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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她

我是突然醒來的。窗外還是黑黢黢的一片。比鄰的高速路上不時傳來一陣車輪高速摩擦路面燃起的呼嘯聲,彷彿是藏進貝殼中的一綹隱秘的海風。我覷了一眼表,凌晨三點,正是夜色濃郁的時候。校園裡怕又是起了霾,窗戶開著一角,宿舍也變得乾燥,深吸一口氣,像有人用砂紙打磨著你的喉嚨。我拿起手機登上了遊戲,她果然仍在線,我嘆了口,不知是生氣還是無奈,起床喝了杯水,繼續睡了。閉上眼睛的時候,我好像看見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正映著她的臉,然後鏡頭慢慢拉長,走出了她的房間,蔓延了整個城市;她的城市在旋轉,像一隻孤獨的貓,正繞著尾巴打轉。

上次見面的時候,我送了她一頂酒紅色的帽子,不貴,她卻有些羞澀的推脫了幾下。我說戴上正好遮你的圓臉,她竟沒有伸手跳起來捶我的頭,而是撇著嘴表示委屈。我訝異的笑了,又看她撇嘴的樣子著實可愛,忍不住捏了把她的臉。

後來她在電話里給我說,她那天沒有錘爛我的狗頭,是體恤我前一天才剛剛挨過罵,一時心軟罷了。我不禁啞然,這姑娘,死不低頭,我知她是在為前一晚打遊戲生氣的事道歉,但她倔強如沙漠里的仙人掌,我自然不會拔掉她身上的刺,再摸著她的頭說:「沒事的」。

她愛玩遊戲,偏又玩的不賴,性子燥,平靜時像海水,燥起來像海面上燃起的火焰,恨不得順著遠處水面與天空相連的那一抹縫爬上去,在那些晃蕩的白雲上燒個黑漆漆的窟窿;而玩遊戲時燥起來的她,不像火焰,像海嘯,只想拍碎岸邊所有突兀的礁石,再翻個個轟到半邊天上去,把淡藍如鏡的天空擊個粉碎。

我性格與她恰恰相反,不緊不慢,凡事看得淡然,遇著她生氣的時候,我大多躲著讓著,實在躲不了的,硬著頭皮接著,儘可能讓她心裡那一窩易燃易爆品在我懷裡「軟著陸」。我對遊戲也十分喜愛,但厲害之處在於,我毫無天賦,所有遊戲只能說是略懂,遠談不上「輕車熟路」;起初都是我拉她打遊戲,誰知她天賦勝我不說,對遊戲的執念也遠大於我,很快我就在這條路上被她遠遠甩在後面。

我當然是不服,男人的自尊心絕不該在遊戲的領域被踐踏,然而事實證明,沒有天賦的倔強,就像游魚模仿飛鳥,連吐出的氣泡都浮不出水面。我依舊技術平平,她求勝心卻越來越強。一起玩遊戲的時候多了些摩擦,有時心中鬱結,更有些害怕,怕玩遊戲讓我們變了初衷,怕耐心與信任被遊戲的戾氣衝散。

終於有一天我還是卸掉了所有遊戲。一場比賽的失利後,她痛斥我糟糕的失誤葬送了大好局面,噠噠噠,一連串話語彷彿一挺不停掃射的機槍,我感覺心上一股邪火翻湧,火舌舔著我的心窩,灼傷我的咽喉,就要溢出嘴角。我深吸一口氣,關了手機卸了遊戲,沒有再回她的話。

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不理她,卻又不自覺的翻她的微博,看見她參與的一個話題,什麼是你收到的最好的禮物。她說最好的禮物是初中班主任送給她的。初三那年班主任安排了一個胖墩墩的男生做她的同桌,很快他們成了親密的朋友,畢業後,經歷了一段互為空白的時光,又過了許多年,重又在小城的一角不期而遇。彷彿森林裡的小松鼠,在春天的小溪旁找到了上個冬天遺失的松果,他緊抱著不願鬆手,在嫩綠的山坡上打滾,而他懷中的松果也痴痴的笑,因為重新遇見喜歡的人,正是這顆星球上最最幸福的事。

前一刻還綳著的心,突然就柔軟了。像剛過了冬的積雪,在痒痒的春風下,「噗嗤」一聲化開了。她是任性、刁蠻、不講道理,但她更是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她對遊戲的執著,也許只是一個女孩對未知冒險的嚮往,對充滿變化的人生的渴望。對我們來說,愛情,可以是一粥一飯,一磚一瓦,是低頭的淺笑,重逢的擁抱,是周末的紅酒,午後的咖啡,是沉默時放在你肩頭的手,是落雨時舉過你頭頂的衣,它可以是生活的鹹淡滋味,也可以是想像的天馬行空,但它絕不是一個長按卸載便可以刪除所有數據的遊戲。那些心裡住著愛情的人,像在釀一杯酒,哪怕眼角添了皺紋,腰間多了贅肉,腳底磨了粗繭,也不過是歲月贈其香醇,而愛情予他溫柔。

我安回了所有被我卸載的遊戲,遊戲里她的頭像還亮著,那抹色彩彷彿染上了幾許溫情,像連陰天過後第一縷穿透窗欞上青苔的陽光,厚重而又樸實。有時我想,也許這一生,平凡賦予我的桎梏讓我給不了她難言的浪漫和華麗的冒險,但至少,我該給她廚房裡的煙火、情書上的墨香以及能夠躺在我懷中靜靜玩遊戲的那份寧靜。

想到這裡,心上忽然痒痒的,像開了花。花香撲鼻,一定是我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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