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抹茶拿鐵么?

星期一

雨,連綿的雨。大蕭條時期資本家倒掉牛奶般的雨,一整個月都是這種雨。天空仿似塗滿了現代派作品的幕牆,任誰都不會看上第二眼。除了這無窮無盡的雨,生活一如既往,找不到任何鮮活的詞來形容。

我們單位在半山腰上,一幢頗有些年頭的樓,大概是八十年代建的,外牆早已被侵蝕成棕褐色,外露的下水管道周遭更可怕,一塊塊烏黑隨意亂竄,組成難以名狀的圖案,說圖案已是客氣,簡直就是一堆做布朗分子運動的黑線,與天上的現代派作品可謂相得益彰。

樓共四層,我們佔據著一樓。樓上則是些報不上名字來的單位,它們分立、合併,分立、合併,如此循環。甚至它們是否依然存在都是未知數。

辦公室窗後是一個小山坡,不高不矮,正好高出一樓半頭,遮住後窗的陽光。細長的雜草在窗外搖曳不定,兀自頑強地生長著,若非被牆攔住,恐怕早就探進屋裡來了。然而這麼一座破舊不堪的老房子,想必雜草也不願意進來,在牆外豈不逍遙自在?

室內昏暗不堪,白天也開著日光燈,瀰漫著潮冷發霉的氣味,經久不散,那氣味讓人想起灑過消毒水的味道。慘白的日光燈幽幽地打在身上,不由得教人發抖。

幾張釉色的實木辦公桌佔據了室內大部分空間,以及與之配套的椅子,此外有一張漆皮幾近脫落的木櫃,一台飲水機,掛在牆上的空調。辦公桌上橫七八豎地堆著一摞摞數據和資料,地上更是不少,大多是主管部門下發的通知和文件,亦或各項目的規定細則,每年修改若干處,然後下發。這架勢,簡直是大會戰,讓我想起大學考研自習室。

我開了電腦,百無聊賴地瀏覽著體育新聞。清冷的辦公室里只聽得見滑鼠嗒嗒嗒的聲音。

「今天怎麼還沒見著江局長?」坐在我對桌的李科一邊輕點滑鼠,一邊說道。她既沒抬頭看我,也沒反過身。

「江局長今天市裡開會去了,沒來單位就開車走了。」李科身後是於科,她同樣也沒轉身,兩人背對背。

「江局長不是昨天才從省里回來嗎,怎麼又去市裡開會?哪天天有那麼多會要開哦?」

「鬼曉得,反正就是天天開會。今年還算少的。往年哪天不是在開會?」

「蘭局長也沒來。」

「是呀,蘭局長怎麼也沒來?」

「我好像聽說蘭局長準備買車了。」

「是的,他反正有錢,也確實要買個車。不然成天跑來跑去也不方便。」

「他那個廠子剛搞起來,事確實多。要管這裡又要管那裡,兩頭跑,也是精力好,換我是沒那個耐心。」

「所以我們才沒的錢。」

「唉,生來沒錢的命。你看哪個局長不忙?」

「他們忙,我們也忙呀。哪個個都像吳局長一樣氣定神閑。」

「你別看吳局長一身清閑的樣子,他女兒馬上高考了,他天天五點鐘起來,也蠻辛苦的。」

「也就辛苦這麼一年,哪像我們,還有好多年熬呢。」

「那也是沒辦法。」

「有辦法早就調到市裡去了,哪像現在這樣天天還要坐班車過來。」

「你這情況應該和江局長說一說,一周來一兩次就可以了,哪有那麼多事要天天來,天天來不把人都累死?」

「不會批的。」

「魏雲河不是批了?」

「那是拿他沒辦法。我要是去和江局長說,他肯定會說,你們都不來,工作還怎麼做?」

「說還是要說的,一直這樣也不是一個辦法。上次局長說已經向縣裡申請調人過來了,也不曉得什麼時候調過來。局裡這麼缺人,早該調人過來了。到時候讓調過來的接你,你就輕鬆了。」

