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ger Milk:羊毛氈「獵人」與她和貓咪的遊盪生活
偶爾不做飯的早晨,小虎會到離家幾百米的一家早餐店吃早餐。老闆娘和她熟,知道不要給飲料封塑料膜,也不要吸管,「但還是沒辦法不用紙杯,總是忘了自己帶。」她靦腆地笑,看起來象是個初出校門的女學生。
聊久了,才在不經意間發現她已經畢業十多年,Tiger Milk也創立了八年之久。讀書時小虎曾和兩個同學合夥,在學校(台灣藝術大學)附近開了個「不教升學考試」的兒童美術教室,由於不太會算賬,總是在虧錢。為了補貼美術教室的開銷,小虎開始做些羊毛氈作品去文創市集上賣,雖然這間教室最後還是關了門,卻讓她和羊毛氈結下了不解之緣。
2010年和2012年,她分別出了兩本書,教人用羊毛氈做小玩意兒。2012年又與「就是陶」、「1983ER」兩個品牌一起在台北吳興街租了個工作室,一邊跑市集賣作品,一邊做羊毛氈手工教室,手把手教愛好者們做小東西。2015年9月,因為要開始環島旅行的計劃,小虎搬到了鶯歌,三個品牌各奔東西。她的生活因為離開了台北,意外地變得豐富起來。
讓那些鶯,過來一起唱歌
鶯歌是小虎的老家,位於新北市的最邊緣,從台北車站坐火車,需要30分鐘。這裡曾以陶瓷工業聞名台灣,也因此有著較為嚴重的空氣污染。如今產業已經轉型,當年的陶瓷大街,如今成了一條觀光老街,和陶瓷博物館一起記錄著這段歷史。
小虎小時候跟隨父母搬去台北,已經很少回來。如今這裡仍住著她的爺爺和外婆,兩位老人的家就隔著一條街,「這條街上都是我媽媽家的親戚,那條街上都是我爸爸家的親戚」。
也許是與台北太近的緣故,這裡除了還在讀書的學生,很少有年輕人居住,他們大多去台北工作了。小虎搬過來之後,她在台藝大的好朋友、陶瓷藝術家Miao也跟著一起搬了過來,她們和火車站對面的背包客棧是這個小鎮上為數不多的新鮮元素。
小虎剛搬回來的那個農曆新年,為了告訴夥伴們她搬家了,特地在爺爺的房子里舉辦了第一場「聽那些鶯/在二樓市集唱歌」的活動。她把客廳、廚房乃至自己的卧室,都變成了市集空間,邀請了她在台北擺攤七八年遇到的好朋友們一起來。
爺爺對此冷眼旁觀,他說「鶯歌這麼偏僻,怎麼可能有人大過年的專門來你這裡買東西。」
活動當天,爺爺被嚇了一跳。他看到從各地跑來「趕集」的年輕人,騎著UBike(市政共享單車)到家門口,沒一會半條街都是黃色的單車。平時搞不清「小虎到底在做什麼」的鄰居們也跟隨著人潮走進來看老王家搞的大名堂。
熱鬧歸熱鬧,小虎在爺爺家住了一段時間後,老先生有點不樂意了。他委婉地表示小虎晚上工作會吵到他——但小虎覺得更主要的原因可能是他無法忍受孫女「一把年紀了還不去上班」,整天「自由散漫」地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在他眼裡,小虎每天寧可在家裡戳羊毛、看繪本、拍照片、擼貓,甚至去垃圾堆里翻舊傢具,也不願意正經找個公家單位過上朝九晚五、結婚生子的「正常」生活。沒有穩定收入,還一點不著急,實在是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小虎緊急地從爺爺家搬到了外婆家隔壁。那是一位親戚的老房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水電網煤早已斷供,地板上的灰厚厚一層,牆壁也已經分不出顏色。親戚象徵性地收了一些租金,把鑰匙交給了小虎。小虎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讓這個房子恢復原貌,她驚喜地發現「原來水磨石的地板還蠻精緻的耶!」
正式搬進來之後的小虎,又在今年大年初六舉辦了第二次市集,小鎮又一次熱鬧起來。這回朋友來得更多,二樓還辦了小型演出,觀眾擠在小小的房間里席地而坐。爺爺忍不住跑過來看了一眼,他把孫女拉到一旁,丟下句「你這邊需要凳子就跟我說」,轉身走了。
帶著貓咪,去流浪,去村莊
2016年5月,小虎正式開啟了她的環島之旅——說是環島,其實都在花蓮和台東一帶徘徊。
