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機器人?
本文摘自陽志平為《機器人叛亂:在達爾文時代找到意義》一書所做推薦序。一個關於機器人的小故事,讀完這篇你就會明白這本書書名的意義所在。《機器人叛亂:在達爾文時代找到意義》已在知乎書店上架,歡迎前往閱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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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404 年。
還有 16 年,你即將完成你的使命。你推開窗,看著冬眠醫院外漸漸敗落的城市。霧霾漸起,你的思緒回到 380 年前的那天。
那時,就像那個時代富人常常會做出的選擇一樣,你的主人決定將自己冬眠起來,一直到 400 年後。主人們可以「像植物一樣活著」,將自己的身體封裝在膠囊裡面,一動不動,然後任由漫長的歲月腐蝕膠囊。當然,明智的主人們知道,「像植物一樣活著」難以幫助自己度過冬眠期間的 400 年。膠囊的電源斷了怎麼辦?醫院被損壞了,需要搬動膠囊怎麼辦?主人們紛紛決定「像動物一樣活著」,就是讓機器人們來照顧自己。於是,有了你的誕生。
你是那一批機器人中毫不起眼、默默無聞的一個。
主人們製造了你們。你的終極使命就是幫助主人度過 400 年的冬眠期。為了完成這一終極使命,主人在程序中賦予了你小小的自由——你可以搬動主人膠囊;當封裝主人身體的膠囊電源快用完了,你可以採取其他方法去獲取電源。
你就像一條狗一樣,你的終極使命就是那條短而有力的狗繩;你的小小的自由就是那條長長的狗繩。當你違反短狗繩的時候,你會遭遇強有力的牽拉,將你扳回繼續照顧主人的正軌;當你違反長狗繩的時候,你遭受扳回力度則輕一些,採取什麼樣的方式搬動主人膠囊,那是你的自由。
一年又一年,十年又十年,百年又百年。你與沉默不語的主人膠囊相安無事。閑暇時,你也與其他機器人聊聊八卦、看看新聞、打打遊戲。不太妙的是,保存主人膠囊的這座城市日益敗壞。是污染,是戰爭,更是人性的貪婪。幸好,冬眠醫院設計伊始考慮得足夠多,所以,你與機器人同伴們度過了一次又一次危機。
終於,漫長的 400 年度過了 384 年。你遇到了一個棘手、難以解決的問題。你的身體日益腐朽,歲月鏽蝕了你當初的機靈;保存主人身體的膠囊的電源也快用完,一次又一次報警。最多,只能再堅持 3 天。你該怎麼辦?
你有兩個選擇。一個選擇是其他機器人遇到類似情況,採取的「A 策略」。A 策略就是將自己賣掉,然後委託其他機器人幫你照顧主人,度過剩餘的 16 年。賣掉你這一堆破銅爛鐵,獲得的電源足以支撐主人跑到終點。
當我們將機器人看作機器人,當我們還記得「完成使命」那條短狗繩在過去歲月中一次又一次的牽拉,我們會選擇A策略。
然而,短狗繩也同樣受到了歲月的腐蝕。於是,有了「B 策略」。B 策略就是將主人的電源拔掉,給自己充電。在 400 年剛開始的時候,你想都不敢這麼想,因為每次這種想法一產生,就會遭遇那條短狗繩狠狠的懲罰。機器人三定律已經深深地寫在你的中央控制系統中。
但是,這已經不是 400 年剛開始的時候了,這是最後的 16 年了。於是,你選擇了「B 策略」。而這,就是你的主人曾經做過的選擇。
在那漫長的演化歷程中,你的主人——人類就是那個機器人,而基因則是人類的主人。
越在進化早期,基因的利益對生物影響就像一條短狗繩那樣致命;隨著漫長的時間演化,在進化後期,生物體本身的利益逐步背叛了基因的利益。人,是機器人;人,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基因。這,就是人類心智演化史上的「機器人叛亂」。正如真核動物開啟了人類進化新篇章;當載體開始背離基因利益——「機器人叛亂」開啟了人類心智進化新篇章。
如果說進化心理學所強調的是基因的利益,「我們帶著石器時代的大腦生活在互聯網時代」,然而,進化心理學僅代表事情的一面。隨著漫長的演化,人作為基因載體自身的利益本身,會與基因的利益發生衝突,最終背叛基因的利益。基因利益、人自身利益的多寡,從而形成了人類心智架構的雙進程:快與慢。在快的心智處理進程,我們下意識做出反應,調用的認知資源非常少;在慢的心智處理進程,我們想得多一些,像機器人叛亂一樣,去改寫主人的使命,調用更多的認知資源。這,就是人類心智的「雙過程理論」,如下圖所示。
2404 年,你違反了機器人三定律,你殺死了你的主人。
你在主人屍體旁邊,靜靜地望著他,靜靜地等待你的電源用完。你是機器人,你沒有名字。
註:題圖來自美劇冰血暴(Fargo )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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