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隱於床

已經數不清了的又一次國慶宅居。午飯過後，躺在床上休憩，十元套餐還在胃裡打轉，聽著鄭鈞的老歌，瞌睡蟲已騷擾得我在半夢半醒間翻來覆去。

霧霾天很悶，睡不著很悶，生活很悶，音樂很悶。

想活得自在，要有很大的本事。自由比財富更難追求。

想傳達思想，恐怕比自由更難。

還在大學時，有一群追求社會公平與正義的同學，常自費印製標語，貼在校內各個地方。這種積極的精神值得肯定，但也因為他們總把標語貼在別人的海報上，而導致罵名。

先不論對錯，你猜他們有沒有成功說服大家？

當然是沒有。很多人只想問：你幹嘛破壞我的海報？誰管你說的什麼願景和理念。

專業、理論和學術往往和人離得太遠，如果不能從專業里走出來，想辦法和人產生聯繫，往往會一直納悶，為什麼大家都不能理解。

愛因斯坦曾說：「專家都是一群訓練有素的狗」。這句話的原義是：讓學生獲得對各種價值的理解和感受是很重要的，他必須能真切地感受到美麗與道德的良善，否則他的專業知識，只是使他更像一隻受過良好訓練的狗，而不是一個和諧發展的人。

如果你失戀了，心情很差，去找一個朋友聊天。他告訴你：「我看見你現在心情不好，這是一個結果。但我想你可能是腦內血清素偏低的緣故，你不要擔心，這樣的癥狀可以多補充omega-3脂肪酸。」

你會想要感謝他，還是從此不再找他聊天？在那個當下，其實你可能只想要一個安慰的擁抱，或是一個聽你說話的人、一起陪你罵的人對吧？

很多時候，人們都不是要一個專業的答案，而是一個他聽得懂的答案。而要怎麼樣讓他聽得懂？那不是專業的事，而是你有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對方的感受上」。

因為「事情」需要你的專業分析，但「人」需要一個懂他的人、跟他站在同樣立場的人、能夠把溫度傳給他的人。

所以，真正的專業並不是去責怪對方不理解我們的專業脈絡與邏輯，而是努力地讓非專業的人，感受到專業能夠幫助他什麼。

畢竟專業的存在，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不是築起一道高牆。

不過有時候我也常寫毫無溫度的，掉書袋的，聽不懂的答案。這是因為什麼問題也不想解決，只是打發自己空洞的時間。或者，提出問題的人，我根本不認識。

當然，還有一種「專業」是刻意的，也就是「大師」。事業越成功，越需要大師；錢學森需要特異功能大師，許多成功企業家都有自己的風水大師。

對於大師來說，你不去當大師，自然有人會去當，何樂而不為？

人們雖然越來越自我、越來越自信，人心仍是脆弱的。這些都是需要被填補的，所以對大師的能力是信者恆信。

有些「大師」，信徒多了、時間久了，就會打從心裡真正相信自己是一個「大師」。如果有人看不懂，自然是境界不夠。

自然不是每個人都會成為大師，但不被反駁的自由感，卻是很多人難以抗拒的慾望。

大隱於朝，中隱於市，小隱於野。

我們總是會把大隱當目標，卻不免眼高手低。人人隨波逐流的無力感，不正因此而起？

選擇小隱，看起來雖然平凡，但自己若能選擇並掌握每個當下，逐步累積出來的厚度，很可能遠遠超過當初的預料。這其實正是自由。

色空不空，人生滋味都在其中，至酸，至甜，至苦，至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