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多孤獨的人，才會養兩隻貓？
03-17
"我不禁想，你一個人在北京在北京，到底是有多孤獨，才會養兩隻貓？"這句話是我在朋友圈說自己養了第二隻貓的時候，我的一個朋友給我的回復。我的同事小美，看到我養了兩隻貓之後，充滿擔憂地說：老妖啊，我真的很擔心，你養了兩隻貓之後，就會距離找到男朋友越來越遠了。一個人，在北京，怎麼可能不孤獨呢？很多人勸我，要去找一個人，有人陪著，就會好很多。我當然知道，兩個人會比一個人好。很早之前，自己發過一段話："我總嚷嚷著要找對象，可是從來沒有主動想要去勾搭誰，我害怕快餐愛情，害怕分開，害怕我最後認真了別人卻只是敷衍。"
可是後來，我才發現，我不是害怕談戀愛，我是害怕任何人走近我，也害怕去認識和接近任何人。
曾經看過一篇文章，作者說意識到自己不喜歡太過親密的關係：「每當我開始對一個人產生依戀之心，我很快就會同時產生很多似乎自己也說不清楚的負面情緒，憤怒的、失望的、厭惡的、煩躁的。這些感覺會很快讓我不再感受到來自依戀的快樂和甜蜜，而想要疏遠距離。」一直以來，我都是同樣的感受，所以，我習慣跟人保持疏遠，也習慣從來不向人表達自己的感情，甚至，習慣地對身邊的人忽略和冷淡。很小的時候，養過一隻貓，養了很多年，在我初中的時候，有一天，被村裡的狗咬死，我哭了很久很久。後來家裡一直有貓，我卻始終不肯跟它們中的任何一隻親近，因為不願意再一次接受那種看著它死在我面前的傷心。到北京的頭一年，窮得連自己都養不活，往往是房租交完了就沒錢還信用卡，跟人在丰台合租一個房間，到了今年3月底，搬了家，換了家公司，薪水漲了一點點資，雖然還是很窮，但到底能勉強養活自己了，心裡總有想著，什麼時候，可以養只貓。可是遲遲沒有任何行動，我還是 會害怕，害怕自己沒有能力照顧它，害怕自己會對養貓這件事失去耐心，害怕自己的不負責任和忽略會傷害到它。到了7月的時候，公司里新來的同事，有天在群里說：因為家裡有寶寶了，所以要把貓送走，有沒有人願意養？我看了那隻貓，圓圓的一張臉，似乎很好相處的樣子，就答應了下來。就這樣，養了第一隻貓，十七同學。周六的時候，同事開著車帶著她過來，小小的籠子里裝著，剛剛把她放出來，就鑽進房間里的衣櫃底下不肯出來。十七是只非常非常膽小且害羞的小女貓，她剛來的那天，在衣櫃底下躲了整整一天，安靜地彷彿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到了晚上，才肯悄悄地爬出來，吃點東西。十七對環境很敏感，剛到我們家的時候，各種不能適應，屋子裡轉來轉去，不停地叫喚，不肯讓人碰到她，除了吃東西，幾乎都躲起來不肯見人。
可是慢慢養著，也漸漸地熟悉了起來，有時候我盤著腿坐在床上打字，她會走過來挨著我的腿躺下，有時候晚上睡覺，她也會睡著睡著就走過來，把腦袋埋進我的胳臂里。我跟十七的相處很融洽，她從來沒給我惹過禍，之前很擔心的一系列關於養貓的問題，她一項都沒有發生過，就算她在我的桌子上繞來繞去，都知道避開我擺在上面的杯子等物件，從來不會把它們扔到地上。我們大部分的時候都很安靜，我窩在房間里坐我自己的事情，她默默地躺在一旁，偶爾的時候過來我身邊，讓我摸摸她，然後又靜靜地走開。像是兩個非常有默契的老朋友。而第二隻貓——鶴子比十七小很多，她到我們家的時候，大概才剛剛半歲。也是同事送我的，之前還給過其他的同事，而他們放棄鶴子的原因很簡單——這隻貓實在是太調皮了。她咬壞了第一個主人家的機頂盒，尿了他們家好多床被子，然後到了第二個主人家，直接咬壞了人家家裡的沙發，在主人床上拉了一坨，還咬傷了主人家的姐姐……送到我們家的時候，我的內心也是忐忑不安的，這隻倒是自來熟，剛剛從籠子里放了出來，就撒歡地四處查看她的新領地。然後她和十七打了整整一個晚上。吵得室友不得不說：如果她們繼續這樣打下去，你還是把小貓送走吧……
最後，這隻鶴子還是被送走了，因為她在我處女座的室友床上拉了一坨，還尿了一泡……當然，為了繼續養她們，我不得不，帶著兩隻貓重新找了住的地方。現在想想，大概從我決定為了鶴子搬家的那一刻，這隻貓，就跟我之間，有了無法割斷的緣分吧。搬了家之後的鶴子，繼續肆無忌憚的尿床……於是我不得不買了新的床單，新的被子，新的褥子……然後她繼續尿。有一次尿到我已經沒有被子可以蓋了，不得不抱著電暖爐過了好幾晚上。最後終於有人說，是不是該發情了？果然，做完了絕育手術後的鶴子，再也沒有尿過床……搬家已經兩個月多月了，也漸漸地習慣了跟著兩隻貓一直生活的樣子。她們倆也漸漸習慣了新的住處，有大一點的客廳可以玩耍，兩隻貓偶爾還是會打架，大部分時候都是各自玩兒各自的，在走廊里遇見，還會親親對方。每天我下班回家，聽到動靜，兩隻貓都會昂起頭，十七會慢悠悠走到我身邊蹭蹭我，而小鶴子，大都是高冷地躺在她的窩裡。我習慣先摸摸十七，然後跟小鶴子說：鶴子寶寶，來親一個。她就會把臉伸過來，讓我親親她。
