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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弗雷特的湍流(一)

我來灌篇水。世界觀設定與@妘文也兼容。體裁是YA+LN+Murder Mystery。不保證填坑,但保證一旦填坑就不會爛尾。出場人物里被我at到的朋友,若想改設定或者不願當本文角色,請回復或私信我。還沒出場但想出場的,也請告訴我。@妘文也@Bestimmung@張聞天@坦克愛好者@LiveFreeOrDie@山巔的假行僧@微雨波@PrettyAmeow@陳子君

1

據說,我們在經歷極端情緒時,大腦會暫時失去高級功能,退回爬行動物的思維模式。

至少,對此時此刻的@妘文也而言,這個說法是成立的。兩個具體而原始的念頭,交替地轟炸著他。

--蛋糕沾了血,不能吃,真浪費。

--如果重新粉刷前沒把血跡洗乾淨,埋在塗料下的血會變成什麼?

一位撐著拐杖的老太太在他視野里出現又消失。她是咖啡店最後逃跑的客人。櫃檯空空蕩蕩,店主要麼是正在去電話中心報警的路上,要麼只是躲在洗手間里而已。

蘇菲趴在小店角落的單人桌上,右半邊腦袋能勉強辨認。除非子彈是牆壁發射的,並且可以拐彎,開槍者一定是在店外。距離太遠,@妘文也看不出玻璃上有沒有彈孔,而剛從震驚中恢復的探究欲,並沒有戰勝他遠離危險的本能,畢竟靠近窗戶就等於靠近屍體。角膜穿戴設備上,無人機助手的狀態顯示為失聯。他一遍又一遍呼叫,就像精神病人一遍又一遍捕捉太陽。

回到家時,@妘文也幾乎忘記了他是如何離開咖啡店,如何穿過人力車與馬車交織的街區,又是如何脫鞋洗腳踩上電話中心地毯的。他唯一有把握的記憶,就是@Bestimmung的號碼撥對了。

和大逃亡的其它所有參與者一樣,蘇菲和他在撤離前就相互知道對方的名字。而直到前一天為止,名字也是他對蘇菲僅有的了解。昨天的聚會上,@Bestimmung不停開他倆的玩笑,熱情程度令人生疑,但這並沒有影響到撮合的有效性。當然,無論是他還是蘇菲,都不會承認今天的約會和@Bestimmung有任何關係。人總是一廂情願以為自己真能掌控自己的選擇。

@Bestimmung遭受的打擊大於@妘文也,在確認不是開玩笑之後就直接掛斷了。他應不應該感到愧疚呢?如果愧疚是合理的,報敗仗的信使對戰爭打輸,到底有什麼責任呢?如果他不用愧疚,他……他有這種底氣當著@Bestimmung的面說嗎?

比起@Bestimmung,接下來要見的人,才是真正的難以面對。

琳達是蘇菲的閨蜜,這是他在聚會上聽說的。而他在聚會上沒有聽說的是,琳達只有蘇菲一個朋友。當初如果沒有蘇菲,琳達根本就不會攪和到「敦刻爾克II」這種從名字到內容都很中二的事情里來。和他事先想像的橋段不同,琳達在聽完他對謀殺現場的描述後,沒有扇他耳光,也沒有說「她沒約你出去就不會死」。只要旁聽了他們的對話,不管是什麼人,都會覺得是琳達在反過來安慰他。

他用雙手接了一捧冰冷的自來水,甩在自己臉上,一邊從腦海里拚命驅趕琳達黑色的外衣、帽子、眼睛和短髮,一邊委屈地想,這是遠比扇耳光和無理取鬧高明的情感操縱手段。

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

@妘文也一拳砸向洗漱台的鏡子。鏡子里的他粉身碎骨,不住地抖動。

沒錯,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

2

每次走進現代式建築,@妘文也總會感到後悔,這次也不例外。

保羅的家,是麥島上一座靠海的人造洞窟。柔軟的苔蘚,覆蓋了地面和牆壁。天花板上,一叢叢石筍直刺下來,無聲地宣告著,2030年代的室內裝修,與過去任何一個時代的主流風格都誓不兩立。大多數人選擇的住宅,都和保羅類似。@妘文也屬於那種未雨綢繆過了頭的少數。為了不讓自己在現代設備老化後再遭受從奢入儉的痛苦,他們一開始就住進了青島土著蓋的磚房,結果每次從朋友家回來都要從奢入儉一遍,而離少數派可以盡情嘲諷多數派離了機器就是廢物的日子,卻還遙遙無期。

