

特別是美國2001年的《四年防務審查報告》,在提出「將美國軍事力量規劃重點從儘可能有效地應對兩個特定地區——東北亞和西南亞——發生的衝突,轉向建設一攬子能力」後,強調:「為總統保留這樣的選擇權,即要求在這些衝突其中一場中取得決定勝利,包括改變政權或實施佔領的可能性。」

美軍在「軍事力量規劃重點」地區「改變政權或實施佔領」的戰略構想,於該報告發表數日後,在阿富汗付諸行動,於15個月後,在伊拉克付諸行動,於2010年8月15日在朝鮮半島,又以韓國總統李明博提議開徵「統一稅」的方式,進入具有實際操作意義的戰略準備階段。

現實國際政治力量彼此消長的邏輯,並不十分複雜:美國遏制中國十分渴望得到的橋頭堡,是整個朝鮮半島。要剷除北朝鮮,最可行的方案是通過經濟封鎖製造北朝鮮內亂。能有效阻止對北朝鮮實行經濟封鎖的國家,是中國。消除實施經濟封鎖障礙最有效的方式是,或援用西方陣營製造的妖魔化朝鮮的流言蜚語,或選用某些共產黨傳統的政治理論,或利用某些人鼠目寸光斤斤計較的「小家子氣」,來離間中朝兩黨兩國的密切關係。

如此一來,妖魔化朝鮮的鼓噪可以密切配合美國中央情報局戰略企圖之客觀效果,也就得以顯現。

當然,我這樣說,並不是「謳歌」朝鮮現行的政治體制。退一萬步說,就算朝鮮開國領袖的後代缺少抗擊強權政治的自尊和膽略、缺少於險惡國際環境夾縫中自力更生求生存的毅力和智力、缺少不讓廣大人民群眾受「新三座大山」壓迫的建設成就,就算朝鮮當代國家領導人沒有像美國的小亞當斯、小羅斯福、小布希那樣,沒有像日本的福田康夫、鳩山由紀夫、麻生太郎、安倍晉三那樣,沒有像印度的英迪拉·甘地和拉吉夫·甘地那樣,沒有像台灣的蔣經國那樣,走子承父(祖)業的「民主程序」,我們也有理由支持朝鮮的現政權,因為凡事「有經有權」,「山姆大叔」推行其「民主政體」都常常玩弄非常典型的實用主義手法,看著對象,說一套,做一套,在世界各地扶持了不少「君主政體」或「獨裁政權」,我們又何必「有經無權」,「一根筋」揪著「世襲」不放,疏離朝鮮盟友,坐視其發生內亂,進而愣充「傻大姐」去迎合美國地緣政治追求的戰略利益?

60多年前,我們渴望和平的志願軍前輩在朝鮮半島,「敢戰方能言和」。如今,珍惜發展機遇的當代中國人在磨刀霍霍的東北亞,也只有敢於「對抗」,才能真正贏得平等「對話」的權利。

當然,凡事又「有權有經」。應該承認,朝鮮並不完美。雖然,朝鮮政權的傳代繼承有其基於社會演進客觀條件的歷史必然性和基於嚴酷特殊生存條件的現實主義合理性,但是,考察社會主義制度的不同類型,還應有更深入的研究及更多的視角,其中之一,就是管理學視角:朝鮮模式從本質上看,與前蘇聯、東歐社會主義國家,與當代中國,都屬於精英治國模式,即依賴於傳統的金字塔式的科層體制。這不僅與「巴黎公社原則」,也與毛澤東認定「卑賤者最聰明,高貴者最愚蠢」,主張依靠草根大眾參與政治的「兩參一改三結合」的「鞍鋼憲法」理想,有著根本的不同。

毛澤東的治國主張,著名學者田力為將其歸納為「扁平化管理」——在通過「官兵平等」等政治改革將精英階層的利益向下壓縮的同時,再通過「士兵委員會」等民主制度將草根大眾監督制約精英階層的權力向上提升,讓「六億神州盡舜堯」。

由此,也就形成了防範和平演變不同路徑:或寄希望於權力「接班人」,或希望寄於權益所屬人——廣大人民群眾。

也正是由於朝鮮缺少中國「五四運動」衝擊「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夫夫妻妻」「三綱五常」封建秩序的民主啟蒙經歷,缺少毛澤東在井岡山創建「士兵委員會」等民主制度制約精英階層的革命傳統,缺少中國共產黨執政後「自下而上地發動群眾」揭露官僚體制內「陰暗面」的社會實踐,迫切需要改革開放的朝鮮若照搬中國的「改革開放」的具體路徑,很可能,其下崗職工、拆遷居民、失地農民、農村學子、進城農民工等底層草根大眾的境遇將比中國更加悲慘,執政黨內和知識界為底層民眾利益代言的社會力量也將更加弱小。

屆時,在體制內利益集團和買辦掮客的支持下,資本寡頭超額攫取朝鮮的經濟增長紅利、超額盤剝朝鮮草根大眾血汗的市場通道,也就徹底打通了。

這,也正是毛澤東同志1965年重上井岡山時,向湖南省委書記張平化強調的超越時空的深遠憂慮:「我為什麼把包產到戶看得那麼嚴重,中國是個農業大國,農村所有制的基礎如果一變,我國以集體經濟為服務對象的工業基礎就會動搖,工業產品賣給誰嘛!工業公有制有天也會變,兩極分化快得很,帝國主義從存在的第一天起,就對中國這個大市場弱肉強食,今天他們在各個領域更是有優勢,內外一夾攻,到時候我們共產黨怎麼保護老百姓的利益,保護工人、農民的利益?!怎麼保護和發展自己民族的工商業,加強國防?!中國是個大國、窮國,帝國主義會讓中國真正富強嗎?那別人靠什麼耀武揚威?!仰人鼻息,我們這個國就不安穩了!」

妖魔化朝鮮因何而興

美國對華的意識形態戰,從這些年來中國大陸妖魔化朝鮮的種種流言、謬論得以長期盛行並且被相當一部分主流媒體(包括某些黨報、某些省級機關的「黨政網」)廣泛傳播之結果來看,已經取得了不小的斬獲!

