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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是陌生人

我將開始翻譯牛津大學出版社的《FEELING UNREAL》這本書,發布在這個專欄,以及我的個人公眾號CAIN-HOLD-ON上,本人非專業,可能速度有點慢,爭取每周最少推送一篇。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對一件事情足夠了解,才能知道採用什麼應對方式,對吧。希望我的努力對大家有幫助。

PS:請尊重知識產權,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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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許多人為這本書中大量的信息的收集提供了幫助。其中有些人為大眾所知;其他人卻數十年來在默默無聞中等待他們的觀察結果被重新發現並重視。我們想要感謝多年來為了解決人格解體這種人類能體驗到的最神秘莫測的感覺的困惑而以自己的方式作出貢獻的許多思想家和研究者。我們盡最大努力把他們記錄下來。

另外,請允許我們單獨感謝以下幾位:

傑弗里·阿布傑爾:我想提醒大家注意已故的奧斯卡·賈格爾給我們的支持和鼓勵,他以探索心靈深處而聞名,他在本書萌芽階段提供了強大的精神動力。他是一位醫生,一個好友,一名老師,同時也是好奇心和求知慾不會阻礙生活的熱情的最生動的證據。

Dapbne Simeon:我深深感謝所有的老師和導師,他們激勵我,支持我;我也要對許多病人致以謝意,從他們身上我學到了很多,也深受感動。

引言

這是一本關於影響了世界範圍內數百萬人的心理狀態的書——然而極少有人知道它的名字。「人格解體」這個詞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出現在文學作品中,但是這本書,作為相關研究的第一本真正意義上的權威著作,已遲到了太久。

每個人都會時不時出現「不真實」的感覺。也許是在精神創傷事件發生後,例如進入一個新的或陌生的環境,或者處於巨大的精神壓力下。作為一種防禦機制,人格解體的出現只為一個目的服務——將個人與恐懼或無法承受的環境隔絕開來。然而這種防禦機制可能矯枉過正而顯示出其不利於個人的一面,即發展成人格解體(以下簡稱DPD)癥狀。

對DPD人群而言,內在與外在的世界在一段相當長的時間裡都顯得陌生且不真實。這種精神疾病的癥狀的普遍性僅次於抑鬱和焦慮,然而心理健康專業人士卻普遍對其缺乏了解。

想像一下沒有感情的思考,對過去和當下的一切都缺乏情感的聯繫。想像一下明確地意識到思維在你的大腦中運行,或總是看到自己被同一種情緒——失去理智的實實在在的恐懼——一步步與現實隔絕開。像這樣子活著,空洞的內心,沒有了熟悉的七情六慾,一個人內在的生命似乎已經殘破不堪。而從外表看他們很可能表現的很正常,甚至相當優秀。他們知道自己出了一些問題,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問題,他們的生活變成了虛假的正常,只是用來掩飾內心的不現實感的面具。

本書是近一百多年來的研究和調查的最終結果。它是許多人的努力的集合,其中包括:一位美國精神分析醫生,他以領導DPD的研究而聞名;一位患DPD十幾年的記者,他探索了從現在到未來DPD在哲學與文學方面的關聯。本書的背景多樣,從而保證了其對這個主題形成豐富而客觀的研究。我們的目的是從上個世紀甚至更早以前至今的紛繁複雜、跨度巨大的科學資料中提煉出一份精確、公正的報告。並且我們也查閱了許多哲學與文學作品中提到類似DPD癥狀的文獻。不真實感和「失去自我意識」的體驗經常在不同的文學作品和宗教記錄中出現,只不過是以其它名稱出現。

《不真實的感覺》是許多人花費了大量時間尋找被長久忽視的問題之答案的成果。我們謹以本書提供一個堅實的基礎,一個患者和為他們治療的醫生都能獲得更多的信息,掃清迷茫的狀態,從而繼續前進的起點,而且通過對DPD的反思,我們都能對自己個人的生命有更深刻的認識。

