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服叕不合身?我有錢買新的,但還是忍不住抱怨幾句

文/慕容蓀

老班長眼中的被裝問題

起剛吃完午飯回來，宿舍就又炸開了鍋。我本以為食物和其後的睡眠會很好地轉移室友們的注意力，但回宿舍後發現，等待我們的又是一堆或肥大或瘦小的夏長袖，這彷彿給豬窩裡捅了一棒子，又吵成了一團。最後，體格短小精幹的班長拿走一件180/100的夏長袖，並以一句：「都別吵了，我要寫文章！」為標誌，結束了這一輪吐槽。（一）事實上開飯前我們已經圍繞發被裝這事義憤填膺的討論了半個小時了。

雖然我們之前早就不止一次地統計過衣服型號，前不久又專門針對這次被裝發放十萬火急的登記了一次，而很明顯這次發的這些衣服的確都有尺碼，我5.2的裸視力也看到了印在衣服上的這些數字。這無疑引起了大家的吐槽。

在這些吐槽人群中，最鬱悶的當然要數我可愛的副班長了，他現在正面對兩套常服不知道在想什麼，但從他的表情以及我對他的了解我可以肯定，如果此刻有人問他你幸福嗎這樣的問題，他肯定是會說髒話的。他把兩套本來合身的九成新常服，換來了一大一小兩套不合身的。我很同情我的副班長，同時我又懷疑他的智商。從他能考上軍校這一點來看，他的智商決對是合格的，起碼比我高；但從他領回來兩套不合身的衣服來看，我又很懷疑他當年是怎麼考的軍校。

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很不容易領到合身的軍裝，按照這個經驗推斷，這一次我們同樣很難領到合身的。要得出這樣的結論並不需要複雜的計算，只要能拋卻幻想，正常人都能想到，但我的副班長就沒想到，真是叫我哀其不幸。

（二）我就是揚言要寫文章的那個班長。事實上，當我決定要「拿起匕首」時，表明我已經受夠了。

也許我之所以說我受夠了是因為我不夠達觀或是我太矯情，但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和我一樣受夠了的人不在少數，這說明我的「受夠了」是有廣泛的群眾基礎的。

衣服發下來不一會兒，微信群里便全是換衣服的消息。有人居然一件合身的衣服都沒領到。從來就不明白到底有沒有人負責被裝事務，從軍這幾年，夏常服發了N多套，多的記不清。可是作訓服呢？拿叢林迷彩來說，整整七年，就發了兩套。兩套叢林迷彩服役七年，什麼概念？要不是大二參加比武集訓學院給我們發了兩套，後果不堪設想。

我一直在想，有沒有那個部門負責軍校學員的被裝發放？為什麼不太磨損的夏常服每年發幾套，而最容易磨損的叢林迷彩卻總是不發？

就在我敲字的這一會兒，四雙襪子被扔在我的床上，不免心喜，終於有換的襪子了。雖然我訓練時幾乎不會穿制式襪子（真的不適合運動時穿），但正課時間還是要按要求來著裝，要不然糾察同志又要問候。所以今年來第一次發襪子，還是蠻開心的。

晚飯結束後上樓時，一第八年的老司機跟我念叨，畢業前要買件夏長袖，再買套迷彩服。我聽了不禁心酸又憋屈。這人和我一樣，士兵考學。

這麼多年了，各種各樣的標配服飾發了很多次，但最常用的作訓服、襪子、作戰靴這種極易磨損的卻發的很少。我不能明白這種事情在這支號稱地表最強的陸軍存在著、發生著。

（三）晚飯時看《參考消息》。這兩天，我們的055大驅也下水了，前不久，我們的國產航母001也下了水，我們這支軍隊正以前所未有的驚人速度壯大，作為其中的一員，憤世嫉俗如我依然感到由衷的自豪和振奮。

但是，當我和我的室友以及許許多多的同志們面對領被裝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卻要苦惱不已。我要毫不矯情地表達我的看法了------這不合理！這完全不符合我們軍隊的建設現狀。或者說，我們的細微之處還有太多的類似的不合理的地方。

這些不合理的地方看起來不起眼，但對於每一名像我這樣的身處基層的人而言，的確會帶來或多或少的消極情緒。

試想，從軍數年，連一套合身的衣服都要刻意費心力去協調，是多麼叫人憋屈的事？更有悲慘的，像老李，協調都沒機會，只能自己琢磨著買衣服，實在叫人心裡不平靜。

我不是強調要花錢買衣服。衣服很便宜，這個還真的不差錢。而是，我們有後勤部門負責被裝的事務，但作為最底層的個體，也就是所有被裝的關鍵用戶，卻並未體會到方便，而是為此煩惱，甚至消極。

