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鐵還需自身硬(二)--張岱初識臨高
隔離時間為一周,日子也不輕鬆。隔離營里有準時的鐘聲,每天至少要學習「行為規範」,屁大點的事情都管,真真是嚴刑峻法。
分給張岱這一營的教官是學田佃農,老歸化民路大,身份證上的名字是「路達」,路達在天地會學了認字,在幫工的時候 逐漸明白首長們掌握的不是「秘法」而是科學,學習更加用工。 後來迷戀科學,乾脆專走文職,每天吃飯的時候也會拉著兒子聽數理化。一來二去雖然達不到首長們「海一樣的知識」,應付歸化民和舊知識分子真是綽綽有餘。
看到張岱這箇舊知識分子上門討教,路達連覺都不想睡了。好在張岱已經粗通髡學,他就撿些進階的「槓桿」、齒輪、小孔成像、水壓、水火之力之類的知識,教他「格物」之理。張岱起初看他眉目發蠢,還以為髡賊在敷衍自己,多聊幾次心下佩服,認真學習起來。
七日轉眼過去,隔離結束,大家紛紛收拾行李離開,卻聽到短髡喊「誰是范錢進?」這個范錢進正是剛下船哭唧唧的倒霉小販,眾人以為是小販到處哭喪,惡了「戴箍的」短髡。官官相護,誰敢搭腔?這范錢進嚇得連躲都不敢,雙腿直打顫。
卻見先前和他聊過的王鐵蛋一把抓住他「好了好了,貴客在這兒!」一群假髡紛紛湧上來說話,一個打頭的當下指:「就是他,買了保險!」這打頭的假髡遞上一張又厚又硬的支票,上面寫「謹賠償范錢進先生粗瓷損失貳佰元流通券整」
原來他不通澳洲制度,見四個口袋的幹部給他推銷「保險」還以為是保護費一類的官府盤剝,那幹部滿嘴「加量不加價,十元錢保平安」之類雲里霧裡的話,說不得簽了協議,這下可好,一堆破瓦片竟然能賣200流通券,把旁人看得眼紅,又見假髡掏出一張聘用書。范錢進原本是半個木工,又有上高桿的江湖手藝,正是臨高建築隊高層建築任務所急需的人才,直接被評定為2級木工。范錢進本來嚇得魂飛魄散,再受這大喜事一催,只覺得全身被澆了一大桶冰水,遍體通泰,一跤跌倒,拍掌道:「噫好我中了!」跑開來去,多虧路達有經驗,找了個倭兵,來了幾個結實的「三賓得給」把痰打了出來才算把范錢進救活。
張岱腹誹小販被小恩小惠勾得失心瘋,本來還以為抓到「澳宋官員照樣腐敗」的典型,心裡充滿了吐槽失敗的挫敗感。王鐵蛋緊緊地湊了過來:張先生,現在人開始多了,您可要離我近一點,走丟了就麻煩。
檢疫營是勞動力集散中心,為了更高效的利用勞動力,在某個元老的關懷下新設立了城鐵站,配套設施一應俱全。「便宜乾淨的客棧!」「招工啦,新人優惠!」各種吆喝聲此起彼伏,廣州的城宣大街也不如這裡熱鬧。王鐵蛋輕車熟路:「張先生,咱先不用看,趕快買票上車,不然等會兒擠不上啦!您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來!」
下一班要出發的火車已經進站,轟隆轟隆的像是在喘氣一樣,整個火車頭又粗又大,張岱起初想到了他最近看到的「澳洲最新樣式鞋」,後來覺得也不像,火車頭腫腫的,圓圓的。倒是有點像扭傷了的腳踝。
張岱在杭州就了解到「水火之力」,路達也告訴他所謂的火車行駛原理也就是個「大鍋燒水」,他覺得在遠處看不真切,當下連隊都不排了,只朝火車頭擠過去。由於多次的修修補補,再加上本身的造型巨大,火車頭頗有蒸汽朋克的風格。只聽一聲尖響,黝黑的車頭噴出細長的水汽,直衝雲天,把張岱嚇了一跳。
火車完全停了下來,幾個帶著袖標的工作人員手腳利落的把車門打開,背著手立定。等車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了,誰都想佔個好位置。在站台上戴紅箍的假髡幹部當下吆喝著指揮秩序,站在車廂上的乘務員也嚷嚷著「維持秩序!」。「讓一讓!」有一兩個不想排隊的假裝沒聽見,當下被眼尖的一個軍人逮住,抬手就是兩藤鞭,這殺伐果決讓幾個躍躍欲試的「大陸客」嚇得直縮腦袋,暗自慶幸剛才沒有冒頭。張岱心中暗驚:雖然髡人自稱宋人後裔,卻沒有一點文恬武嬉的樣子,偽朝國都尚且如此,在外不受君命的老兵油子不知是怎個跋扈模樣。在他來時廣州城還有點樣子,不知過一陣還要怎麼大肆盤剝。
一些渾身髒兮兮的工人戴著小帽,扛著毛巾,拿著鐵制工具,從排隊的人群旁邊繞過,圍著火車頭上下檢查,「搭把手!」「煤不夠了!」之類的喊叫不絕於耳。張岱早年也見過官府張羅的水排、稻臼這種 百人操作大器械,然而結構簡單,傻大黑粗。與這等複雜,巨大,有力的現代工業產品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還在為這神奇的機械心搖神曳,身後有人高喊「同志讓一讓!」。幾個黑黢黢的工人推著一排小推車一路小跑過來,高聲提醒。張岱忙不迭地扭身讓開,卻見他們手提肩扛的將這小車裡的東西往火車頭上裝。還要看呢,同行的王鐵蛋來拉他:張先生請了,火車就要開了!
