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們走的太快，你來不及愛

作者：Yutong

時代廣場42街的地鐵站，是N, Q, R, S, W, 1，2，3，7這幾條線的交匯處，像地宮一樣大，上上下下，錯綜複雜。每次往N, Q, R, W 線方向走的時候會經過一個巨長巨寬敞的通道。在這個巨大的通道里，幾百個行人分成浩浩蕩蕩的兩列，左邊的朝西走，右邊的朝東走。因為趕時間，沒有人說話閑聊，嬉笑打鬧，所有人都以快飛起來的步伐迅速往前走。每次我跟著右邊的人潮暴走時，看著左邊迎面而來，默不作聲，走路帶風的另外幾百人，就覺得，紐約真是太快了。

紐約人走路快，吃飯快，在中部待過一段時間的我，覺得紐約人連說話的語速都比別人快。脾氣暴躁的黃包車司機們以不怕撞到人的勁踩著油門，一邊不耐煩的朝路人鳴笛。西裝革履的投行精英們寧願被撞了也要闖著紅燈趕時間。

連約會在紐約都像趕場一樣。這個不行馬上pass，去見下一個。Tinder作為美國最受歡迎的約會軟體, 在紐約基本人手一個，沒什麼害臊的，tinder date基本上已經成為了紐約主流約會方式之一。大家都太忙了，很難擠出時間用傳統的方式去認識自己的date對象，這種快速約會的軟體完全滿足紐約人的需要。放幾張照片，個人簡介要寫的有趣一點，match上的人，如果聊的還不錯，馬上就約時間見面。我看著身邊的男生朋友們，每周忙著去見不同的tinder girls，有時候還叫來我們一起吃飯。

對，大家的tinder dates都在不停變著，基本上沒有能持續約會一個月以上的。反正其實大部分35歲以下的紐約人，都不想要固定的感情關係。大家要忙工作，忙學業，忙完了還想抽空社交，去party，享受紐約的燈紅酒綠，想多見一些人，和不同的人約會。大家都還不能、也沒有辦法為一段戀愛安定下來。所以就抽空約約會，心動一下，浪漫一下，但也就一下，短暫彌補各自無論感情還是生理的空缺，either way。然後收場，繼續各過各的生活。收場的方式可以是乾脆利落，也可以是溫文爾雅，還可以是不甘心和不捨得，甚至還可以是各種撕逼和drama… 但無論結局是怎樣的，固定的規律是你馬上就會遇見下一個讓你心動想要date的人。

我的好朋友Panda,大概一個多月沒見他。上周末約他去布魯克林教我玩滑板。玩累了休息的間歇，Panda跟我說；「I gotta tell you my multiple dates!」 分別是四個都很酷的女生，有白人姑娘，有亞洲姑娘。

第一個白人姑娘特別喜歡黑人小夥子（Panda是個黑人小哥），喜歡去哈萊姆區的各種餐廳，還喜歡jazz bar, Panda對這些有趣的地方輕車熟路，帶著姑娘date了兩次，但最終因為姑娘始終忘不了前任，date告終。

不過沒關係啊，panda很快又遇見了下一個亞洲姑娘，是個韓國人，在韓國最頂尖的大學畢業，因為家裡是屬於非常富豪的階級，也沒什壓力，趁著年輕就週遊世界，恰巧這一站是紐約，於是遇到了panda。韓國姑娘貌似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人，和panda去看電影的時候，居然有韓國人跑來要合影，Panda都驚呆了。很快，姑娘要去下一個目的地了，兩個人的date很愉快，互相懷著美好的回憶分別。

第三個姑娘我已經記不清了，沒辦法，紐約的故事太多了，一個多月沒見面，panda就有這麼多我不知道的經歷了。我只記得這個姑娘寫過書，也是一個很有才的人。總之兩個人最後也沒有繼續date下去。

有趣的是，在這之後有一天，panda在地鐵上，有一個白人女生和他一樣染著紫色的頭髮，兩個人都穿著一身黑衣服，一雙白鞋，於是女生過來跟他搭訕，說：「嘿 twins!」 後來女生下車前把自己的號碼寫在了panda的胳膊上，讓panda回頭髮簡訊給她。可惜那天下雨，panda回到家發現號碼已經被雨水衝掉了。