@妘文也進門時,屋裡正下著小雨。

「降水系統我不打算完全停掉。蘇菲剛……離去,和室外一樣都弄成晴天的話,太不嚴肅。」保羅的視線掃過@妘文也,隨後快速收回,盯著地面,「我屏蔽你頭頂的雨就行了。」

「開著吧,單為我關掉,很不合適。」這傢伙恨我,@妘文也想。

「找你過來,當然是為蘇……謀殺的事。」

不看茶,不看座,不三心二意詢問過來時的交通狀況,這傢伙把猿猴的社交禮儀省光了啊。既然如此,為何不幹脆省個乾淨,直接遠程對話呢?

「是有人覺得我有嫌疑么?這幾天我就沒關過家裡的監控,每個人都能看到我睡覺磨牙流口水。我的口述視頻也都傳給你們了。」

等等,為什麼在保羅面前,我要擺出這麼一套防禦姿態?

對了,還有,就算面談是必須的,我也不用乖乖跑來他家吧。他就不能來我家嗎?

不到兩年時間,我就開始抱著平民心理把保羅看成當權者了?

「啊,沒有,你沒那能力。」保羅說完這句,似乎有些後悔自己太直接,但從表情可以看出,他迅速地放棄了糾結,「找你來,是想讓你調查這個案子。作案者是我們其中一員的可能性很大,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打算給土著警察這麼大的許可權。」

你把「我們」全代表了么?

「為什麼要找我?我之前在澳洲做的是房地產。」@妘文也說。

「正因為你是做房地產的,才來找你。我們這幫白痴里,離偵探最近的職業也就是房地產了。」保羅猶豫了一會,咬咬牙繼續說道,「並且,其他人都很忙。」

真相比污衊更傷人。

接下來,@妘文也拿到了郵件伺服器的管理員許可權、蘇菲的遺物,以及保羅自己搜集的目擊證詞。每份證詞的視頻,都包含了證人住址的街景。在整個工作安排,或者說是移交過程中,保羅除了補充最新發現的線索外,沒說一句多餘的話。

在@妘文也離開前,保羅叫住了他,綠色瞳孔里射出的兩道目光幾乎要把他盯在牆上。「大逃亡之前,我和她交往過一段時間。」保羅說,「嗯,沒錯,是她甩的我。」

這就是你恨我的原因嗎?

作為有責任心的未亡前男友,一邊恨我,一邊花不到一周時間盡職搜集證據,隨後突然發現自己該回歸現實了,終於要重新開始干正事了,於是就把擔子扔給未亡繼任者?

我和蘇菲真正認識還不到一天。我算是未亡繼任者嗎?

我猜,連對我的恨,也只是你職責的一部分而已吧。

3

一年半的時間裡,很多東西很順利地改變了,也有很多東西頑強地拒絕改變。清國的邊疆,一年半之前是伊犁和康定,如今則縮到了洛陽和濟寧。然而青島的安全區,一年半之前長度是三十公里,寬度是七八百米,如今長寬仍然只有三十公里和七八百米。

@妘文也離海岸線已經超過了一千米。他進入了紅色地帶。當然,保羅是不會這麼斟酌用詞的,他把安全區之外的地方都冠名為「阿富汗」。@Bestimmung通常禮貌地將其叫做「黃色區域」。而更多的人,則更禮貌地使用「downtown」這種不太對勁的稱呼。海拔低的地方反而叫uptown,政治正確有時真是不可理喻。

蘇菲屬於哪一類人?她會把這裡叫成什麼?

他狠狠拍打自己的腦門。

集中注意力。玩記憶閃回也得分場合。

四架無人機盤旋在附近的居民樓上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目光,他把無人機保持在普通行人注意不到的距離上。就算有土著特意觀察,也很難確定無人機保護的目標就是@妘文也。路過奇蹟廣場時,他開啟了EMP防護。謀殺案那天,他和蘇菲的無人機,在附近都是平房的商業區,被兇手事前準備的電磁脈衝裝置一架不漏地全數摧毀。既然上次使用電磁脈衝時,什麼痕迹都沒留下,對兇手而言,再次使用的暴露幾率應該也不大。

