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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出遊在即,學習一下唐人先進的春遊姿勢

小引

《周禮·媒氏》載:「中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是的,你沒有看錯,最初的春遊活動是野合Party。而後儒學日顯,謙謙君子意才慢慢壓抑住野性本能,使得這項神奇活動在秋名山賽道上及時轉了彎。時至今日,某91網站上的奇怪視頻可以看作一種返祖現象——嗯,都是祖先們玩剩下的。

貼吧有詩為證:「秋名山上行人稀,常有車神較高低。如今車道依舊在,不見當年老司機。」用詩聖老杜的話概括一下就是「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抬頭看得澹澹明月,千古何曾照過兩世人。我們只是在漸進的時間軸上一遍一遍、周而復始得表演自己的悲歡離合、諸般慾念罷了。

盛唐時期四海承平,讀書人忙著寫詩討達官顯貴開心——謂之行卷,沒讀過書的學蹴鞠、鬥雞討官二代開心,什麼都不會的還可以自個兒去春風十里揚州(今東莞)路尋一把開心,整個社會大環境呈現出一副「你開心就好」的和諧局面。

把開心看得如此重要的唐人,自然不會錯過春遊這樣美好的由頭。

一、吃——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吃貨友成群

唐人多吃貨,名頭最響的吃貨當屬楊貴妃。杜牧一首《過華清宮》,搖動多少人心——「山頂千門次第開,長安回望綉成堆。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為了把新鮮荔枝送到心愛女人的嘴裡,八百里加急跑死快馬無數,李隆基要是騎手本人,這就是個可以載入美團外賣史冊的溫暖愛情故事。可惜,他是何不食肉糜的大唐皇帝。

這事兒也是當時社會的一個縮影,可見唐人對吃看得極重。春日出遊,最不能缺少的就是美酒美食。只見僕婦小廝們自馬車上取下棗木矮桌,依次置下——單籠金乳酥、曼陀樣夾餅、巨勝奴、貴妃紅、婆羅門輕高面、御黃王母飯、七返膏、金鈴炙、光明蝦炙、生進鴨花湯餅……

不說那些做法繁複的蒸炸面點,有一樣倒是挺適合小吃貨們解饞的——蒸梨,唐人素愛蒸梨,有詩為證:「田家老翁無可作,晝甑蒸梨香漠漠」。野外出遊時,攏一堆乾柴,支上木架,掛上一口小吊鍋,鍋里就近取材盛點山泉、撒點甜料、擱上一隻雪梨。然後你就抱著膝蓋慢慢等吧,吊鍋里泉水咕嘟的聲音聽進耳朵也會覺得特別甜,一鍋美味永遠是將要出鍋未及出鍋的時候最誘人,當然,世上的慾念大抵都是這麼回事。要嫌麻煩,也可以乾脆舍了吊鍋,痛痛快快地烤梨吃。烤完梨,再支上些時鮮野味慢慢烤熟,和相熟的朋友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寡淡的日子就在春日裡慢慢粘稠起來。

二、玩——古老桌游「行酒令」

唐人玩得最溜的是寫詩,玩得最嗨的是飲酒。之所以把喝酒放在「玩」而不是「吃」的分類里,一是因為在唐代酒和詩實在貼得太緊,二是因為唐人確實把喝酒玩出了花。

不同於魏晉時期「曲水流觴」的風雅,唐人行酒令煙火氣更重,更接地氣。唐人行酒令至少要設三名管理人員,分別是「明府」、「律錄事」與「觥錄事」,「明府」通常由場間最具威望的長者擔當,負責督促「律錄事」、「觥錄事」幹活,其實是清貴虛銜。「律錄事」一般由美女(多為名妓)擔當,可說實權在握,能夠直接裁定某人是否該罰酒。「觥錄事」是執行者,負責跑腿勸酒,非長袖善舞之輩不能勝任。

這裡大致說三種行酒令方式,一是「急口令」,就是現在我們說的繞口令,比方說你和一桌南京人一起喝酒,一句「劉奶奶上樓拿牛奶」就夠灌趴一桌好漢了;二是「骰盤令」,顧名思義,看臉喝酒,歐洲人全場最佳;三就是作詩了,一定要應情應景,不是隨便吊兩句書袋就能敷衍過去的,搬到現代場景大概就是「一兩二兩漱漱口,三兩四兩不算酒,五兩六兩扶牆走,七兩八兩還在吼。」行酒令時所作的詩大多不拘平仄,再有急才者也就掏出一首打油詩,飲一杯酒就能念出一首格律嚴謹的原創七絕者,必定是穿越客無疑。否則你要「二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的苦吟詩人賈島如何自處。

三、游——差點忘了正經事系列

春遊的具體內容,大致可以歸納為——踏青、登高、游湖、泛舟。

寒食、上巳間,唐人最喜外出踏青,正所謂「輸他郊郭外,多少踏青人」,通常來講踏青是一種團體行為——單身狗孤身一人出去踩踩草坪,那叫遛狗,和踏青沒什麼關係,詩云「踏青無侶草萋萋」(來自中古大唐的惡意)。踏青在唐人看來是盡情享樂的時機,其實「人生得意須盡歡」及時行樂的觀念在大唐很盛行,這種觀點未必不好,止於「惜福惜命」就很好,但若是過界,因此去踐踏別人的尊嚴甚至生命就很可鄙了,譬如某些權貴的特殊癖好。

登高是文人、士大夫階層的心頭好,大多是要乘興賦詩一首,抒懷凌雲壯志的。二十四歲的杜甫意氣風發,揮筆寫下「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盪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下。」登高望遠、揮斥方遒,逸興遄飛的書生形象躍然紙上。我想這樣耀眼的讀書人放到哪裡都會光芒萬丈,可惜唐庭始終沒能給老杜一個施展抱負的機會。另一位詩仙也不過是領著翰林待詔的閑職,被李隆基當作鬥雞走狗的弄臣給豢養起來。朝堂之上儘是李林甫、楊國忠這樣的佞臣,開元盛世再盛十倍,也不夠這幫人敗的。可憐張巡死守睢陽十月,背棄人倫大道,吃人作軍糧充饑,苦守十月,才換來一線生機,使得大唐國祚得以延續。有人罵張巡粗鄙野蠻,豈知他是讀聖賢書的當朝進士探花郎,學識人品都遠在你我之上,但他願意背這個千古罵名,讓深愛的大唐喘一口氣,活過來。

這是屬於一個唐人的驕傲。

游湖、泛舟就顯得悠閑許多,沒有及時行樂的刻意放縱,也沒有登高抒懷的壓力,純粹散散心,讓腦袋徹底放空一會兒。女人們每當此時都會盛裝出行,穿得極為艷麗,努力為瀲灧春光增一抹色,甚至淺唱平日羞於啟齒的禁曲,期盼臨湖遠眺的才子能偏頭看來。這是大唐女人獨有的風情,她們對於愛情主動且熱烈,絕不甘心只做任人挑選的玩物。

先人雖已逝,但他們存在的意義便是能夠讓我們不僅僅擁有此生此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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