幾百萬朝鮮人餓死、帶隊參加奧運會的足球教練被罰下煤井、財政部長因貨幣改革失敗被槍斃、朝鮮公民在邊境被擊斃的「八報字」派出所公文等等謠言在中國泛濫成災,就是典型的例證。

這塊中國共產黨的意識形態輿論陣地,在主流媒體領域至今尚未被收復,有著深刻的利益根源。

在當今中國,那些製造「新三座大山」以及得益於「新三座大山」的「社會精英」,本來,他們就是憑藉市場原教旨主義武器剷平資本寡頭得以暢行的通道後,再依仗權貴榨取草根小民的淚血,來實現其資本的積累與增值的,面對沒有「新三座大山」的朝鮮,他們及他們在知識界的代言人必然要極力詆毀,以此來阻止中國的草根大眾對沒有「新三座大山」公平社會的嚮往。

在朝鮮,我們接觸到的中國遊客對朝鮮的評價,有著涇渭分明的認識分野:將「住房改革把我們腰包掏空,教育改革把二老逼瘋,醫療改革為我們提前送終」恨之入骨的中國遊客,毫不掩飾對朝鮮的讚譽:「比我們不知好到哪兒去了!」而另一部分人,則熟視無睹朝鮮普通老百姓享受的福利,用暴發戶傲氣十足的口吻,自以為是地數落朝鮮的貧窮、封閉、個人崇拜,並宣稱「朝鮮是中國的戰略負資產」。

這種認識分野的背後,是價值標準的分歧:前者,以「中國式」的草根大眾渴求的生存保障,為辨別是非的評判尺度;後者,以「美國式」的「普世價值」,為立言的唯一準繩。

這種價值標準分歧的背後,又是利益根基的對立:前者,主觀訴求的是占人口絕大多數的底層民眾不再含垢忍辱備受盤剝的「權利」;後者,客觀爭取的是精英集團能憑藉其強勢繼續橫行霸道的「自由」。

當然,妖魔化朝鮮也不是沒有一點歷史進步作用的。

國防大學金一南少將在《和平崛起中的國家安全》講座中,講述了一個妖魔化中國的真實故事:某中國官員有一位朋友在美國工作了20年後,被辭退了。這位中國官員借參加中美官方會談機會,請求一位有私交的美國官員幫忙。不料,美國官員一口回絕:你們中國有兩個歐洲那麼大,我們的人從來沒有一個在中國待過20年,所有對中國的分析都依靠像你朋友這樣的美籍華人。他們總是說中國要崩潰,會垮台,所有這些人都這麼說,我們相信了。結果,中國沒垮,反而完成了戰略崛起。這種誤導使我們美國沒有充分的準備來應對中國的快速崛起。所以,我幫不了你的朋友。

金一南總結說:這些「可愛」的美籍華人客觀上掩護了中國的戰略崛起!

如今的朝鮮,伴隨著年復一年喋喋不休的「即將崩潰」預言,在妖魔化輿論的客觀「掩護」下,早已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雖然,其居民口糧的定量尚未恢復到最高時期,但經濟復興的希望已初現曙光。

當然,朝鮮的經濟復興還受制於世界經濟形勢的走勢。時下,對世界經濟走勢的預測,主流經濟學家與非主流經濟學家截然相反。

不少主流經濟學家樂觀地認為,世界經濟正從金融海嘯後的谷底走出。

一些非主流經濟學家的看法卻很悲觀:

宋鴻兵在《貨幣戰爭》的系列著作中警告世人:如今美國聯邦政府的債務已經接近美國一年的GDP,美國公私債務總和相當於全世界一年的GDP,除了通過發動戰爭或濫發美元轉嫁危機,美國還能有什麼辦法?

著名政論家何新更是悲觀,他甚至曾斷言:「中國人已經該有過苦日子的思想準備。苦到什麼程度?對下層社會,生活可能會十分嚴峻,以至許多人發生類似上個世紀60年代那樣衣食無著的艱難狀況也難以避免。」

基於對世界經濟走勢不同的預測,朝鮮重新崛起的過程也就有了兩種可能的境遇:

如果「樂觀」預測兌現,那麼,朝鮮憑藉其「先軍政治」奠定的國防基礎,憑藉其現成的工業基礎、優秀的勞動力資源、強有力的國家動員能力,在正確的發展戰略指引下,有可能實現重振經濟的宏偉目標。

如果「悲觀」預測屬實,那麼,朝鮮現行體制就是一道抵禦美國轉嫁金融海嘯的「防洪堤」。屆時,對外貿易依存度嚴重的中國和南朝鮮,在2010年美國破產銀行數量創18年來最高記錄、歐洲國家「主權債務危機」接連不斷、發達國家平均債務水平佔GDP比率將超過100%、世界新增6400萬絕對貧困人口、全球營養不良人口重返10億人大關、聯合國糧農組織警告全球食品價格已創歷史新高進而瀕臨在某些貧困國家引發糧食短缺和暴動的危險級別等危險趨勢下,未必能熬過剛剛經受「艱難行軍」鍛煉的北朝鮮。

作者:高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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