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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與錢鍾書、陳寅恪比肩的大師,為何至今仍籍籍無名?

前幾日聽《一千零一夜》,聽到一個名字,吳興華,稱其十幾歲便寫出令人嘆為觀止的文章,考入燕京大學西文系。不僅英語學得迅速,總是第一,又另修法、德、西、意等文,同時還精通拉丁文、希臘文。學貫古今,被盛讚是錢鍾書式的人物。連他當時的英籍導師也在數十年後回憶起他時稱吳興華是他當時在燕京教過的學生中才學最高的一位。這樣的人物,卻到底為何幾乎從未被大眾認識?

吳興華1921年生於天津塘沽,祖籍浙江杭州,著名詩人、學者、翻譯家。

作為詩人,他16歲便發表無韻體長詩《森林的沉默》(文後附),轟動詩壇。詩歌本就是種靈光乍現的文學形式,而吳興華這樣的天才寫出的詩,無疑更是閃動著與眾不同的光芒。

作為翻譯家,他是第一位把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引入中國的人,而他所譯的莎士比亞劇作《亨利四世》則是至今唯一的詩體中譯本,堪稱神作。

而作為學者,他寫過大量詩歌理論,也翻譯了大量文學理論,只可惜和他的名字一樣,大部分均已散佚。

今年初,廣西師範大學出版了《吳興華全集》,感興趣的可找來一讀。

吳興華無疑是個天才,據稱,他的記性出奇的好。他房間里常放著幾本舊詩選集,如《唐詩別裁集》、《清詩別裁集》等,故意引人打賭,如果隨手翻出一首詩,你念出一句而他不能把詩題、作者和上下句說出來的,他便輸兩毛錢,否則對方便要用兩毛錢買花生請他吃。他從未輸過,後來大家知道,都不敢再賭了。他自稱,不論是英、法、德、意哪一種語言,只要是好詩,別人一提起,他便能立即說出它形式上的細節、內容的好壞,否則他便回家再念十年書。可見其博聞強識。不僅記性好,他還有一心三用的能力,據說他能邊打橋牌,邊看書,一邊還與旁人談笑風生。

1941年,吳興華畢業於燕京大學西語系,因成績優異而留校任教。只是,時代的車輪滾滾而來,戰爭爆發,吳興華困於北平。這段極其艱難的時光,與之為伴的,是書籍與創作。

前幾天我又翻了一遍錢鍾書先生的雜感集,裡面哪管多細小的題目都是援引浩博,論斷警辟,使我不勝欽佩。可惜我此時局促在北方,不能踵門求教,請你若見到他時,代我轉致傾慕之意。近來我總沒心念英文,也找不到一個有點腦筋的談談英美文學,此地大部分號稱主修英文的人,等畢業了,關於整個世界文學的知識,還趕不上我們大一的時代。

——吳興華致宋淇,1943年10月22日

我對英美現代文學還甚留意,小說,戲劇,詩,散文,無所不看,對比之下,中國情形真叫人灰心,恐怕須一百年之後才能普遍的抬頭,目前只有耳聞某某作家不錯,有希望,眼見的作品毫無例外的都是幼稚不堪,此地朋友常常笑我見了古書,洋書都是愛不釋手,唯獨不屑一顧人人搶著看的鉛印書。其實在我看起來,理由是非常充足的,想你和芝聯一定也是如此。

——吳興華致宋淇,1948年6月15日

作為文人,又是天才,他自然也是驕傲的。這點,從他的文字中便可窺得一二。這是那個年代特有的文人,愛書如痴,視文學為無上珍寶。同時,又風趣,帶著些學者的迂腐與講究。

然而,造化弄人,這樣一位曾被視為神童的大師,終歸也抵不過時代的洪流。他本想在40歲後實踐自己的雄心壯志,根據義大利原文翻譯但丁《神曲》,創作歷史小說,此外,還打算翻譯《荷馬史詩》和古希臘悲劇。但最終,他卻因在文革中與蘇聯專家持不同意見而被劃為右派,終被毆打虐待致死,時年僅45歲。

森林的沉默

吳興華

  月亮圓時那森林是什麼樣子

  呢,我要告訴你

  金色的轎子匆匆的趕過去了

  硃砂的溪水靜靜地舐著岸邊

  森林裡傳來一陣沉重的蹄聲

  一隊雪白的母鹿投入了清泉

  月亮從丁香霧裡悄悄湧出來

  搖動著宛如一葉小小的白船

  天上也有星,淡淡掛在溪水上

  映在水中的影子也不十分清

  靜極了,再聽不見生人的語聲

  四圍寒冷的青山隔著朦朧霧

  但悄悄地無言的溶入黃昏去

  大星照著那一對白鹿在溪邊

  俯著頸投下溪水去飲那清泉……

  夕暮靜靜的沉下然後消失了

  天不十分暗,密葉漏下幾粒光

  葉和葉悄悄私語,秋風在篁間

  喑啞的歌聲,喑啞疲弱的聲響

  蝙蝠無聲的展開風露的翅膀

  穿過黑暗飛去了,然後又飛回

  穿過林間的蛛網,黑暗的蛛網

  星一樣的露點兒集在綠葉上

  然後無言傾下來沒有一點聲響——

  這兒沒有人,如果有一個美女

  曳著雪白的裙裾,搖著孔雀扇

  跽在清溪蘆葦邊,清澈的歌唱

  如果有三四顆星忽然消失了

  穿過低垂的楊柳在溪水上……

  一切消失了,永遠永遠不復見

  歌唱的女子如今長眠古墓中

  偶爾有生人走過,半夜討個火

  因而來敲問這座冰冷的石門

  你要火?給你飛螢,給你月亮,星

  (她說她記得月亮是一個指環

  不知是誰遺落在這座墳墓上

  那是很久以前了)

不知多少年,

  有一個詩人忽然為這事歌唱

  說每當月亮圓時,在這高崖上

  有一隊雪白的鹿投入了清泉……

  沒有銀玲在風中幽幽的搖響

  蒼白的月亮從東漸漸的偏西

  瀑布從懸崖下落,攜著濕水草

  流動著逐漸匯入楊柳的清溪

  長尾的魚趁月亮游上了溪面

  你會問我嗎?那些美景哪去了

  那些溪中的仙女,每當月圓時

  如落花一樣聚在這片草場上

  那是以前了,我們能聽見歌唱

  從深深的篁竹間,應和著鈴聲

  如今不見了,那些秋夜的精靈

  攜著燈在馨香的草場上遊行

  一隻雪白的縴手從溪中伸出

  浮萍掩映著她的雪白的身體

  傾聽那聲音……風中溪上,那細語

  金髮在漣波上面擴散成浪形

  在寂寞的深夜時,溪中的仙女……

  啊不,那些青溪和楊柳的溪岸

  將永遠歸於靜寂,高樹上沒有

  裝飾秋之良夜的禽鳥的低喚

  只有高高在上面,蒼白的月亮

  群星撒下濕潤的帶淚的目光

  只有閃耀在山深無邊的黑暗

  據他們說在今天月圓的時候

  樹枝因了沉重的蹄聲而顫抖

  聽一隊雪白的鹿投入了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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