在包庫我看見很多人抱著根本就沒有必要的各種衣物，邊吐槽邊打開前不久剛打開過的行李箱，把新發的東西放進去，還能怎麼樣呢？另一方面，又面臨一些被裝的短缺，這樣的現狀實在無法叫人不吐槽。

我馬上就要離開學院去部隊報道了，按說我完全不用再糾結這個問題，畢竟再不濟下了部隊也是個軍官，發被裝的時候應該會比現在改善一點。

退一步講，我的被裝有不如意的地方，我可以選擇私下找被裝倉庫的管理員協調，無非就是陪個笑臉發個煙，遇到態度好的也很容易解決問題。這樣做是最有效率最得利的，但我不是商人，我是個有點熱血情懷的青年，不想世故的時候就不世故。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現在是2017年！凡事都需要去「研究」，動不動就要「協調」，借用魯迅先生的一句話：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一個盡頭。我想，按照現在流行的說法，這件事有更正確的打開方式。

抱怨是完全負面的、消極的嗎？很多人都持有這種觀點。

以被裝發放問題為例，假如很多人都領到了不合適的衣服。有些人，他們不抱怨不吐槽，而是報以微笑，笑而不語，心有妙計，選擇「靈活」一點——去倉庫換合適的。只要不嫌麻煩，只要有耐心……等到別人還在抱怨的時候，這些人早就換好了衣服，一片歲月靜好的模樣。

還有另外一種人，他們抱怨自己又一次領到了偏寬大或偏瘦小的衣服，他們吐槽，滋長著所謂的負面情緒，他們可能會被認為是「協調能力」不夠，他們可能會被認為太「肉」等等。他們的確是悲劇性的。

在我看來，第一類人在解決個人問題上毫無疑問是最經濟最高效的，但他們的做法存在的弊端也很明顯--------無助於集體性問題的解決，並在某種程度上引起不良影響。

而第二類人，他們的抱怨與吐槽不僅不能解決自己的問題，還會在集體中助長消極負面情緒。但我們不能因此而將之打入地獄。

事實上，在我看來，那些抱怨和吐槽，具有不可替代的積極作用。在某種環境中，尤其是面對明顯的不合理而仍然普遍沉默的人群中，它是多麼的寶貴。有時候，只有那些最勇敢的人才敢於抱怨和吐槽不合理現象，而當一個集體對於事實存在的不合理選擇默認或借用灰色手段來決解自己的問題時，這個集體是可怕的，更是可悲的。

有不少作家曾談到過集體沉默的問題，在實際生活中，我們遇到不少這樣的問題，不得不引起反思。

（四）在被裝的發放和領取問題上，我知道有很多人會說他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問題。很不幸，我總是經歷著不合理，我身邊的同志也經歷著類似的問題。不僅是現在，不僅是今天，我們在微信里尋找自己合身的衣服；而僅是在樓道里見面的問候語是你有沒某種尺碼的衣服，在數年來，從未變過。

今天晚上我又領到了領帶領帶夾和武裝腰帶，您要知道這些磨損特別慢的東西本來是可以晚幾年再發的，可是不知什麼原因，今天就給我們發下來了。這無法像襪子一樣給我帶來驚喜，更無法和迷彩服給我的驚喜相提並論。當我熱切地願意將新領帶作為紀念品送給我的任何一位室友時，他們輕輕告訴我，他們包里還有幾條新的。

物質的匱乏不是引起我吐槽和抱怨的根源。我們不是物質匱乏，相反，在某些方面還很豐富呢。

為什麼說吐槽和抱怨是具有積極意義的呢？首先，吐槽和抱怨反映出現實中存在問題。其次，它是讓人們尤其是能解決問題的人們發現和了解問題的有效渠道。再次，只有問題的發現，才有問題的解決。

這就是我為什麼敢在宿舍里說我要寫文章，也就是為什麼在聽到老李的採購計劃後，我告訴他我有辦法。我有什麼辦法呢，其實也沒有，除了在鍵盤上敲擊，我還能怎麼樣呢？向上級反映嗎？這肯定是個漫長的過程，我又不是肖申克的男主角。我找個熟人幫老李買衣服嗎，這倒可行，但老李的問題解決了，老張的問題怎麼辦？老王的問題怎麼辦？最關鍵的，我的問題怎麼辦？我們的問題怎麼辦？

所以，我所能做的，就是合理的抱怨一會兒，適當的吐槽一下，說不定我的吐槽會被更多的人聽見，說不定哪一天就能引起相關機構的注意，說不定就真的能對問題的解決產生有效的推動……

結也許我很天真，但我確信的是：抱怨並非無用，有時候它是勇敢者的行為，是不為世俗的眼光和圈子的枷鎖封閉的進取姿態，是解決問題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