奇蹟廣場中間,是一座磁懸浮雕塑。深藍色的地球,直徑大約二十米,在半空中迎著微風微微抖動,保持著自己的位置。棕色的月球繞地球緩緩旋轉。只要你足夠無聊,願意仔細盯著看幾分鐘,你還能發現設計師連地球自轉也沒有忽略。

無聊的人很多,並且不光是老人和小孩。自從上議院收到自由聯盟這份禮物後,奇蹟廣場就成了青島乃至齊魯的著名景點。三三兩兩坐在樹蔭下的,多半是本地居民。十幾人二十幾人站著聚成一團的,則是周邊市鎮前來集體旅遊的師生無疑。

有人曾經建議,用逆向工程來破解雕塑不靠噴管也能保持運動的秘密,但馬上就被了解工程學常識的人用「你會拆掉自由女神像煉銅嗎」頂了回去。@妘文也的個人猜想,是它使用了某種細小到肉眼不可見的離子發動機陣列。與其像狒狒拆CPU一樣拆開後什麼都學不到,還不如乖乖按建造者意圖來使用它。

他沿奇蹟廣場西緣的馬路北拐,停在一座帶圍牆的小院面前,敲了敲門。

4

「不好意思,請稍等。早川小姐剛起來,需要梳洗。」管家把@妘文也領進客廳。

青島英國人不算多,或者應該說,還沒開始多起來。在風帆時代,倫敦是個遠得嚇人的地方。最近火熱無比的「英式管家」市場,幾乎可以斷定是拜21世紀的電視劇所賜,和英國人沒有一點關係。很容易想像,配中文字幕的二流英劇,被電影院當成寶貝,馬拉松式地循環放映,培養出大批穿西裝、講青島口音英文的奇怪傭人。看來早川小姐也不能免俗,@妘文也想。

「李叔叔,你回房休息吧,客人是有翻譯的,不用麻煩你了。」早川小姐話音剛落,@妘文也身後的無人機助手馬上開始用英文重複她的意思。管家停止客套,帶著一絲欣羨和畏懼看了看無人機,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早川小姐在能流利雙向翻譯日文與英文的飛行怪物面前,保持著見過世面的淡定,但每次無人機根據後面的語境,回頭修正之前的翻譯偏差時,她還是會在肢體動作中透出一絲不安。蘇菲也不會說日文,因此早川小姐肯定見過無人機。@妘文也猜,也許她和蘇菲其實並沒有聊多久,所以還沒完全習慣。

雙方的客套話乏善可陳,唯一的亮點是早川小姐紅著臉生硬地請求@妘文也叫她美紗希。這句話是繼管家後的第二道衝擊波,讓@妘文也對19世紀海商的所有浪漫想像全都搖搖欲墜。他忍著沒問她,讓初次見面的人叫自己名字,是從哪部動畫片里學來的。也許連姓名也是在小說里得到的啟發吧,小說作者輩份估計不比她的曾孫高。當然這更是提都不能提的。

遲早會產生一些我無法接受的文化,@妘文也心道。他在腦海里編織出英國人用鋼筆在信件里龍飛鳳舞寫下」Haters gonna hate」的場景,接著打了個寒戰。

「戈登小姐問我,每個月出多少貨,我說那是商業……機密,非常抱歉。」翻譯軟體沒有分辨,這句抱歉是她在引用自己之前的話,還是說給@妘文也聽的。在他保證蘇菲的死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之後,早川小姐繼續說:「於是她又問我,石灰和活性炭是從哪家商行進的,我告訴她了。她應該可以從乾燥劑的總量估算出我每個月賣多少海參吧,只要她沒算錯。妘先生,有沒有可能,如果我什麼都瞞著她,或者乾脆全告訴她,她就不會被殺掉了?」

「假如你也有責任的話,那我就是罪孽深重。」@妘文也說出這句話,兩人隨之陷入了沉默,客廳里只剩下旋翼的聲音。

早川小姐在得知謀殺案之後,主動向警局表明自己有相關信息可以提供,缺乏許可權的警局把她推給了議院。這條新的線索,並沒有讓保羅把調查計劃延長哪怕一天。該什麼時候丟包袱給我,就什麼時候丟包袱給我,絕不拖泥帶水,@妘文也嘆了口氣。他想,早川小姐的禮節性致哀,看上去似乎有真誠的成分,她是喜歡蘇菲那個特定的人,還是對我們這群傢伙抱有寬泛的好感,或者單純只是內心善良呢?