1 自己也是陌生人

「思想是它自己的地盤,「彌爾頓提醒我們說,」它可以在自身中創造出天堂中的地獄,或是地獄中的天堂。」對大多數人來說,《失樂園》中的這些詞句不過是被遺忘許久的古代英國文學的殘章斷簡。但對於羅恩而言,這句詩以深刻的洞察力道出了他內心真實的情況。羅恩住在海邊城市,是一名32歲的雜誌編輯。在他的同事們看來,他的生活完美無缺。他聰明、幽默,而且在出版界的職業也非常成功,名下有一套離海岸很近的公寓,朋友眾多,總之,簡直就是人人稱羨的人生贏家。但是羅恩有個煩惱——每天當他回到高檔社區的公寓,正好看到夕陽西下時,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這樣生活多久,每天都懷疑今夜會陷入精神失常的孤獨地獄中。

羅恩是患了精神方面的疾病,他也明了。在思想設下的陷阱中,他能清楚看到每個思維閃現消失,就好像他在自己的頭腦外面向里看一樣。夜裡躺在床上,他經常不眠不休地反覆思考自己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思考死亡,以及存在本身的意義。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的手臂和腿不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而大多數時候他感覺自己的思維在大腦外部操控自己的身體。

當他與不知道他的問題的人交流時,他缺乏自主性,只是根據別人期待的方式來回應和動作,並且為能每天都扮演一個正常人以及堅持一份工作而高興。在大學的時候,他曾經短暫地學過戲劇,著迷於莎士比亞和文學,然而逐漸浮現的自我意識剝奪了他表演的能力。現在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就是一場戲——只是扮演了現有身份的這個角色而已。

回憶起他曾熱愛過的文學,有時候他會想像自己是加繆的《局外人》中的默爾索,像那個角色一樣在這個冷漠麻木的宇宙中拖著沉重又無意義的生命行走。他一邊努力生活,一邊恐懼著死亡。於是只好按照千篇一律的步調行進,工作只是為了分散注意力,而幸福則是遙不可及的幻想。「死人不會快樂」,他想,「一個人想要幸福,就必須有感覺。」但羅恩已經很久沒有過除了恐懼、困惑和絕望以外的感覺了。

大腦的這種讓人困惑卻真實存在的問題折磨了羅恩和千千萬萬像他一樣的人。它不是抑鬱或焦慮,即使有時候它的表徵看起來像那些為人熟知的疾病。它的出現常常殘忍凶暴,曠日經年地摧毀一個人的自我意識。其名字正暗示了它的破壞性——人格解體(以下簡稱DPD)。

威廉·斯泰倫在他的自傳《看得見的黑暗》里寫了他與令人衰弱的抑鬱之間的戰鬥,他寫道:「抑鬱是一種心理紊亂,對個人來說如此難以理解卻痛苦萬分,對心智的折磨幾乎無法言喻。「這位作家的寫作技巧有目共睹,他描述抑鬱為「在大腦中呼嘯的風暴「。DPD在一個人內心造成破壞的殘骸也一樣難以名狀,無法向未經歷過的人解釋。類似」感覺世界不真實「、」我感覺與自己隔絕開了「或「我的聲音聽起來很陌生」之類的詞句在普通人聽來莫名其妙,但DPD患者一定清楚的明白那些句子的意思。

我們大多數人都可以想像出自己最黑暗的恐懼,比如被活埋,或者被鎖在一間滿是老鼠和蜘蛛的房間里;也可以回想起不堪重負的悲傷和瘋狂的恐怖記憶,無論是發生在清醒的時候還是在噩夢裡。我們會記得做了一個特別恐怖的夢後無法讓自己完全清醒過來,或者面對一場突如其來的悲劇、損失時感覺「那不是真的」。對於大部分DPD患者來說,他們每天都與恐懼相伴,每天都像在夢裡一樣感到不真實。內在與外在的世界都顯得陌生,因為控制他們精神世界的自我意識改變了對世界的反應。

