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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之路3——「靈魂病了」

隨著二十世紀的來臨,已有的關於人格解體的理論愈發顯得捉襟見肘,因為仍然存在許多癥狀亟待探究與解釋。人們開始從不同的角度看待人格解體,例如認為某種大腦機制受損而導致心理體驗到特殊的「感覺」,以及將其原因歸屬到個人自己——即「我的體驗是屬於自己」的理念。

在二十世紀30年代,海德堡的精神科醫生威廉·邁爾-格羅斯(Wilhelm Mayer-Gross)在一篇著名的文章里,「關於人格解體」,他回顧了過去的理論、案例史與隨後出現的到那時為止的大量猜測,試圖闡明解體的本質。邁爾-格羅斯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指出人格解體與現實感喪失之間的區別的人。他所提出的大部分理論不斷被後來幾十年內的其他作者們引用或參考。

邁爾-格羅斯相信人格解體是大腦「預設的功能性反應」的一種表現形式,與譫妄、緊張症或癲癇相類似。他反對某些醫學理論家只關註解體的若干孤立癥狀——例如自我審視意識過強、缺乏情感反饋或記憶能力受損等——的研究方式:

大腦深層核心可能因形形色色的原因而作出反應,解體是這些反應中一種獨特形式……用普通詞句描述時遇到的困境、與其它病症迥然不同而無從比較、徹底洞見其自相矛盾的本質後仍必須面對曠日經年的折磨——所有這一切都說明這不僅僅是單純的心理問題。這樣一種沉痾痼疾絕不能輕描淡寫成只是身體的某個位置受損了,就像丟失了鐘錶中一個小齒輪似的。

邁爾-格羅斯記錄了另一項重要的規律,適用於那些精確記得人格解體開始時間的患者,當病因是大麻或其它毒品時情況尤其如此:「通常,人格解體與現實感喪失都是毫無預兆地突然出現的。病人也許正安靜的坐在壁爐邊讀書,突然一陣尖銳的焦慮鋪天蓋地而來,讓人猝不及防。在某些情況下,焦慮很快消失,然後又捲土重來,直到最後變成持續不變的癥狀。」

這種突如其來的心理疾病彷彿從虛無之境而來。關於該病症的記錄不僅僅出現在醫學史上,文學與哲學文獻中也不乏它的身影。(我們將在第七章對此進行詳細探討。)早於邁爾-格羅斯1935年發表的研究論述之前若干年,在威廉·詹姆士(William James)出版於1902年《宗教經驗的種類》(TheVarieties of Religious Experiences)中,有一段與之相似的關於驚恐發作的描述。在名為靈魂病了》那章里,詹姆士引用了一位法國作家的一段文字,這段文章非常精準的抓住了頻繁造成慢性人格解體的驚恐症的特點:

一天夜裡,我在晨曦微茫時走進化妝間,為了取放在那裡的幾份協議;突然間一陣恐慌襲來,彷彿來自黑暗深淵,是對我自己存在的恐懼。與此同時,腦中浮現出了一個癲癇病人的樣子,我曾在精神病院見過他。他很年輕,有著黑色的頭髮,皮膚透著青色,是個徹頭徹尾痴傻的人。過去,他常常整天整天地坐在長凳上,更準確的說是蜷縮於嵌在牆裡的擱架上,膝蓋頂著下巴,用灰色粗布衫將自己全身包裹住,那是他唯一的一件衣服……這個畫面與我自己的驚懼重疊了。內心深處,我覺得那個瘋傻的人就是我。假如現在籠罩著我的恐懼時刻與過去曾擊潰了他的一樣,那麼我所擁有的一切都不足以對抗這宿命的災難。我對那個青年感到毛骨悚然,認識到自己與他之間的差異如此微不足道,這一切徹底擊垮了迄今為止心中堅定的讓我能作為正常人立足於世間的根基,只餘下惶惶不可終日的一具肉體。從此以後,我的世界天翻地覆。

對一些人來說,這段文字一針見血地刻畫了他們第一次解體發作時的情形。與現在我們經常用的諸如「不受控制的驚恐和焦慮,伴隨著手心出汗、心跳加快」等陳詞濫調比起來,這位作者對那種難以言喻的恐慌的描述簡直鞭辟入裡入木三分。受害者所不知道的是,這種幾乎迫在眉睫的瘋狂已無法避免,它與恐懼同行,是恐懼的內核與陰影

雖然詹姆士沒有告訴我們後來這個人怎麼樣了,但將之納入「靈魂病了」的體驗中去似乎非常合適。人格解體者有時會提到自己「失去了靈魂」,他們很可能清晰回想起意識與身體分離的那個時刻。當然,其他人也許也曾經歷過一次或多次類似的體驗,不過那只是生活的插曲,沒有最終轉化成慢性人格解體。

在後來的名為《不可見的真實》的章節里,詹姆士更加明確地提到人格解體與非現實的感覺。他寫道:「與意識的所有積極作用一樣,現實感也有其消極地對立面,那就是非現實感,時有聽聞世人抱怨它陰魂不散,使人備受折磨。」詹姆士也從其它文獻資源尋找相關資料。後來,他援引了一位法國詩人路易斯·阿克曼(Louise Akermann)《一個孤獨的思想者》中的文字:

當我看到身邊的人都是與自己一樣的令人費解的生物,時光烏飛兔走,生命朝生暮死,人類卻無一例外都瘋狂追求海市蜃樓鏡花水月般虛妄的一切,想到這,我忽然感覺自己正在做一場夢,夢裡我愛過、苦過、須臾間死去。而我的遺言將這麼寫:『我一直在夢裡。』

詹姆士評論道:「這種非現實感很可能成為一種詭譎的折磨,甚至會將人逼入絕境而自殺。」

這位名叫詹姆士的心理學家只是非常粗略短暫的研究過人格解體,也沒有給出治療的建議。最終,邁爾-格羅斯確信DPD的病因是某種腦功能障礙,因此認為心理治療對這種病症意義不大。「不計其數的作家們從自戀與性等的角度作了大量假設和猜想,」他寫道,「我發現很難從這些設想或心理分析學者的理論中提取關於人格解體的真知灼見。這兩者意見之間的分歧也非常讓人沮喪。」這個結論並沒有阻止心理分析師們在之後的幾十年里繼續就解體研究提出新的理論。然而,邁爾-格羅斯仍然斷定人格解體屬於生理功能紊亂,是一種「大腦的非特異性的預設的功能性反應」。儘管邁爾-格羅斯關於DPD的大部分觀點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但是,現在人格解體的理論和見解則是自生理與心理兩方面的闡釋提煉而來,使我們重新認識到,以上兩者並非背道而馳、不可兼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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