「話是那麼說,就怕到時候又出點什麼意外,弄得比現在事還多。」

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我接了過來,電話那頭報了單位名,接下來像報幕員一樣,將會議的名稱、舉行的時間、地點以及需要參會的人員準確無誤地報了一遍,我重複一遍,確認無誤後拿筆記了下來。

掛了電話,辦公室瞬間陷入某種微妙而尷尬的沉寂,微妙著實微妙,尷尬未必形容恰當。

「開盤了!開盤了!」於科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我回到座位上,繼續看我的體育新聞。

「趕緊看下,今年要是行情好,我就多投點錢進來。」

「你還好,還有點錢,我錢都投進來了。」

「哪裡還有什麼錢,準備給我弟那邊裝修的錢。」

「你弟那邊的房子還沒搞好啊?」

「還早呢,本來說去年冬天搞好的,結果和村支書為一點小事吵了起來。他那個人,吃不得一點虧……」

「農村喲,是那樣子的。」

電話鈴聲又響起。這回是需要我縣去年房地產行業資料的。我回復說需要找一下,請晚點打過來。那頭短暫沉默,掛了電話。

「李科,去年房地產的資料在哪裡?」我問。

李科頭也不抬,說:「在那個柜子里,你找下看。」

拉開柜子的門,一陣難以形容的味道撲面而來,大約是閑置許久的紙、近乎發霉的柜子的木材以及空氣中的塵埃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最上端雜亂地堆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還有扳手,鉗子之類的五金工具。書籍和資料也名目繁多,看了一遍,沒有找到。中層大多放著三十二開的書籍,碼得倒是挺整齊,最下面是一捆捆A4紙大小的東西。上下找了一遍,仍舊沒找著。

「沒看到呀。」

「我來。」李科丟下滑鼠起身,快步走到柜子前,一陣搗騰,不知從哪個角落裡抽住一本開本極小的冊子,在柜子上拍了拍遞給我,又回了座位。

門忽然被推開,陸會計出現在門口,接著又好像在想什麼事似的,在門口停住了。

「陸科今天來得早哩。」於科抬頭看了眼,笑著招呼道。

「哪裡還早,馬上中午了。」陸會計計算步數一般繼續往裡走。

「是呀,稍微忙一下就中午了。」李科接話道。

「別提了,銀行全是人。取點錢要了一個多小時。」陸會計走到李科桌旁,似乎確定這裡就是舞台正中央。

「要發補貼了?」

「哪裡還有錢發補貼,羅艾明昏倒了,錢全都取出來了,下午還要去醫院。」

「出什麼事了?」所有人齊齊看向陸會計,此外無別的動作。影片被摁了暫停。

「不清楚,」影片繼續,陸會計說道,「他老婆說昨天晚邊,他剛吃了飯,出去走走,在樓下忽然就昏倒了,還好有人看到了。趕緊送到醫院去,現在已經轉到市醫院了。蘭局長早上接到他老婆的電話,看他去了。江局長開完會也要去看他。」

「人醒過來沒有?」

「早上醒了。人還不是很清醒。」

「怎麼回事?羅艾明紅光滿面的,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

「現在面相看不出來的,好多人看起來好好的,說倒就倒了。」

「他可能是喝酒喝的。」

「恐怕是那樣的。他搞工業,又成天和企業打交道,免不了喝酒。他又有點貪杯,喝多也是常有的事。」

「這下他家裡怎麼辦?他兒子還在讀初中。」

「他這個情況,等他出院,估計也上不了班了。」

「怎麼可能還上班喲?」

星期二

吃過午飯,決定去縣扶貧辦一趟,有些資料需要核對一番,並非非去不可的地方,一來時間還很充裕,二來打電話亦可。不過是扶貧辦而已,我本來這麼想,可是說不上為什麼,想儘快解決掉此事的念頭盤旋在腦袋中,怎麼也趕不走。

到扶貧辦有一段距離,但時間充裕,而且只有這一件事要辦,因此走路過去。天氣一如昨日,陰沉沉的雲團懸在上頭,簡直就是免費的現代派作品展。每次看到這樣的天氣,心想下了那麼久的雨,也該消停一下了吧。但這麼一想完,雨就不打招呼落在腦袋上了。