莎拉是一名來自紐約長島的29歲大學畢業生,她在生命中的大部分時光都在於人格解體對抗。為了讓他人容易理解,她這樣描述自己的感覺:「許多人都時不時與自己的大腦玩過一些小遊戲,例如長時間盯著鏡子中的自己,直到認不出自己的臉;或一遍又一遍重複寫同一個字,直到你覺得從沒見過這個字似的。」莎拉說道,普通人可以對自己誘導出這種暫時性的陌生感,而她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不同的是她無法自我控制這種感覺的產生和消失。

我們對自我的熟悉感,對自己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了解,對我們究竟是誰的認識、以及對我們如何適應這個世界的知悉,加上目的、心智與緣由,以上這些支撐我們度過日復一日相對穩定的生活。然而,DP患者很難從感覺上明白自己是誰。因此,他們可以機械地生活著,努力表現的「正常」,同時擔心著別人是否看穿了他們的偽裝和充斥在他們自我存在中的撲朔迷離的隔絕感。

湯姆是一名44歲的銷售主管,他認為工作只佔用了10%的大腦容量。「我可以參加一場重要的會議,被問及關鍵性的問題,然後我總能找到滿意的答案。但實際上我不在那裡。就好像所有東西都不是真的,我自己或這場會議都不是真的。有時我從40樓高的窗戶望出去,琢磨著天空的邊界在哪裡;而別的時候我看著自己坐在會議室里,高談闊論時間期限和提高銷售業績,假裝這些東西真的對我有意義似的。這一切更像是一場白日夢。似乎我對現實的某種更重要的一面過於瞭然。在頭頂無限的天空、與在我短暫的人生之前之後無限的時間面前,工作這樣的東西究竟有什麼意義?難道沒有其他人想過這些問題?「 湯姆的這種與世界上稍縱即逝的東西以及真實的日常生活隔絕開的感覺,以及他對存在的本質的過於投入,是DP患者經常遇到的問題。

「有時候我感覺自己來自火星,」謝莉爾說道,她是一名33歲的織物設計師,「我覺得作為人類很奇怪,身體的功能也顯得怪異……我的思維彷彿與身體分離開了。有時最普通最熟悉的事物也會變得陌生,好像我第一次看到它們似的。比如一面美國國旗,所有人都可以第一時間認出來並知道它代表了什麼。我卻只能識別一塊布上的幾種不同形狀的色塊,即使我仍然知道我應該怎樣「正常」地反應。「

這種對外界的熟悉之物的陌生感也是我們所知的人格解體的另一方面的癥狀。

「我煩惱的是假如我第一次發現解體的癥狀,應該像孩子一樣感到驚奇,但我沒有,「 謝莉爾說,「我知道自己生病了,而這給我的唯一的感覺就是恐懼,尤其是被強拽著脫離常規生活的恐懼。」

露易絲是一名24歲的小學教師,解體的癥狀包括了她對身體和動作的感知,亦充斥了整個視覺世界。大概10歲左右露易絲就患上了人格解體,那時每當她抬起腿或手臂,就覺得身體失重,似乎要飄浮起來。她說:「對我來說,解體是一種視覺體驗。就好像我正戴著不透明的眼鏡,世界就在眼前我卻看不到。」 從那以後她的感覺開始枯竭,她說那叫麻木,即使想哭也極少能哭出來。彷彿身體不再屬於她,「有時候我會用力拍手或擰一擰大腿,就為了能感覺手和腿還在。「 時不時地,她會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演戲」,與此同時,」內在的我與正和您聊天的那個『我』卻沒有關係。」她說道。解體最嚴重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根本不存在。這些癥狀使她對自己究竟是誰感到很困惑,而且她常常覺得自己是個「演員」或者僅僅是個「幻象」。

