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害》——9

記憶這東西就是一個意識流,很多時候不受控制,想到哪算哪,所以關於那天的飯局,我想我還是斷斷續續的接著寫出來的好。但是我的記憶出現了偏差,我只能回憶起我在不省人事之前的事兒。

那天的酒局,韓楓一直在勸我喝酒,一杯又一杯,我本來酒量就挺一般,加上故人相見,加上心情確實不怎麼好,我還在心心念著於藍跟我說的話,她叫我憐惜眼前人,也就是阿然,於是我的眼前人就替我喝了幾杯,橫路說我不是男人,多日不見都學會叫女孩擋酒了,而這兩個人顯然低估了一個三陪女郎的酒量,阿然說:「既然我是江海的家屬,我倆誰喝還不都一樣。」我癱倒在椅子上說:「哎,你什麼時候成我家屬了。」

阿然喝了一杯酒以後,小聲跟我說:「江海,我早晚有一天會變成你的家屬的。」

我已經聽不清她說什麼。這不能怪我,坦白說,這種酒局我如果不喝多才不正常。

古人說過,酒入愁腸,化作點點尿,酒在肚子里行走三十六個周天以後,出路大概有一上一下,食道和尿道。我還沒喝到要吐,就只能去尿尿,阿然說要扶著我去,橫路說不用,大男人還用女人扶著上廁所,傳出去定會被江湖人恥笑,我說橫路你放屁,我又不在江湖,恥笑個屁。但是我終究還是自己去的廁所,等我回來的時候,走到門口,便聽到了以下對話。

韓楓:「我還是叫你阿然吧,叫嫂子我有點叫不出口。」

阿然:「兄弟你隨意,我不挑你理。」

韓楓:「得嘞,美女,爽快。我幹了。……阿然真是個爽快人,我太羨慕江海了。」

阿然:「羨慕什麼呀?」

韓楓:「我這些年吶,凈念書了,二三十歲了還是孤家寡人,不像江海,桃花不斷,這傢伙是不是祖上積德,能找到像你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我索性拉了一條凳子,在門外坐下來聽,這感覺挺奇妙,我好像在偷情一樣。韓楓接著說著那些酒話,無非就是小心翼翼的引誘,後來說他能看出來,阿然對我那是一片真心(才第一次見面,鬼知道他怎麼信口開河說的這個話),我卻不知好歹,頗有些暴殄天物。阿然大概覺得韓楓越說越離譜,起身說江海這麼半天還沒回來,得看看去。

韓楓說不用看,這小子死不了,來,喝酒。

……

後來我就睡了,不過應該是半睡半醒,老話說叫魘,我能聽見身邊來來往往的服務員和客人的走動,能聽見屋裡面韓楓在一個勁兒的勸酒,連橫路都看出來苗頭不對,勸韓楓差不多就得了。

我的頭腦異常清明,靈台如空鏡,就是醒不過來。不光如此,我甚至還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夢裡我來到一片草原,沒有牛羊,只有一顆巨大的長得像男根一樣的樹,枝繁葉茂,直聳插天,這樹巨大無比,垂下一根根絲絛活像陰毛一般,穿過絲絛,是一個樹洞,這樹洞要比一般的樹洞大很多,有門有窗有牌匾,牌匾上還寫著「怡紅院」幾個字,我心說這裡邊該不會住著韋春花吧,門口站著薄紗白腿的於藍,頭上戴著草環,跟我說,你來啦。我說嗯,我來了。咱們進屋去深入淺出的好好談談人生吧。於藍說好,等我進了屋,桌子上居然葷素冷熱四個菜,桌子邊上,是阿然,她端著一碗冬瓜湯說,你來啦,我說你怎麼在這兒?阿然說,不然呢?應該是誰?這時候於藍在我身後忽然拿出一把刀子,一刀插進了阿然的脖子,鮮血呲呲的冒,噴了我滿身滿臉,好涼啊!我他媽快嚇死了,推門而出,草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懸崖,我恰好就在懸崖邊上,這時候阿然——還在飆血啊這丫頭——極其優美的站在懸崖邊上,我聽見懸崖下面隱隱的傳來海水的濤聲。阿然回頭一笑說,江海,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就走了。說完她就跳了下去。

我忽然醒了,阿然正拿著一個毛巾給我擦臉,我忽然抓住阿然的手說,是你啊,阿然,你別走。

旁邊的橫路敬二說,你看,我就說這小子沒事吧。散啦散啦,回家吧。

真是豈有此理,我都已經喝多了,看情形橫路也醉的夠嗆,最後是韓楓結賬,四個人里倒歪斜的出了門。

我第二次去的阿然的家。阿然給我擦臉,擦身子,換衣服,服侍我睡覺,我成了一個甩手掌柜,我確認了一個結論,阿然大概是真的喜歡我,畢竟像我這樣的一個人,家貧人丑,屌絲一枚,我身上唯一值錢的大概就是兩個腎臟,而阿然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倒賣人體器官的人。後來的後來我和阿然在書店OOXX之後就更加確認了這個想法。另一件叫我略顯意外的事,是第二天早晨。我迷迷糊糊的醒過來,阿然正在給我做早餐,穿著一件男士的襯衫。

漂亮女生穿著男士的襯衫還是很性感的。問題是這襯衫看著眼熟,我記得前一天我穿的是T恤。猛然間我想起來,我第一次來阿然家,穿的那件襯衫,據阿然說已經洗廢了,但是現在好好的穿在了阿然的身上。

阿然端過來兩個煎蛋一杯奶,說:「對不起,我騙了你。你不會介意的,對么?」

她先承認了騙我,反倒把我至於不義之地,如果我說介意就顯得很小氣,事實上那件襯衫我還是比較喜歡的,而且相當有紀念意義,那是我的前女友給我買的。不過我並沒有跟阿然說襯衫的來歷。

阿然說:「我只是想留一點你的東西,這件襯衫,我拿著當睡衣穿。這樣就算你不在的時候,我都感覺好像是你在抱著我一樣。」

女人吶,愛幻想的女人吶!我忽然發現阿然好像是一個結網的蜘蛛,一點一點的把我困在了她的網裡面,這點伎倆我早就看明白,可是我不打算揭穿,讓女人留有一點幻想也好。戀愛中的女人總是不自覺的會把幻想當做現實,掙扎,布局,做夢,瑪麗蘇,但凡熱戀或者單相思的女人都善於給自己織夢,所謂當局者迷。但庄生曉夢迷蝴蝶,真假虛實都無所謂啦。子非魚,安知娘們之樂?

這種小浪漫和小心機,在阿然這裡還有不少,我一直懷疑阿然是善於幻想的雙魚座,我曾經跟她說過,其實我對於阿然來說,都是假象,虛構的,我可能只是你自己幻想出來的故事情節,阿然並不以為然,回答我說人吶,不就是應該有些夢么?萬一這個夢實現了呢。

真他媽是個傻娘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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