到了街上,車多了起來,行人也依次增加。繁忙的路口不知何時已經豎起了紅綠燈。售房信息醫療廣告佔據了轉角牆面,裝水果的箱子擺在門口,雨水從屋檐的縫隙流進鐵桶,人群從巷子里魚貫而出。

到了扶貧辦,說明來意,有工作人員領我到一間辦公室,讓我坐下等一會,接著端一杯水給我,轉身走了。極其普通的單位辦公室,隨處可見,和任何其它單位的辦公室沒有任何不同,不過話說回來,可沒有我們單位那些一摞摞堆成山的資料,因而辦公室看起來整潔寬敞了許多,也明亮得多,使人的心情也稍微暢快了起來。

兩個工作人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本正經地敲著鍵盤,不時拿一張表單核對。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能聽見隔壁不時響起電話聲,間或有人來回走動。儼然一個熱鬧而繁忙的工作日下午。透過窗戶,看見對面住宅樓有人在晾衣服。雨點零星地飄著,車不時駛過街道。我喝光了水,但沒看見垃圾桶,於是讓杯子留在桌上。

過了很久——起碼有二十分鐘來著,原先接待我的那位工作人員走進來,跟我說管數據的副局長出差了,下周一才能回來。而其他人又不知道數據存放在哪裡。因此只能麻煩我下周再來。

他沒有明確告訴我下周幾過來,於是我起身說,那我下周再打電話過來。他連連點頭,一副完全想幫忙而幫不上忙的樣子。離開時,雨又停了。我感到意外地輕鬆。天色暗了下來,我驀地想起莫迪亞諾,想起《暗店街》來。

「我什麼也不是,這天晚上,我只是咖啡店露天座上一個淡淡地身影……」

星期三

「我早就喊他不要喝那麼多酒的。」說罷,江局長點了一根煙,吸一口。會議室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蘭局長摸一把頭髮,說道:「喝酒那東西,正不得常的。」

「我就不喝,我在家裡一滴酒都不喝。」江局長轉過頭,直挺挺地盯著蘭局長,「不管我在外面喝多少酒。」

「有些事不是那麼講的。」

「那怎麼講,你告訴我?」

「有些人有那個酒癮,總要喝那麼一點。不喝他吃不下飯。」

「那隻能怪他自己。我就不信少喝兩杯就要他命了。」江局長右手夾煙,中指戳著會議桌,神情頗有些激動,煙灰脫落下來,落在桌上。他低頭看了眼煙灰,把煙擱在煙灰缸上。

會議室陷入不安的安靜,誰也不敢噤聲。只有江局長和吳局長兩人的煙絲在空氣中遊盪。空調櫃機嗡嗡地響著,如同黑白電影里的背景雜音。

坐在江局長右手邊一直低頭凝視著會議桌的盤局長拿起桌上的筆,翻開筆記本,說道:「我看還是先把工作調動的事安排了,這個事等下再討論。」

江局長怔了一怔,撿起擱在煙灰缸上的煙,猛吸了一口,煙從口中飄出,隨後說道:「蘭局長,你看怎麼安排?」

「就按原先那麼搞。工業這塊,要專門安排一個人搞,不熟悉的話,搞起來有點麻煩。我覺得可以讓李一偉搞。」

江局長看向會議桌對面的李一偉。李一偉低著頭,說道:「江局長,我信息化那塊已經很多事了,還有銀行那塊也是我負責的。」

王局長右手夾著煙,眼睛平視著前方,半響未出聲。

蘭局長又說:「那讓譚誠搞吧。年輕人,學起來也快。」

盤局長接道:「譚誠會不會搞哦?」

江局長思索片刻,看向譚誠說,「譚誠,可以吧?」

譚誠趕緊抬起頭,應道:「可以。」

「那就譚誠搞工業那塊。」江局長說道,「還有什麼問題?」

「江局,錢的事怎麼解決?單位賬戶最後一萬多已經取完了,這次羅艾明起碼要好幾萬,上個月車子的油費還沒報銷,這兩個月一直是劉波自己出的錢。」陸會計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油費暫時不急吧。」江局長說。

