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很小的大事

今天晚上接到了生平第一顆紅色炸彈。雖然知道她一路談戀愛定日子領結婚證，但還是在看他們結婚照的時候最受震動，勝過於領證，不過應該勝不過婚禮場面。

我在翻結婚照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我就對我室友說，我覺得我好朋友穿婚紗樣子好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

我室友說，你覺得不好看嗎？

我說，當然不是，穿婚紗當然好看。可能是在我心裡覺得，我還是個寶寶，那我的好朋友跟我差不多大，應該也是個寶寶啊。所以我覺得她在偷穿大人的衣服。

我室友大聲嘲笑我，黑茫茫，你早就不是個寶寶了！你的年紀可以談婚論嫁了！是你本來就落後了，所以才關注點那麼奇葩！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在上幼兒園之前認識這個好朋友，後來上了初中之後又重逢，一直關係十分好。大學一年級，她在我生日一個月前給我發簡訊跟我說晚安，一發就發了三年。我起先是不能承受這種好的，我很害怕別人對我好，而她對我，經常是特別好。她就開玩笑說，你找到男朋友之後，你男朋友就會代替我跟你說晚安啦。不過這種習慣的終結是她找了男朋友。而這件持續三年的事情不知緣起，自然也無疾而終。

她真的是個特別好的人，或許是我的朋友裡面最浪漫的了。我也有一些長袖善舞的朋友，看起來很浪漫，但都不及她。她恰恰是沉默的那一類，並不擅長交際，基本上可以用樸實來形容。但在一些小地方，她用心地讓我無以為報。比如說，初中的時候我們一幫人都熱戀TVB，有一年她綉了一個有TVB三色台標的帽子給我，因為我說我好喜歡帽子啊；大學時有一年，她在我生日前後跑來杭州看我，送給我一個電動玩具車，她說你懂的。我懂的，玩具車上有HK的標誌。或許那並不是HongKong的縮寫，不過這種帶有象徵性的標誌把我拽回我最算年輕的那段時間，我們幾乎痴迷於一切能夠聯想到香港的事物。我們在一個閉塞的小鎮上成長，當時能去到最遠的地方不過是公交車半個小時的市裡，對我們城市以外的任何事物都缺乏概念，唯獨想像，撐起一個實際生存空間之外的另一個造夢的空間。我們收集卡片貼紙，抄粵語歌，厚著臉皮跟著念，為了看電視里演的港劇爭分奪秒奔跑回家，會唱電視里播的幾乎所有港劇的片頭片尾加插曲，我買了一副香港地圖，下課的時候常常圍攏一幫人在看，把我們心儀的地點畫上圈，我們拍著胸脯說，以後一起去玩哈。

那些地點只停留在地圖上，它們不可能成為實際上的任何一個實景，而我對她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那裡。少年時一起做夢的夥伴，後來就沒有長大過。我每年年初一都會去找她去拜年，然後逛六遍她們小區，去年還一起去看了電影版《衝上雲霄》。年年在時間變換最劇烈的節點去探訪她，都不會有什麼變化。唯獨今年，我很識相地祝了她新年快樂，她也沒有回她在家，我開她玩笑說要去婆家拜年哇，她也順勢應了這句話。今年年初一我很罕見地在我小阿姨家的沙發上躺了一下午，覺得時間忽然斗轉星移，堵在閘門外的很多年決堤而出。我想起《衝上雲霄》的電影版，和電視版相比，也只不過是保留了一首《歲月如歌》而已。天氣不似預期，但要走，總要飛，告別不可再等你，不管有沒有機。

而今她披上了婚紗。我的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中，也有不少同學陸陸續續的結婚的。時間到了，時間到了，他們的另一扇門向他們打開了，這實在是世界上最平常的一件小事。這不過我仍然是想記一記。

剛才同她聊天的時候，我心裡很激動，生怕自己說不出能表達我心意的祝福，我想把世界上最好的祝福給她，她也許知道的，也許她現在很忙。

可是這些話，我卻不敢讓她看到。這些話屬於過去，是原本應該藏在心裡的，但又忍不住想寫一寫，找個沒她的地方，放一放。

20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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