格雷格今年42歲,事業有成,膝下有二個孩子。17歲時他第一次遭遇人格解體,開始的時候病情時好時壞反反覆復。然而在最近的15年間一直持續解體,有時候癥狀比其他人更嚴重。像露易絲一樣,他形象地描述了被DPD長期緩慢摧殘的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對自己的情況深思熟慮過,也比他見過的任何醫生都更熱切地研究過。當他試著向專業人士或親近的人解釋受到影響的自我的各個方面時,是這樣說的:

感覺——「我想要像其他人一樣再次產生感情,但是卻麻木頑鈍,我能笑也能哭,但是純機械的動作,我的肌肉在動,卻感覺不到任何情緒。」

身體——「我感覺自己不在這裡,而是飄浮在周圍。就像有另一個我看著我所有的動作;似乎我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即使正在說話,也猶如那不是我在說。」

思想——「我的思想與身體南轅北轍,身體在做一件事,思想在說另一件事。思維彷彿不在身體里,而是在之外的某個地方。」

視覺——「猶如玻璃擋在眼前,視線阻斷在二維平面的迷霧中。」

控制(對個人行為的控制感)——「我感覺自己其實不在這裡,我在遠處,這裡的我只是個機械動作著的機器人。」

像格雷格一樣的人即使多方探訪名醫、以及心理諮詢師或其他治療師,可能仍會多年受慢性人格解體的折磨。一般來說,健康專業人士不僅無法緩解他們的病情,甚至極少有人能給這種情況進行準確的診斷。醫生們只會告訴患者他們只是得了某種焦慮症或抑鬱症,這些癥狀只是那些病附帶的。

人格解體導致的可怕的情感缺失可能還會導致大腦進入某種矛盾狀態:一方面,自我與外界的聯繫會逐漸減弱,進而變成「無自我」的狀態;相反的,對各種思維在大腦中的運行過程更加明了,從而產生了另一個更強大的陌生而飄忽不定的自我意識。人類原本憑藉感覺就能自然激發的堅定信仰、生動回憶與強烈情感現在都猶如陌生、無意義、某種程度上虛假的幻覺。曾經熟悉的心理意象被弱化成了電影畫面,失去了氣味、聲音和感覺。思維與記憶一度伴隨著情感意識,現在卻只剩下了扭曲的知覺和寥寥無幾的感情,然而DP受害者智識上非常清楚他們看到的這種現象絕對不正常。失去了正常自我意識的實在感,他們迷失在了脆弱、恐懼的情感牢籠里。

「每當我試圖解釋解體的感覺,聽起來就像自我矛盾。」喬安妮說。喬安妮35歲,是三個孩子的媽媽。「無論多麼微不足道的想法對我來說都不堪重負,每一分鐘都像一小時一樣漫長。似乎我的思想正出現在巨大熒幕上,或用難聽的聲音大聲向我嘶吼。」

「但是與此同時,我的人生,在這之前與在這之後的所有時光似乎都成了曇花一現。我努力抓住青春時期生命欣欣向榮的感覺,也曾期望構築美好的記憶以供年老時回味。然而現在一切都顯得短暫空虛,似乎我曾經歡欣鼓舞的時光都被抹消,而自己只存在於當下這一時刻……沒有過去,亦無未來。我無法在生命的土地上紮根,也不能享受孩子們陪伴的生活,只能不斷思考著人生轉瞬即逝,這一切是多麼虛無空幻。「

「我寧可得癌症,」喬安妮總結說。有許多其他DP患者也說過一樣的話。「如果得了人們熟悉的病的話,你可以得到一些同情。但是如果你跟別人說自己是人格解體,他們會覺得你要麼瘋了,要麼神經質。你只有閉上嘴,默默承受痛苦。「

的確,DP患者經常說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過上正常的生活——少一些存在意識的控制,多一些自發性的行為。雖然蘇格拉底曾經說過:「未經審視的人生不值得過。」但是我們至今遇到過的許許多多DP患者卻過著過度審視的人生,而這種人生卻痛苦得幾乎難以忍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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