「下面那幾個村的補貼要發。不發的話,事情就不好搞。」盤局長說道。

「這倒是個問題。」蘭局長說道。

「陸科,我們不是還有一筆款,財政局還沒撥下來?」江局長問。

「哪裡喲,我都催了好多次了。」

「怎麼還不撥?都幾個月了。」

蘭局長苦笑一聲,以他一貫沙啞的聲音說:「是這樣的,無論什麼款,財政局反正都要卡一下。就算已經到位,他也不會主動給你撥。你跟他講專項資金也沒用。你去催,他會說他們現在就是沒得錢。你又不能查他們的賬本。」

「怎麼現在搞成這樣?陸科你再去催下。這周請午局長吃個飯,我跟他說下,爭取讓他把款撥過來。」

「午局長這周不一定有空。」

「到時候再說。還有,我早上跟縣裡說了。我跟尹縣長說,你再不調人過來,我們這裡的工作就搞不下去了,到時候市裡問起責來,縣裡的數據也不好看,我們也不好辦。尹縣長已經答應我馬上就調人過來,估計下周就可以到單位來。」說罷,江局長又點了一支煙。

「暫時大家的工作該怎麼做還怎麼做,等人員到位我再研究一下,大體就是現在這樣子。」

星期四

湊巧遇到了來我們單位辦事的林霜,於是我們決定去河邊走走。

三月里的空氣夾雜著一絲棉絮發霉的味道,載客三輪摩托不時駛過,泥漿濺起。腳下鬆動的磚塊為數不少,簡直就是陷阱,隨時可能濺出半米高的泥水。每個人都緊緊包裹在自己的世界裡。就連路邊的燒烤攤也了無生氣,攤主不知去向。小雜貨鋪里傳來稀里嘩啦的麻將聲。

在這樣一個霧氣蒙蒙的下午,能說點什麼呢?濕冷的天氣凍結了說話的慾望。

「沒談戀愛?」雖然知道她沒有男朋友,可還是如此問道。

「沒,準備考研。」

「考什麼專業?」

「具體沒想好,反正是管理相關的。」

「實話說,我並不認為你有什麼出眾的管理才能。」

「滾!」她抬腳踢來,牛仔褲包裹著渾圓的小腿肚,我輕巧地避開。

實話實說而已。

沉默混雜在霧氣中,以低於氧氣的濃度飄蕩著,潛伏在我們身旁。至於為什麼低於氧氣的濃度則不得而知,我們走了很長一段路沒有說話。沒見面的時候感覺有一大堆話想說,見了面卻不知說什麼,我總是如此。

「在職?」

「不是。」

「工作?」

「停薪留職,單位也同意了。」

「完美。」

她以一種「不就那麼回事」的眼神看著我,對此我早已習以為常。

在我眼裡,林霜事事都能做到完美。很早以前,自我認識她開始就是如此了。然而,事事都能完美,某985高校財政學畢業的她,卻選擇回到小縣城,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公務員,連考研這樣順理成章的事也沒成,總之在我看來難以理解。雖說畢業的時候和前男友鬧得很不愉快,不過也不至於連考研都放棄吧?

「等你研究生畢業,你還回來不?」

「回來,當然回來。」

遠方的山裹在濃稠的霧中緩緩流淌,這使我想起了卡夫卡《城堡》的一幕場景。村裡下了雪,「K」在村裡沿路一直走,遠遠眺望城堡,城堡被霧靄團團遮住,無法準確把握住城堡的邊際和形狀。那是「K」想要進入卻遭遇重重阻礙無法進入的城堡。山倒是沒那麼玄乎,無非是願不願意去罷了。深綠色的山體和白色的霧靄混在一起,像一杯抹茶拿鐵,而不是神秘兮兮的城堡。

這時候來杯抹茶拿鐵也不壞嘛,我莫名地想到。我瞥了眼林霜,她沒有看山,而是越過圍欄,極其專註地凝視著學校裡面。正是下課時間,操場上到處是嬉鬧的學生。曾經我們也是其中的一員來著,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想喝抹茶拿鐵?」我問。

