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翁傳(十四)冤家路窄
十四、冤家路窄
劉釗是在京城投的王業浩,所以並不認得路。王知離家時才七八歲,對老宅也只有模糊印象。三人從曹娥廟出來後兜兜轉轉,連蒙帶問,回到王家老宅已是第二天。王業浩得知他們回來,第一時間找劉釗問了情況。
「此人說是歸家,卻僅去了趟曹娥廟,並未尋根認祖。依廟前的情形,看不出有什麼能耐,倒是有些江湖俠義之氣……」劉釗把廟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王業浩說了一遍。王業浩聽後,閉幕沉思了一會兒才吩咐道:「你去廟附近查訪一下,有沒有姓周的人家。也可取我的名剌找戶房查證。」然後又轉身對王良說:「你去把周先生叫來,我在書房等他。」
自從上次挨打,王良每次去找周樂之都有些犯怵,總覺得這人一直憋著法子要害自己,還好今天是要去書房,說明老爺要密談,自己不用陪著。 王業浩的書房設在老宅內進,與卧房客廳均不相連。留守的下人知道這兒是老爺的密處,一般都不敢輕易進來。只有守家的老僕每月初一十五進來打掃一番。雖然久未使用,但一切陳設都與上次離家時沒有二致,王業浩對此相當滿意。
「先生,昨日回鄉,可尋到宗親?」周樂之落座後,王業浩問道。
「呃…沒找到,兩百多年了,沒準都不住這兒了。」
「先生莫急,這人海茫茫,尋親非一日之事。不知可記得些許線索,本官尚有些人脈,或許可盡綿薄之力。」
「不用了,我回頭去查生死簿吧。」周樂之覺得再編下去容易露餡,趕緊結束話題。
「也是也是,本官倒是忘了這出。」王業浩見套不出話來,也就不再繼續查戶口,「先生既有未卜先知之能,本官倒有些事想請教。」
「啥事?」
「前日先生所言田產之事,不知可行否?」
「可行是可行,就是有些麻煩。」
「願聞其詳。」
「你就說之前王承恩收養王先達時有文書,反正是萬曆年間的事了,讓他們找去吧,找煩了就容易和稀泥了。」周樂之複述了資料上的處理方案。
對方這種直呼先人名諱的表達方式,讓王業浩有點皺眉了,不過為官多年的忍耐功夫也不是白練的:「這生死簿上可有說四叔的命格,何時能承得爵位?」
「正經要到崇禎十三年,不過我覺得事在人為……」
「崇禎?這是何年號?」還沒等周樂之說完,王業浩就發現有點不對勁。
周樂之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支支吾吾了半天,覺得遲早瞞不過,乾脆就實說算了:「這個…上次不是說魏公公活不過今年了嘛。其實,是因為信王即位後掃除閹黨……」
「信王即位?」王業浩覺得今天的信息量有點大,又一次打斷周樂之,「當今聖上正值壯年啊!」
「這個…壯年歸壯年,陽壽到了也沒辦法,就是八月份的事。然後信王就即位了,明年年號崇禎。」周樂之說這些的時候有點擔心,生怕把這欽差嚇壞了。
要不是之前幾次接觸提供了比較充分的心理準備,王業浩早就命人將周樂之拿下了。不過正是因為周樂之的預言都得到了驗證,今天王業浩聽後沒有直接表態,而是陷入了沉思。作為一個浸淫官場多年的厚黑老手,王業浩深知一朝天子一超臣的道理,在官場里混,最重要的就是站隊正確,如果此事當真,那麼自己就要儘早和那幫閹貨切割乾淨,但是就這麼信其所言,賭注未免有些太大了。
王業浩目前還有點拿不準周樂之的立場,所以決定再探探口風:「先生,若閹黨真被掃除,那東林必將起勢啊。」
「是啊。」
「如此說來,便能開國泰民安的清明世道了?」王業浩聽不出周樂之口氣中的好惡,便繼續試探。
「也難,東林黨確實會得勢,不過他們也挺折騰的。還有北面的建奴,也不消停。」 周樂之見王業浩不但沒有嚇傻,反而是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不禁開始有些享受這種作先知的感覺了。
「建奴?去年酋首斃命,他們不正是一盤散沙嗎?」
「散沙個鬼,五月十一就要來圍錦州了。」
王業浩聽後正要追問,突然看到王良在門口站著,便怒道:「王良,你不知道規矩嗎?」
「不是,老爺,是二爺來了。」
「哦,你去讓他進來吧。」王業浩緩了緩神,覺得確實需要些時間來消化一下周樂之給出的信息,便端起茶杯,轉身對周樂之說,「多謝先生指教,且容本官思量幾日。」
周樂之正說得口乾,也端起茶杯喝了起來,不但絲毫沒有意識到送客的意思,反而裝模作樣地品評起來:「恩,這茶不錯,今年的新茶吧?」
「先生若是喜歡,本官讓王良送些過去。」
「算了,那兩個妞好像也不會泡茶。」
「呵呵,天色不早,那兩丫頭想必正盼著先生回去呢。」
「不急不急,也不能天天採補對吧。」這年頭天一黑除了造人啥娛樂活動都沒有,好不容易找到個能聊天的,周樂之哪能隨便就撤。
