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凡人，自欺又欺人

雙十一要來了，很多人血脈賁張，蓄勢待發。

我的朋友阿強，他看中了一個硬碟，順手將它收入了購物車，只等那天降價的時候下手。誰知今天打開一看，發現價格竟然被改動了，比那天看到時貴了兩百，翻了近一倍。

「愚蠢的地球人為什麼要把價格升起來，再打折降下去，集體自嗨一把？」

阿強很angry，沒想到他們竟然玩套路。

我說：「這是現代傳媒和消費主義合謀的催眠，按《人類簡史》里的觀點，資本主義和消費主義相勾結，前者鼓勵資本家投資，後者鼓勵無產者消費。」

「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商品種類和數量越來越豐富，供大於求之後，受資本的驅使，越來越多的經濟學家、心理學家等學者開始鼓吹消費的好處，為了保證本國在資本市場上的利益，帝國主義也為消費主義保駕護航，於是一種全新的主義誕生了，儘管它存在不過短短几十上百年，卻如此深入人心，以至於人人都覺得沒有比買買買再正常不過的了。」

我的另一位朋友阿紅，前天看好了一款瘦身精油，也將它收入了購物車，無獨有偶，跟阿強的遭遇一樣，發現這精油的價格也被抬高了。

她恍然大悟，原來都是套路，並哭著對我說：「廣告里都是騙人的，他不可能，真給我優惠。」

我安慰她：「其實你哪裡需要減肥，你的身材比例那麼勻稱，簡直堪稱完美好不好，而且臉蛋還帶點嬰兒肥，又嫩又好看，像年輕時候的香港明星佘詩曼。」

「可是我還是覺得，要是能再瘦一點，就更完美了。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嗎？我現在每天只吃一餐，而且只許三分飽，以水果為主，幾乎不吃主食。我當然知道，這是在傷害身體，但只要能減肥，那就是極好的。」

她無奈的眼神中閃爍著堅定。

現如今女性減肥的趨勢，實際是非常病態的，以營養不良面黃肌瘦為美，代價是身體功能性紊亂和三十歲後由內而外的衰老，這個過程又催生滋養了龐大的化妝品工商業。以超瘦為美，是時尚雜誌和電視廣告合謀對女性進行商業洗腦的結果，是以放大女性在男權社會對性魅力的焦慮方式來謀財。

以瘦為美觀念的如此深入人心，可說是近現代以來最為成功的洗腦案例。春秋時是「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如今是「女子皆好瘦，人人亞健康」，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人一旦認定了一個觀念，就會試圖找出很多支持這個觀念的理由，來合理化自己的行為。這是人性的使然，但實際多經不起推敲。

比如在星爺的《唐伯虎點秋香》里：

「你連一個廢物都不如，你應該叫狗賊！」

「好一句狗賊，看來你真的很討厭我，既然這樣，秋香姐為何對我三笑留情？」

「（嗤笑）有嗎？我對你笑過嗎？」

「你看，又來了！」

「我要是真的對你笑，也笑你是個白痴！」

唐伯虎以為秋香對他笑就是對他有意思，誰知當場被打臉，原來落花有意隨流水，而流水無心戀落花。

還比如在金庸的《天龍八部》里：

童姥伸手拿過，就著日光一看，不禁「 咦 」的一聲，臉上現出又驚又喜的神色，再一審視，突然間哈哈大笑，叫道：「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哈哈，哈哈，哈哈！」大笑聲中，兩行眼淚從頰上滾滾而落，頭頸一軟，腦袋垂下，就此無聲無息。

李秋水一面將那畫展開，只看得片刻，臉上神色便即大變，雙手不住發抖，連得那畫也簌簌顫動，李秋水低聲道：「是她，是她，是她！哈哈，哈哈，哈哈！」笑聲中充滿了愁苦傷痛。「師姊，你我兩個都是可憐蟲，都……都……教這沒良心的給騙了，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三聲，身子一仰，翻倒在地。

虛竹心道：「我佛說道，人生在世，難免痴嗔貪三毒。師伯、師父、師叔都是大大了不起的人物，可是糾纏在這三毒之間，儘管武功卓絕，心中的煩惱痛苦，卻也和一般凡夫俗子無異。」

天山童姥和李秋水兩人，都認定了師兄無崖子喜歡的是自己，以為畫中的女子一定是自己，不是對方，但萬沒想到的是，無崖子心中另有其人。畫卷打開，妄想幻滅。

人有時就是這麼奇怪，不喜歡別人騙自己，卻喜歡自己騙自己。

2016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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