今天是他接手調查的第九天,雖然不能說又無功而返,但蘇菲對海參銷量的特殊好奇心,和其它線索並沒有關聯。下午再試著去找咖啡店裡的老太太吧,@妘文也想,希望這次她在家。

「我帶你去看倉庫吧。」早川小姐開口,「離這裡不遠。」

5

倉庫的確不遠。出了早川小姐的住所,繼續往北走大約兩三百米,@妘文也被領進一棟1950年代舊式工廠風格的灰色混凝土建築。建築結構很簡單:走廊縱貫整座房子,兩側是一扇扇淺綠的小門。他跟在早川小姐身後,走到其中一扇門邊,看著她掏出巨大的鑰匙打開掛鎖。

屋裡的海產品腥味比預想的淡,@妘文也猜想現在正好是庫存出清完畢的周期。沿著四壁,是一圈類似上下鋪的多層鐵架,架子上擺滿了木箱和鐵桶。沒有窗戶,天花板上一隻碳化竹絲白熾燈孤零零地發出暗淡的橙光。

「剛交割給那家老客戶的,是十七桶,對,就是那種規格的桶。」早川小姐說,「從去年起,他們每個月需要的數量就突然變多了。這次對方要求我親自去連雲港重新訂立合同,想談個低點的價,我今天凌晨才趕回來。我不是平常也會睡到中午的人。」@妘文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往遠處貨架頂上的一排鐵桶望過去,知趣地沒有接最後那句像是自我辯解的話。鐵桶高度接近一米,他估算每個桶容量至少有兩百升。

「這麼多,全是干海參嗎?你這位商業夥伴……分銷渠道很廣啊。如果不是渠道廣的話,那只有用內務府的白手套才能解釋了吧?」@妘文也想起那些不知真假的,關於清國朝廷鋪張浪費的段子。

「不可能,如果是清國,就算擺譜不肯來我這裡,為什麼不在河南交割?另外,這次和我談判的傢伙,差點搜了我隨從的身,還開了台……機器說是怕商業間諜偷聽。他們肯定和你們打過很多次交道,清國人不會這麼了解青島。」

需要用某種機器才能防住的商業間諜?有人在做賣監聽設備給土著的生意么,我怎麼沒有聽說?更重要的是,那台「機器」,不管是電磁脈衝產生器,或是電子設備檢測儀,還是簡單的雜訊電波干擾裝置,是哪來的?@妘文也怔住了,獃獃地消化著突如其來的巨大信息量。

「對方說,那台機器是他們東家的侄子在青島的學校讀書時學著造的,雖然可能沒用,但聊勝於無。」早川小姐如同有讀心術一般,看出了他的疑惑。

@妘文也鬆了口氣。能教電磁學的學校只有一所,多數學生是英國人、荷蘭人、少數日本人,以及一群閑得無聊要體驗學校生活的2020後小孩。把這些人全排除掉,不難調查出是誰造出了那個很可能是白雜訊廣播電台的設備。製造設備的學生,很可愛地以為商業間諜只有實時收聽一種手段。他們難道在學校里連磁帶存儲都沒教么?兩周前那個閑散的@妘文也,也許會有興趣去找這位警戒心強、善於動手的商人子弟聊一聊。而現在……他把商業間諜的話題放到一邊,繼續向早川小姐詢問她和蘇菲那幾次談話的細節。

如果早川小姐沒有特意隱瞞的話,蘇菲每次找她聊的,都只有她的海產品生意。難怪早川小姐會警惕,不肯說交割數量,@妘文也一邊想,一邊跟著她走出了倉庫。他的無人機助手排成一隊,從走廊里依次飛到室外,接著分散開來,各自爬升,尋找樹冠和樓頂。

然後其中一架突然撞到了什麼東西,@妘文也的視野里亮起失速警告。即使還沒適應戶外的亮光,他也能清楚地看到紅色文字在快速地閃爍。

6

不可能是意外事故。

「抱歉今天佔用你時間,你回家吧,我累了,在這休息一會。」@妘文也跑向路邊的長椅,坐了下來。當他意識到無人機不在身邊時,他啟動了穿戴設備的翻譯系統,按羅馬拼法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念出對應日文。「在我下次找你前,別出門。」他補充道。在對方回應之前,他就關掉了翻譯系統,切到了無人機視角。

