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萬曆十五年》讀書筆記

看完半本書，倒是奇怪，以萬曆皇帝為中線，以傳統傳紀體兼議論的方式，一步步從張居正首輔十年從政經歷講述到申時行擔任內閣首輔時期的政局變化。張居正專權時代固然是穩固了國家，也嘗試使用新政：以一己之威望改變明朝行政從事的弊端。但卻因為文官集團本質的雙重屬性，以及文官沿用難以避免的使用道德教條束人束己的弊病，使得皇權與文官集團整體的對立，雖然短時間內因為慣性的緣故，不會動搖山河穩固，卻在暗中為整個王朝埋下了難以挽救的衰亡之根——權力分散，黨爭不斷。上層建築的地震對於金字塔底部本來就生活困苦的的平民百姓來說簡直雪上加霜，連年天災兵禍，小冰河橫亘原野，賦稅卻一再增重，民生逐步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等到張居正突然故去，申時行被推到前台，卻因為張居正留下的艱難時局，和文官骨子裡尊崇的至高道德教條，一改張居正大刀闊斧的新政方式，事事保守，竭力在萬曆皇帝與日益不滿的文官集團之間斡旋。作為有狀元之才且學富五車，尊為文淵閣大學士的當朝首輔，他自然看得出整個時局中，完全依靠文官治世的弊病，與當朝皇帝難以自由施展抱負的艱難。然而，他既無法在山中行移山之術，亦無法脫離自幼被灌輸、自古以來文人信奉的道德至理，即使這些道德已然僵化。他曉得，在一個希冀著自由與個性的皇帝個人與代表皇權行使象徵意義地位的布政方針之間，作為文官的發言人，他只能選擇後者。

萬曆皇帝此時已經難以用正常的態度去面對本是輔佐他一步步接任皇位的滿朝文武，年少時曾立志發憤圖強，成就一番帝皇偉業的心愿並不符合滿口「天地至理，人倫楷模」的文官的要求。受限於從小被灌輸的理念，他卻是沒有叔祖正德皇帝當年離經叛道的魄力與叛逆的自我性格。然而他畢竟長大了，畢竟也不是愚笨之人，作為天子的他，在看過太多陰暗的權屬爭奪，表裡不一，貪贓枉法卻滿仁義道德至理的所謂「大德之士」，甚至於連他自小最敬慕的張首輔都以萬貫家財，斑斑劣跡證明了人心之陰暗，這逐漸使他多疑，難以信任旁人，更不用說爾虞我詐，心口不一的文官集團。他的反抗是一步步用沉默和不理會「放逐」所有人——所有想要限制他、強行控制他的人，也放逐了自己作為皇帝的使命與決心。十年不早朝，證明了他的決心，也讓整個大明朝負上了沉重的政治枷鎖，一步步滑向了無可挽回的深淵。

權力與人慾，規則與人心，殊難平衡。

（2015/05/13/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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