故事講到這裡，我和panda都又抓狂又sad。

頓了一下，我跟Panda說，也是對我自己說：「不過好的是，在紐約，我們總是很快就會遇見下一個新的人」。

我不玩tinder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一是可能我運氣不佳，遇到的人總是比較shitty。二是突然覺得沒勁了，也覺得有些累，順其自然吧。

這段時間裡回想起最後一次date。男生跟我說三月中旬要去科羅拉多大峽谷，然後去加州，四月初回紐約。當時我們還在相處不錯的階段，他問我想不想看科羅拉多大峽谷，我打趣地說：『「你是在邀請我嗎？」他有點尷尬地說：「你可以來科羅拉多啊，但是我之後要去加州的朋友那裡，所以就不太方便…」。其實我對自然風光一點興趣也沒有，何況還要上課，不可能去，所以只是開開玩笑。他這樣回答地時候我也沒覺得不高興，畢竟美國的dating culture不一樣，我們兩個只是在約會，還沒有確定男女朋友關係，所以見他朋友不方便也完全可以理解。

我想說的是，在他去科羅拉多之前我們倆就黃了。後來，他如期去了科羅拉多，在原先計劃之外的是，和他一起去的還有一個姑娘，並且這個姑娘那個時候已經成了他的女朋友。後來他們去了加州，和他的朋友及朋友的女朋友一起road trip, 兩對情侶各種甜蜜。

當然啦，我肯定不會因為這個難過，一個New Yorker沒有這點心理素質怎麼頂得住紐約每天的風起雲湧。我只是想透過這個事情說，你看，在紐約所有事情變化的有多快，你在跟他聊他的旅行計劃的時候，兩個人還感嘆半個月不能一起出來玩了，但誰也不會想到那個時候你們已經成了陌生人了。

他本來也是一個不想著急談戀愛的人，可是他也沒有想到對的人就在我之後，說來就來了，由不得你說「I』m not ready for a relationship, too much pressure.」

對的人總是在你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出現的。

在這個男生之後我就沒有date別人了。但是見過很asshole的，見過性格古怪完全無法交流的，以及我快餓死了帶我去了一家服務生態度極差，基本沒什麼可吃的店。我自己掏錢買了一份薯條，問他要不要買什麼，他說不要，結果沒完沒了吃我的薯條的這樣的男生。。。

就這樣，我徹底不玩tinder了。我的生活好像也因此少了一些drama, 自己也心平氣和了很多。可是憑藉紐約的瞬息萬變，完全不給你機會放慢腳步，即便你不想遇見新的人了，還是會有人在你不經意間向你走來。

在棄用tinder很久以後，我整個人已經進入心如止水的狀態。直到有天晚上，我站在34街6大道的路邊，吹著夜風發獃。突然面前站了個人跟我說Hi，我抬頭一看，是一個五官清秀，英俊又散發著成熟氣息的男生，胡茬的長度留的剛剛好，笑容又自信又溫柔。搭訕台詞是紐約男生的經典套路，他第一個詞蹦出來我就知道他後面要說什麼：「I just see u standing here by yourself, and you look so cute, I just wanted to say hi」。雖然老套，但是他帥啊，我作為一個顏狗立馬就來了勁，笑眯眯的跟他套路了起來。閑聊了一會，當然結尾還是固定搭配：「Can I get your number? Maybe we can grab a drink sometime?」 我說：「yeah sure」就這樣爽快的互相留了電話。回去發了幾條簡訊就開始約時間見面了。（男生們請上車，重點都標出來了，我只能幫你們到這裡了）

後來知道，他算是個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在曼哈頓中城開了家廣告公司，一個人在帝國大廈對面的公寓樓里住一套studio。他的公寓乾淨的一塵不染，所有傢具都是白色，又簡潔又精緻。連茶几上的香薰蠟燭都是很講究的品牌。牆上掛著很大的曲面電視，一個人沒事就坐著看球賽。總覺得他的公寓好看的就像我平時在網上看到的圖片一樣。窗外曼哈頓的夜晚，霓虹燈閃爍。