一號機。旋轉的天空。教堂塔頂的十字架從右到左划過,一遍,兩遍……被撞的就是這架吧。在噁心反胃之前,趕緊換視角。

二號機。左下方是天台的晾衣架和床單,遠處上方是教堂塔頂,小小的一號機在盤旋……不,在一圈一圈打著滾慢慢往地上栽。還有三號和四號機,懸停在一號機兩側,然後……向一號機沖了過去?白雲。太陽。紅磚房。畫面劇烈抖動。二號機失聯。

那不是三號機和四號機,是敵機,@妘文也馬上得出了結論。他先向@Bestimmung發出了求援信號,再廣播了無特定收信人的通用求援信號,然後對所有無人機下了實時把攝像內容向伺服器上傳的指令。多半又要一架都保不住了,無人機也有黑匣子該多好,他想。

按照上次的經歷,對方攻擊無人機,說明下一步就要……

三號機。指令:尋找主人。左轉,俯視,找到了。長椅上的人是我,旁邊還站著一位姑娘……早川小姐?她怎麼不回家?一群無人機,密密麻麻,數不清多少架,向長椅撲去。難道這麼小的無人機也能攜帶武器不成?

他看到早川小姐似乎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東西,然後一切都變得漆黑。幾秒鐘後,映入眼帘的是人行道上的垃圾桶,以及空曠的馬路。他恢復到了本人的真實視角。附近的敵機紛紛落地,旋翼摔得七歪八扭。@妘文也在確認了兩遍,自己的四架無人機也隨著敵機一起報廢了之後,慢慢轉身,向那位自己突然完全不認識的女孩問道:「能解釋一下你手裡的東西嗎?」

早川小姐無奈地笑了笑,用生硬的英文開口說:「我沒有相信我的客戶。這不是學生作品。我判斷他們對你們不利,所以我決定,像任何一名有自尊的海商一樣,搶劫了他們。」她把手中的裝置遞給@妘文也。那是一個乳白色的盒子,很輕。看到盒頂半透明的數字和按鈕,隨便哪個21世紀出生的人都能認出那是觸摸屏。它的確不可能是19世紀學生作品。但問題在於,早川小姐是怎麼知道的?

早川小姐吐出一串日語,隨即突然意識到不對,停了下來。她望著腳尖,似乎在組織語言,過了好一會,抬起頭用英文說:「我沒有白讀……你們的書。」

「我跟你回去。到你家後,請務必把之前隱瞞的事情都告訴我。這和死去的蘇菲有關,和整個青島,和,和……你的營商環境,也全都有關。你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或者沒做什麼該做的事,都不如案子重要。」@妘文也用儘可能簡單的辭彙,向早川小姐請求道。早川小姐點了點頭,看樣子至少聽懂了個大概。他從椅子上起身,準備隨她回住所。

隨著銳器划過空氣的聲響,他感到右臂一陣劇痛。一支弩箭,尖端嵌在他的衣袖裡,在接下來的幾秒鐘里,抵禦不住地心引力,先把外衣扯了一個小口子,然後掉在人行道上。從弩箭大小和重量看,材料不是鎢就是另外某種高密度合金。如果他沒有正好要站起來,弩箭恐怕就不是在地上,而是在他顱腔里了。

他向右邊看去。放箭者扔下手弩,掏出匕首向他衝來。他拉起早川小姐向左邊逃跑,跑出沒幾步,就感覺到換成了早川小姐在拉著他跑。路邊一家藥鋪的大門突然打開,衝出兩個穿短袍的男人,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他轉過身,只見匕首向他腹部扎來。在他有機會閃避之前,他感到自己的胃彷彿被人踹了一腳。匕首陷在他的肚子上,沒有見血。驚訝的刺客反應慢了一拍,被他捉住雙手。忘掉所有格鬥技巧的他,箍著刺客的手腕往左後側一拉,然後像袋鼠一樣,雙腳騰空,向對方踢過去。

沒有踢中。他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人行道上。幸運的是,刺客手腕被他扯住,同樣失去平衡摔倒了。他用額頭撞向對方的面門,然後強忍著暈眩和嘔吐,又多撞了幾下。

在刺客雙手的掙扎變得微弱後,@妘文也試著站起身,中途腿一軟,坐在了地上。他抬起頭,只來得及看到敵人被早川小姐放倒的最後一幕。她抄起路邊的垃圾桶,以右腳為中心,像扔鐵餅一樣旋轉了半圈,將垃圾桶甩在還能站起來的那傢伙腦袋上。