兩隻貓完全性格迥異。十七喜歡安靜，走路都是悄無聲息，大部分時候都乖乖待在角落裡。而鶴子，則永遠都是橫衝直撞的，一副走路隨時都要飛起的樣子。
在我們家鶴子尿床尿到我快崩潰的時候，很多人勸我說，把她送走吧。可是那段時間，對我來說，是不大好的一段日子。因為壓力大，又沒有任何人可以向我提供支持，我時常會覺得害怕，半夜裡會噩夢驚醒，總是忍不住會惶恐，這個世界上，真的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以後的路要怎麼撐得過去呢？我要怎麼做，才能夠讓自己一個人生活下去？很多個睡不著的晚上，一個人縮在被窩裡哭。那隻平日里看起來的小鶴子，卻會走過來，鑽到我的被窩裡，把頭靠在我的胳膊上，還伸出她的爪子，圈住我的脖子，我就這樣靜靜地抱著一隻貓，哭到慢慢睡過去。而那隻貓，還會偶爾伸出舌頭，舔舔我的淚水。對我來說，怎麼忍心能夠，把一隻陪著我哭了很多個晚上的貓送走呢？我不會把她們任何一直送走的。在和她們相處的這些日子，我竟然發現，我對她們漸漸開始有了依戀，每天下班回來第一件事是找貓在哪兒，在家的時候，也很習慣，她們賴在我身邊打呼嚕。有次跟同事一起吃飯，說起公司里的很多人，我都是一副非常茫然的樣子："誰？我不認識啊。"我有個同事，特別喜歡在公司溜達，見到感覺有趣可愛的男生女生，都忍不住要認識一下。還時不時就領著我去看一眼，然而我一個都沒記住。終於有一天，在我連續好多次聽到同一個名字之後，我忍不住問："你說的是誰？"他大呼小叫著："你明明加了別人的微信，昨天別人還給你朋友圈留言點贊了，我們前天在電梯里還碰見人家還跟你打招呼了，你居然還不知道是誰？"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不認識公司里大部分人，我不記得別人的名字，我需要見過別人很多次才能記住別人的臉，我習慣了每天都低著頭走路，我甚至習慣了走路的時候貼著牆根。我不喜歡主動跟人聊天，不喜歡主動跟人打招呼，除非是工作上的必須，我不會有興趣去認識任何一個人。
真正打算改變這種情況，是從養貓之後開始的。很多時候，看著兩隻貓靜靜地睡在床尾，聽著她們均勻的呼嚕呼嚕的聲音，內心裡，是從未有過的篤定和踏實感。我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勇敢無畏，可以獨自解決所有的問題，可以不需要人陪伴，可以在哭的時候把自己埋進被窩就好了，我也同樣認為，自己已經把所有的力氣花在了讓自己好好活下去，我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別的人和別的事，我也壓根不想，讓任何東西進入我的世界。可是，在養貓的過程中，我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其實可以做到，去關注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事情，去給兩隻貓鏟屎，給她們添加貓糧，換上乾淨的水，給她們洗澡，擦乾淨毛，在她們黏著我的時候，跟她們玩兒，對她們付出時間、精力和耐心，嘗試著用一種也許有些笨拙的方式，去照顧她們，甚至，在面對所有的衣服都是貓毛這種事，也可以淡定地解決。原來，不是我不可以，只是，這麼多年來，我從未嘗試過。原來，我不是缺乏愛別人的能力，我只是，從來都沒有試過。下雪天里，給她們洗乾淨，仔細替她們擦乾貓，看著她們挨在一起，那時候，我才感覺，原來，對別的事物，付出自己的耐心、關愛和照顧，是多麼有成就的一件事。原來被人需要，被人依賴，被人期待著的感覺，也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情。甚至有時候會想，要再努力一點啊，這樣才能讓我們家的十七寶寶和鶴子寶寶不會被餓死，才可以把她們照顧得更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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