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停止供氣，烏克蘭在春天挨凍

烏克蘭已經連著下了一個禮拜的雪了，氣溫更是降到了零度以下，而且看未來的天氣預報，這種雨雪天氣再保持一個禮拜不是問題。所以烏克蘭人最近的感覺應該是比較寒冷的，但是更讓他們感到寒冷的卻是能源部門的一則通知，通知說近期天然氣供應不足，有些人可能要挨凍了。烏克蘭人收到這個通知後一邊摔酒瓶子一邊罵人：冬天都沒事，反倒是春天要挨凍了。

導致烏克蘭天然氣供應不足的直接原因並不在烏克蘭的能源部門，而是俄羅斯人在本月2號那天無情地把通往烏克蘭的天然氣總閥門給關閉了。烏克蘭和俄羅斯最近幾年的關係像仇家一般，所以發生這種事情似乎一點都不令人感到驚訝，可是天然氣這東西關係民生問題，而且也是俄羅斯的一筆生意，這麼做實在很不講究。那俄羅斯人非要做這種不講究的事情，看來烏克蘭人是惹到戰鬥民族了。

惹到俄羅斯人的事情是來自瑞典斯德哥爾摩仲裁法院的一個仲裁結果，這個結果是關於俄烏之間天然氣糾紛的仲裁。仲裁結果前後有兩次，第一次是去年的12月份給出的，那次說俄羅斯人得給烏克蘭的天然氣降價，按照市場價波動；第二次是2月28號那天給出的，說俄羅斯過去給烏克蘭供氣的過程中缺斤少兩，為此需要返還46億美元的差價給烏克蘭。

對於第一項俄羅斯人本來就不樂意，但是還可以勉為其難地接受；第二項就完全無法接受了，過去俄羅斯賣給歐盟的天然氣總是出現缺斤少兩的問題，俄羅斯人說天然氣在過境烏克蘭的時候被烏克蘭人給偷了；而烏克蘭人說天然氣從俄羅斯出廠時份量本來就不足。也不知道仲裁法庭是怎麼查的，最後認為是俄羅斯人做了手腳，俄羅斯人一聽火就竄上來了，直接拉下了閥門。你不是說我缺斤少兩嘛，那我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缺斤少兩。

在此我們插一句題外話，這個瑞典斯德哥爾摩仲裁法院並不是聯合國的機構，聯合國的仲裁法院是設在荷蘭的海牙國際法庭。斯德哥爾摩仲裁法院原本是人家瑞典國產的仲裁法院，最初只處理國內仲裁案，不對外也不出口。但是因為瑞典這個國家是出了名的中立，並且這個仲裁法院歷史悠久制度完善，以至於得到了國際商界的一致認可，慢慢就開始接外包了。

雖然烏克蘭和俄羅斯的天然氣之爭是政治事件，但是從表面上看或者從文件上看那終究是烏克蘭和俄羅斯兩家天然氣公司之間的糾紛，所以屬於是商業行為，於是就比較適合放到斯德哥爾摩仲裁法院來解決。對於烏克蘭人來說，贏了仲裁卻丟了天然氣，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點後悔，如果不仲裁的話還不至於挨凍。

這幾天在家裹著軍大衣的烏克蘭人應該恨死俄羅斯了，可以說烏克蘭這個國家最大的不幸便是和俄羅斯做了鄰居。俄羅斯是一個真正配得上「地大物博」這四個字的國家，尤其是石油和天然氣，從儲量到產量都能排到世界前幾名，這是最讓普京感到踏實的東西。有讓人踏實的東西就有讓人不踏實的東西，讓普京感到不踏實的便是俄羅斯的安全問題，這個問題直接決定了俄羅斯的很多外交行為。

俄羅斯雖然大，但是人口密度最大的卻是靠近歐洲和烏克蘭的那一邊，因為首都莫斯科就在那裡。莫斯科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呢？任何學過一點三腳貓地緣知識的同學，在評價莫斯科的時候都喜歡用有一個詞：無險可守。莫斯科周圍都是大平原，這個平原從莫斯科郊外一直延伸進了和俄羅斯接壤的西歐國家，莫斯科確實是無險可守的。

所以在克里姆林宮那些官僚們的眼裡，和俄羅斯接壤的那些國家就成了俄羅斯和北約之間的緩衝國。這些國家和俄羅斯到底是什麼關係很重要，在俄羅斯統治者的主觀願望里，這些國家最差也要保持中立，最好是和俄羅斯結盟。如果不打招呼就想加入歐盟，那兩國關係就比較危險了，如果想要加入北約的話，那我們就開戰得了。

烏克蘭最近幾年遭遇的種種不幸，比如天然氣漲價甚至到現在直接被斷供，內部騷亂演變成內戰最終導致東部地區武裝自治，還有克里米亞公投最後直接併入俄羅斯，都跟烏克蘭當局親歐盟甚至對加入北約充滿熱情有關係。只要表現出親歐的舉動，俄羅斯就不給他好日子過，既懲罰了烏克蘭，也給其它幾個淪為緩衝國的鄰居敲敲警鐘。