三名敵人都躺下了。早川小姐望著驚愕的他,抹抹嘴上的血跡,說:「奇怪嗎?中國功夫很弱,是你們自己的書里寫的啊。」

@妘文也苦笑了起來。不知哪位如此有閒情逸緻,居然把揭中國文化底褲的文章編成書來出版。他再次試圖站立,這次成功了。

「你怎麼沒死?」早川小姐問。在類似含義的表達方式中,她選擇了最刺耳的那個,@妘文也差點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果然她英語水平還是不行。

他捲起外衣的袖子,指指裡面那層織物,說:「這是我的業餘愛好,你想要的話下次賣你,啊不,送你一件。」感謝上帝、蜘蛛,以及轉基因,他想。

「你到底是誰?」@妘文也問,接著馬上後悔沒換種問法。B級片的常見台詞,今天被他說了個遍。

「早川美紗希,真沒騙你。從【***】的【***】里借來的。」看到他對自己提到的日本作家名字一臉迷茫,她補充道,「2020,日本新生代。」

不嚴格的保密就等於不保密,的確沒說錯。他心中浮上一絲憂慮,但很快釋然了。我們的真實身份背景,在青島早就傳開了吧,至少在美紗希的階層里是傳開了,他猜。美紗希盯著他的臉,在確認他的表情舒展開後,也跟著輕鬆了起來。她擺出一副自嘲的表情,說了句長長的日語。

就算日語再差,句子里那組「請多關照」的音節還是能聽懂的。他手足無措地在腦海里遣詞造句,構思如何儘可能委婉地表示「現在不是討論這種事的時候」,接著突然想到也許是會錯了意,對方應該不是要把自己託付給他,而是在自言自語,感嘆自己做出了站隊青島陣營的決定。他有點尷尬地移開目光,望著往回走的方向。

@Bestimmung和@張聞天朝他們跑來。

(待續)

本篇出場人物設定:

@妘文也(亓文也):男,青島裔澳大利亞人。實際年齡25,生理年齡17。逃亡前從事房地產行業。逃亡後工作狀態接近無業游民,最近有轉型偵探的跡象。

@Bestimmung(季伊凡):女,族裔不明,國籍不明。實際年齡20,生理年齡18。

@張聞天(裴悱惻):男,族裔不明,國籍不明。實際年齡17,生理年齡17。

Sophie Gordon(蘇菲?戈登):女,蘇格蘭裔美國人。實際年齡27,生理年齡18。

Linda Sullivan(琳達?蘇利文):女,亞裔美國人。實際年齡27,生理年齡18。

Paul Morgan(保羅?摩根):男,族裔不明,美國人。實際年齡28,生理年齡16。逃亡前沉迷於網際網路考古,對2010年代的4chan和Alt-Right很感興趣。

Misaki Hayakawa(早川 美紗希):女,日本人。年齡16。獨生女。父親是第一批和逃亡者打交道的海商。一年前父母因意外事故去世後獨自繼承家業。

本篇21世紀上葉與中葉科技設定:

基因回撥:恢復部分細胞的端粒長度,保持身體的年輕。一個人的生理年齡,計算方法是將全身不同細胞的年齡按數量與重要性求加權平均。恢復端粒長度帶來的風險,被DNA修復術的突飛猛進和癌症治癒率的迅速提高,抵消了許多,所以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將自己回撥。(其實是為了YA體裁,才這麼設定的)

角膜穿戴設備:從眼珠轉動獲取電力,提供完整的AR和VR視頻輸出。提供語音和目光聚焦兩種交互方式。

無人機助手:地位類似2017年的手機,優勢是不用揣在兜里。滿負荷續航2-3小時,懸停模式續航8小時。懸停模式在白天可以展開光伏薄膜充電。

轉基因苔蘚:室內裝飾用。通過移植不同的生物色素產生基因,可以讓它們呈現不同的顏色。

室內氣候調節系統:對,2030年代的人就是喜歡在家裡淋雨。

電磁脈衝裝置:由大功率電容與高頻振蕩器組成,用於燒壞近距離的電子設備。可以被障礙物遮擋。

人造蛛絲:使用轉基因酵母菌生產,強度類似天然蛛絲。織物有一定的防穿刺與防彈能力。

磁懸浮雕塑:懸浮方式不明,疑似稀土永磁體與電磁鐵的組合。運動方式不明,疑似離子發動機。

便攜干擾器:對無人機助手有效,但對角膜穿戴設備無效,原理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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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也湊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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