張岱這才戀戀不捨的從火車頭挪開,跟著王鐵蛋來到了最末端的一級車廂。
這所謂的「頭等車廂」很是簡樸,與二等車廂並無太大區別。當下與王鐵蛋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聊起了剛才看的西洋鏡來:「天如見這車頭甚是龐大,這所謂車廂各個怕也是有千斤之重,水火之力如何推動的起?先生久居臨高,可知其中奧妙?」王鐵蛋呵呵的笑了,這原理說起來很簡單,實際做起來可就難啦。不瞞您說,我之前有看芳草地學生做蒸汽機的小模型,想讓它實際運轉起來才難呢!
王鐵蛋還要滔滔不絕的說一些細枝末節,張岱卻發問了:「這麼說來,蒸汽機也可以用木頭做燃料?「那是當然」。 「那為什麼我看這節大車要用煤黑來驅動呢?」
王鐵蛋對這些東西並不理解,剛才的一通理論出來,肚子里已經空空了。支支吾吾的說自己不清楚。
前座發出了善意的笑聲,「嗯,你這個同志很好嘛」,原來是個元老,對王鐵蛋的科普知識微微讚許。剛才兩人匆匆忙忙的上車,王鐵蛋沒有注意到元老,已經很失禮了,現在看到元老主動與自己搭話,趕緊立正行禮:「廣州大區行政人員王鐵蛋,請首長指示」
「誒誒,同志你好,快坐下吧!」這人正是姬信,看王鐵蛋還有些惴惴,拉他袖子讓他坐下:「很好啊,就是要這樣,多問為什麼,多學習科學文化」
他看了看張岱「這是剛來臨高的朋友嗎?」「報告首長,這位是從廣州來的張岱先生,我奉命引導他考察臨高。」「不要這麼正式嘛,又不是在工作」姬信看他還要起身,連忙壓手讓他不要起來。張岱倒還是保留舊有習慣,起身作揖。
「張岱先生,您有看看外面的世界的覺悟,這很好嘛」張岱對姬信這種長者式的語氣讓張岱不太舒服,但還是虛心求教。姬信倒是開門見山:這就要引入一個概念叫「熱值」了。「哦?願聞其詳」「熱值就是相同重量下,燃燒放出熱量的多少。通常來說,我們盡量採用黑煤,因為這是熱值最高的。」看張岱仍有點迷茫,便進一步解釋:『就是老百姓俗稱的經燒』 而木頭的熱值是很低的,燒木頭的溫度也不夠高。
張岱問到:「這煤,可是同廣州販賣的蜂窩煤一樣?」
「蜂窩煤是這種煤的副產品」
「這煤是廣州所產還是海南所產?」
「 都不是,是越南來的。南寶也有煤礦,不過多用於其他用途。這趟車就是往南寶去的,你空了的時候可以參觀一下南寶,那裡產業鏈很成熟,副產品也很多的。」
張岱對所謂產業鏈、副產品概念不甚了解,還想繼續問,火車已經停下了。東門市到了。
「臨高歡迎你,張先生」姬信點點頭下了車。
「張先生,到東門市啦,我給您安排個住處吧?」
張岱卻被姬信的一番話勾起了好奇心,原本想去東門市看看澳洲髡景,現在卻想看看南寶的原生態。
「東門市的夜景美極了,南寶是髒兮兮鄉下,有什麼好看的?」王鐵蛋想趁機東門購物,極力攛掇張岱。結果反而堅定了張岱「戳穿虛假繁榮」的信念。「不,咱們就去南安!」
推薦閱讀:
※戈爾巴喬夫:自願限制自己權力的當權者
※華沙兵敗後的托洛茨基、斯大林和布爾什維克黨
※天文史上的今天:月球20號成功降落月球
※烏克蘭問題
※關於《她改變了蘇聯》,一點想和大家說明和探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