「傻氣,這破地方哪有抹茶拿鐵?」

「附近新開了一家奶茶店,說不定有呢?」

她小嘴一撇,「跟你說,上次借給你卡夫卡的書看完了沒?」

「讀了一些,德語的長句太繞了,讀起來實在太痛苦了。我還是寧願讀莫迪亞諾。」

「虧你以前還說要學德語,要去科隆大教堂,要去什麼什麼地方。」她笑了起來,眉毛彎成一道彩虹。

「會一些日常對話就行,又不是留學。」

「我想留學。」

沉默一陣,似乎我們都認可這一話題到此為止。我們走到了河邊,她穿一件耐克板鞋,鞋底很高。河邊起了霧,這個季節,河邊總是有霧。

「你說卡夫卡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試圖把話題拉回去。

「具體我說不大上來,不過據說卡夫卡可是很一本正經地做體操健身哦。」

「是嗎?」

「一本書里看到的,忘記是哪本了。不過光是想一想卡夫卡一本正經做體操的場景就覺得滑稽。」

「滑稽?」

「難道你不覺得嗎?」

「滑稽。」

「不認為我們跟卡夫卡書中的人物很像?」

「我可不覺得卡夫卡的主角喜歡抹茶拿鐵。」

「能不能別再提那玩意。」

「卡布奇諾也不壞。」

星期五

辦公室裡面只我一人。至於隔壁,不用看也知道有哪幾個人,莫如說,還剩哪個人。我看見譚誠站在門口,於是也走了出去。

「要死了,局長讓我搞工業,我懂也不懂,怎麼搞?」譚誠整張臉漲得通紅,一對濃眉幾乎擠成一條線。每次遇到難辦的事情,他都是臉漲得通紅。

「應該也不難吧。」我說,「再說下周縣裡會調人過來。」

「說是這麼說,哪個想來我們單位哦?」

「這個嘛……大概會有人吧。大概。」

「本來以為調到縣裡來會輕鬆些,哪曉得……還是在鄉下有意思。」

「現在的學生也不好教吧?」

「豈止不好教,簡直沒法教。五六年級的還好一點,懂點事。你是不知道一二年級的有多難教,又要哄又要喊,全是體力活。」譚誠舒展眉頭,笑了起來。

「不過,縣裡終究還是比鄉下強一些。」

譚誠對這一問題避而不答,說:「本來打算星期六去井村的,喊你一起去,我還跟她們說要介紹個小老弟給她們認識。」

「井村么?我似乎有個同學在那裡,以前是美女哦。」

「以前是美女,現在應該更漂亮了呀。」

「女大十八變,長殘也未可知。」

「姓什麼,說不定我認識。井村中學和小學大部分女老師我都認識。」

我看著譚誠,笑道:「但一個都沒看上是吧?」

「哪裡喲!」譚誠那張臉漲得更紅了。

正說著,李一偉從外面走了進來。

「李哥周末去哪裡瀟洒?」譚誠招呼道。

李一偉也不回話,走到檐前,雙手插兜,抬頭看著滴雨的屋檐,如此看了一分鐘之久,甚或幾分鐘。我們都陷入了沉默,儼然升國旗一般望著意味不明的上方。李一偉轉身又進了辦公室。不出幾分鐘,拿一份文件,急匆匆離開了單位。我和譚誠齊齊望著李一偉遠去的身影。

「總覺得李一偉心事重重的樣子,打招呼也不理,也不一起玩。要說他人吧,也挺客氣的,就是……」譚誠說道。

「覺得無法接近?」

「就是那樣子。」

我笑了笑,「大概是不善於社交罷了。」

「是么?」

「他家裡一定要他回來的,本來在深圳上班都半年了,結果還是回來了。聽說對象都給他安排好了,高中老師,見過一次,黑框眼鏡,此外沒什麼印象。」

「怎麼從來沒見他提起過,也沒看到兩個人走一起。」

「我也不知道。」我笑笑。李一偉確實像一個謎。

雨漸漸停歇,檐下雨滴節奏越來越慢,陰霾的天空一掃而去。我往遠處的抹茶拿鐵城堡看去,盤踞在山腰的雲霧終於散去,山腰的城堡似乎就要顯出廬山真面目。真是一個明媚的春日,要是有一杯抹茶拿鐵就更好了,如此想著,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我望著碧藍的天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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