曾幾何時，烏克蘭確實心甘情願地做著俄羅斯和北約的緩衝國，彼此之間還是很融洽的，至少在2005年以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天然氣市場價200美元，而俄羅斯賣給烏克蘭的只有50美元，同時俄羅斯出口歐洲的天然氣在經過烏克蘭時還要繳納一筆過境費。但是2004年烏克蘭的大選鬧得比較亂，最後名叫尤先科的總統上台，尤先科的政策是親歐洲遠離俄羅斯的，俄羅斯人看著不爽決定給天然氣漲價，兩國之間的天然氣糾紛也就是從2005年之後開始的，這一晃十幾年過去了，當初的小學生都參加工作了。

烏克蘭這個國家有個先天缺陷，那就是地下沒什麼石油和天然氣，這方面一點兒也不隨俄羅斯。烏克蘭人炒菜取暖的天然氣有四分之三是從俄羅斯進口的，當然除了俄羅斯也沒別的地方可以進口了。這樣就有一個很大的隱患，因為能源掌握在別人手裡，非常沒有安全感。烏克蘭唯一能平衡這個隱患的是俄羅斯在烏克蘭境內的輸氣管道。

這些管道是給歐洲那些用氣大戶們修的。俄羅斯想給他們賣天然氣，輸氣管道必須從烏克蘭過，如果繞過烏克蘭走其它國家幾乎是不可能的，又遠又貴而且不一定修得起來。烏克蘭要用俄羅斯的能源，俄羅斯用烏克蘭的管道，兩家多年一直這樣保持著相互制約和相互利用的關係。

明明知道離開俄羅斯投入歐盟的懷抱會換來俄羅斯斷氣斷油的制裁，為什麼烏克蘭的執政者還要這麼做呢？尤先科在2005年執政的時候就這麼做了，現在的烏克蘭總統波羅申科也這麼做了。政客當然不傻，而是因為跟著俄羅斯混的日子並不好過，跟著俄羅斯除了石油和天然氣不愁外，別的也就沒啥了。你廚房的火燒的再旺有什麼用，鍋裡面沒東西那日子也沒法過不是。

但是不遠處的歐洲可是一片燈紅酒綠，跟著他們混才是有前途的，所以跟著偶們賺錢跟著北約有安全保障，這是所有親歐的烏克蘭領導人內心的樸素想法。至於這些領導人到底會不會選擇親歐，常常也不以他們個人的意志為主，他們也得看支持者的眼色行事。支持自己的人親歐，那就得親歐，否則很容易弄得個飯碗不保，因為烏克蘭人有那種不開心就圍攻辦公樓趕人下台的優良傳統。

說到支持者的態度問題，就又引出了烏克蘭的民族分裂問題了。烏克蘭的國土一頭扎入了歐洲，一頭扎入了俄羅斯，這種兩頭不一樣的差異帶來的最大問題就是分裂，西邊的人總想著加入歐盟，東邊的人總想著擁抱俄羅斯。所以每次烏克蘭選一把手的時候，總是有一個候選人是親俄的，另一個是候選人是親歐的，不管候選人內心是不是親俄或者親歐，想要哪伙人的選票，就得替哪伙人說話辦事。

2005年上台執政的總統尤先科靠向歐盟後，俄羅斯就把原本50美元的天然氣友情價，直接漲到了200美元的市場價；烏克蘭一看你漲得這麼狠，那管道過境費也給你漲一漲價好了；俄羅斯人一衝動直接關了閥門說你也別用了，歐洲人也別用了。這樣的事情在2006年和2009年都發生過，如今2018年再一次發生了。每次鬧這種事的時候，不但烏克蘭人沒法做飯取暖，連歐盟的部分地區也受到了影響，所以歐盟不得不站出來斡旋和調節。

俄烏之間關於天然氣的糾紛是2014年鬧到了瑞典斯德哥爾摩仲裁法院的。仲裁的第一個訴求是俄羅斯要不要給烏克蘭的天然氣降價；第二個訴求是俄羅斯在給烏克蘭和歐盟供氣時有沒有缺斤少兩，有的話要不要賠錢。第一個訴求在去年12月份出來了，認為俄羅斯需要給烏克蘭的天然氣降價。知道結果的烏克蘭人高興壞了，直接把春天的預付款都打過去了，就等著供氣。沒想到2月底的第二個訴求依舊判了俄羅斯輸，烏克蘭人繼續高興，但是憤怒俄羅斯人直接關了閥門，把烏克蘭的預付款給退回去了。

此刻烏克蘭人正在舉行全民節能減排的運動，學校放假、暖氣溫度調低、利用電力和重油代替天然氣，他們比任何時候都期待春天快點到來，氣溫快點回升。

烏克蘭這個國家的問題很麻煩，換了這麼多屆領導人都沒能解決。跟著俄羅斯混國家是安全和平的，但是日子過得苦；想跟著外人混就得面臨俄羅斯的威脅和自家內部的分裂。或許烏克蘭應該一分為二，西烏克蘭加入歐盟和北約，東烏克蘭繼續做俄羅斯的緩衝國，這樣才能換得個皆大歡喜的局面，但是哪一個統治者敢在自己的任上提出這種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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