他很有耐心很溫柔，我比較愛聊，他就笑眯眯的聽著，也很捧場的給我回應。比我年齡稍大幾歲，我還真的挺受不了我這個年齡的美國男生的，所以這一點他也算我的type。但是以他的年齡，依舊不是穩定下來的時候，何況條件優秀，也不怕沒有姑娘。

我既不是17歲少女，也不是鄉下來的小芳，所以我也不幻想什麼，何況我更年輕，更不願意輕易settle down or limit myself for a guy。在紐約的年輕男人們，多優秀也不妨礙他可能對姑娘是個asshole啊。我沒放下對他的戒備，也沒必要幻想瑪麗蘇的劇情。

果然，我跟他和千千萬萬個紐約年輕男女們一樣，也沒有繼續下去。結局很平靜，沒發生什麼事，大家都需要各忙各的，都沒空談戀愛。我不是拜金女，也不是腦殘少女，我知道什麼時候該收。反正結局大家要在平等的位置，你年輕有為，我也聰明獨立，我沒去主動給他發簡訊，他也沒有來找我，這也算紐約date結束的一種常見方式吧。

總之，在紐約就是這樣，很多人來了又走，快到你都來不及沉澱情緒，又有新的人進入你的生活。在這種快速的變化中，所有人都快速的成長。到最後，我也一點點的習慣了相聚離別。遇見的時候理智一點，平淡一點，因為可能有一天就要分別了。想起我之前認識的一個男生，他說放假了我們可以一起出來玩，頓了一下，加了一句，如果到時候我們還說話的話。我在心裡輕輕地笑了笑，大家都太了解生活的種種可能性了。果真，我們倆也是彼此的路人而已，後來也沒了交集。

一個我很喜歡的博主，也在紐約，她說她特別要好的一個朋友離開紐約後，她以為自己會傷心很久，可其他朋友跟她說：「沒關係，都不至於。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就會有更多更好的更心動的人走進你的生活，你甚至都停不下來。這就是紐約，有一個舊人走，就有10個新人來」。

最後一個我想講的故事，我想儘力雲淡風輕的講。以上的人物，其實都是過往雲煙，我根本不用刻意地假裝平淡，因為他們本來也不是很重要。而最後一個來了又走的人，是我完全沒料想到的，是我在紐約最好的朋友，我叫他給福。

我們倆的關係怎麼說呢，記得他有次在地鐵上跟我說: 「you are my best friend, you are like my sister」。我們就是這樣好到像家人一樣的關係。不想過多描述細節，總之我在紐約最艱難的最痛苦的時候是他幫我度過的，最快樂的時光也是和他在一起度過的。

你能想像一個紐約長大的美國小孩，陪我去「西安名吃」打包油潑面和肉夾饃，然後坐在紐約的大馬路邊一起吃是一種怎樣的情誼嗎？好像昨天他還二話不說把我的腳直接放在他腿上幫我整理鞋帶，好像前天還不厭其煩的陪我買衣服，幫我挑，跟tinder girl約會還不忘打包給我帶個甜點。知道我打不了耳洞，跑去找一個專門做耳夾的女生，給我買了一對耳墜。（嗯，他半gay不gay的）

萬聖節陪我過的，感恩節陪我過的，聖誕節陪我過的。有次吵架我把他拉黑了，後來他想法設法把我叫了出來，跟我說：「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不和你做朋友了」。

是啊，我們誰能想到呢。然而這兩個月里發生了太多事情讓我們不斷地吵架，漸行漸遠。一直到最近連話也不說了。可能過一段時間，他靜下來了，也許會回頭找我。我總覺得友情這東西還是比男女之情要牢固。何況，在紐約，你永遠不知道將來又會發生什麼。

就算我們沒有和好，其實也沒關係，因為我知道，紐約有太多有趣又很酷的人了。馬上我們又會遇見投緣的人，生活永不停止的向前著。回頭看，有人和你一起製造過那麼多美好的回憶，本身就是很值得的事。

最後我想說的是，不論你在不在紐約生活，你都可以活出紐約人的態度。一個人走了，那就向前看。人生這麼長，我們才走到哪裡，後面一定會有更多更好的人不斷地出現在你的生命中。我們這麼年輕，不要為一個人停住腳步，多結識不同的人，多一些不同的體驗，如果每次想愛的人都不能長久的愛，那就把愛分自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