王業浩正滿臉黑線地和周樂之尬聊,門口王良領著一對主僕走了進來。
「老爺,昨天就是他!」
「好小子,冤家路窄啊!」
周樂之看著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漢子衝上來要動手,充分體會到了一臉懵逼是什麼意思,「你誰啊?我們認識?擦,電棒落床上了!」
倒是王業浩看情形不對,趕緊喊了聲住手,才讓那漢子停下腳步。
「大哥!這小子昨天壞我好事!」那漢子不依不饒。
只這一句,王業浩便意識到昨天在廟前搶人的就是弟弟,但是為了防止周樂之對自己盯梢行為起疑,還是故意問道:「究竟所謂何事?」
王業洵也知道到自己乾的事不那麼光彩,所以描述起來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不過這並不妨礙周樂之聽明白,而且旁邊那個家丁也讓他覺得有點眼熟。如此一來,周樂之心中不禁暗罵,「這狗官家裡真沒一個好東西,都是欺男霸女的貨色。以後有機會挨個把你們電翻了!」
「混賬東西!」王業浩聽完後罵道:「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成何體統!要不是周先生攔著,丟人都給我丟到鄰縣去了!還不快向周先生賠禮?」
「大哥…」
「休得多言!」
王業洵自覺這雖不光彩,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明白大哥為何對自己發這麼大火。也不知這個白得跟個娘們似的書生是什麼來路,王業洵扭捏再三,最後一臉不情願地拱拱手說道:「周先生對不住了。都怪那王竹攛掇,說那小娘子如何如何,我才動了邪念。剛才衝撞了先生,還望先生多包含。」
旁邊的家丁也很知趣,趕緊上來磕頭:「都是小的不好,先生要罰就罰小的吧。」
王良在門口沒敢進來,一臉同情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王竹,心想,「你是不知道這妖人的厲害,今天有你好受的。」
周樂之生平最看不得兩種事情,一是富二代耍橫,二是臨時工頂包,今天兩樣撞一起了,哪能輕易罷休:「道歉就完了?具體怎麼罰?」
「周先生,那王竹著實可惡,舍弟必會依家法處置。」王業浩知道周樂之這人沒個分寸,趕緊上來轉移話題:「本官看先生腳上未著仙履,不知可是受了污損?」
「仙什麼?你說那雙耐克?沒給我啊!」
「王良,你怎麼辦事的!還不速速帶先生去取?」 王業浩當然知道鞋沒還,因為怕周樂之真有飛升之術,所以之前才一直把鞋扣著。一路行來,王業浩讓王良找各地佛寺道觀都看過,卻都說不出個所以。最後只好故技重施,施穢物破邪術。
王良聽老爺冒出這麼一句,眼淚都要下來了,心說這不是找王竹麻煩嘛,怎麼就扯到自己了,那雙鞋昨天還在尿里漚著呢,這可怎麼還啊。但是作為一個合格的心腹,王良還是立即開始配合演出:「是小的一時給忘了,周先生您多擔待,小的這就帶您去取。」
見周樂之走了,王業洵才小聲問道:「大哥,這誰啊?」
「呵呵,這可是潑天的富貴啊。」
「富貴?」王業洵不解,「是個公公?我說怎麼陰陽怪氣的。」
「莫瞎說!這是我新找的師爺。」
王業洵想不通一個師爺怎麼敢在自己面前擺這麼大的譜,不過又轉念一想,大哥這幾年一直都不納妾,似乎也不好女色,搞不好這細皮嫩肉的師爺就是個「師娘」,但是這種事也不能細問,只好敷衍過去。讓王竹也出去後,王業洵問道:「大哥,這田產的事情可有辦法?現在朝廷雖無明旨定承爵之事,但二嬸每三五日便來催討,不好對付啊。」
「你回去老宅,把伯祖的書信都給我找來,二伯那邊你且敷衍住他們,我自有辦法。」
「好的,這就去找。」王業洵習慣了大哥這種玩陰謀的做派,雖然不明白,但也不多問。
弟弟走後,王業浩一個人在書房權衡推演。江湖中聲稱能通靈請神,預知吉凶的僧道不計其數,但是大多說辭模稜兩可,要不是事先設套做局,要不是事後牽強附會。像周樂之這樣扮相毫不仙風道骨,判語卻精確到日的「先知」,實在是個異數。如果真要做局,那麼朝中的閹黨智囊還是有辦法安排好之前那三個預言的,但是自己不過是個御史,他們為何要花這麼大力氣來算計呢?況且這次新的預言還涉及建奴出兵,這個就連閹黨也無法左右了。思前想後,王業浩決定做兩手準備,明面上對閹黨繼續敷衍,暗地裡提前留好後路。
推薦閱讀:
※臨高啟明外傳(一)撞鬼
※臨高啟明外傳(十)劇透
※臨高啟明外傳(八)落網
※澳宋外傳——關於飛艇的故事的梗概(3)
※舌尖上的澳宋:M記馬裊堡&K記博鋪炸雞
TAG:臨高啟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