台灣的東海岸與早早開發的西海岸不同,這裡經濟相對落後,生態更加原始,原住民在這裡生活,許多傳統的藤編、草木染、香蕉絲、織布技藝仍有流傳。用台灣媒體的話說,這是一個女孩子「試圖去了解和親近她生活了30多年土地」的旅程。
小虎帶著自己的帳篷、養了5年的貓咪「勾子」,以及一車的羊毛氈手作,和豐富的工具、材料上了路。這一路,小虎不僅是去採風,也去創作,如果恰巧遇上了市集還要擺攤,因為「不能放過任何為自己掙旅費的機會」。
帶著貓咪旅行,讓小虎一開始頗為緊張。勾子本是一隻在花蓮海邊無憂無慮的放養貓,一個偶然的機緣碰到它,小虎被那雙藍色的眸子深深吸引,便將只有兩個月大的勾子帶回台北撫養。
旅行剛開始的時候,小虎特別怕勾子跑丟,一路上都用牽貓繩拴著勾子。晚上睡覺前,還會把牽貓繩的另一端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將帳篷的拉鏈拉開一條縫,在帳篷外擺好貓廁所。而那時候的勾子卻總是對著小虎嘶吼,這是從未發生過的。
一次,有位做寵物溝通師的朋友來花蓮看她,試著幫她和勾子溝通,小虎才知道勾子想表達的是「要相信我」。小虎解開了勾子身上的牽貓繩,晚上也不再拉著勾子睡覺,卻總能在早晨發現勾子安安穩穩地窩在她的懷裡打鼾,即便一時找不到它,沖帳篷外喊一聲,勾子也會喵喵地叫著沖回來。
這一路,勾子陪著小虎,睡過海邊,睡過稻田,住過有機香蕉農的屋頂,也住進過前主人家的小院子,它與路上遇到的小朋友玩耍,也和別人養的貓玩耍,它還陪著小虎學習藤編、織布、染紗。小虎因為懂了勾子,感受到了最真切的陪伴。
8月份的時候,小虎留在了花蓮的港口部落,在cepo藝術中心,做了為期三個月的駐村藝術家。她在這裡教港口日間關懷站的老人家們和港口國小的孩子們用羊毛氈作畫、做玩偶。很快小虎就發現「阿嫲們都好厲害!」只要教會了她們如何將羊毛氈扎到布上的技法,剩下的都是她們自己發揮。
她們將熟悉的打漁和生活日常呈現在布上,甚至連草稿都不需要打。12月,名為「海洋那麼好」聯展在這裡舉行,阿嫲們紛紛為自己的作品進行講解和導覽。
從花蓮回到鶯歌沒多久,2017年2月23日,小虎和朋友登上了飛往南美洲的飛機。這是她籌劃已久的旅程,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兩個多月的時間,她們在玻利維亞、秘魯、智利等國家間行走,從有著豐富色彩和神秘陶器的利馬,到路途漫長的馬丘比丘;從亞馬遜河流域的森林,到乾冷的喀喀湖,再到火山城拜訪最愛的羊駝,直到最後到達「最難到達的島嶼」復活節島,終於完成整個行程。這次雖然沒能帶上勾子,但相信善解人意的勾子可以理解小虎。
一切,都可以羊毛氈
小虎喜歡製作寫實風格的作品。不論是Tiger Milk最有代表性的狩獵頭,台灣的鳥類和魚類,瀕危的物種,亦或是筑波的飛蛾,她都儘力做到惟妙惟肖。唯獨她最愛爬的山,在表現時會被抽象起來。
2017年夏天,小虎和另一位女孩一起,受中央研究院蛾類研究者吳士緯的邀請,前往日本筑波擔任為期一個月的研究助理,主要的工作內容是收集當地的蛾類,製作標本。這對喜歡從生活中累積創作元素的小虎來說簡直妙不可言。
畫畫可以一直作為興趣也蠻好
搬到了鶯歌的小虎,只要不出去旅行,每個周一和周五的下午都會坐火車再轉兩趟地鐵,到台北一家名為阿米松的兒童藝術學校教美術課程。這也是一家不教應試內容的美術教室,經營多年,頗有名聲,不少學生從親子班一路上到了中學。
採訪當天的下午,小虎要上一節針對2歲左右兒童的親子課,這要求孩子和他們的家長一起聽課並且完成一幅小作品。在美術教室上課的這幾年,小虎觀察到台灣父母的變化,「以前我們經常會看到爺爺奶奶甚至菲佣帶著孩子來上親子班,現在爸爸媽媽陪伴的情況多得多了。」
由於有人遲到,先閱讀玩具書後畫畫的計劃被打亂,只得顛倒過來。當小虎讓大家開始作畫,孩子們便開始放飛自我:有的拿著畫筆把顏料攪和在一起,有的敷衍般畫一下就丟了筆往外跑,也有的站在塑料布前發獃,不論家長老師怎麼鼓勵勸說,一筆都不肯畫……
雖然小虎是從美術班一直念到藝術大學畢業的標準藝術生,卻對這無序的場面頗為適應——本來就不是每個人都要一板一眼的從素描開始學習,傳統的應試教育扼殺了大部分人對美術的興趣。在這間課堂里,孩子們一點點接觸色彩和材質,通過觸摸、拼貼、揉捏等,體驗使用不同材料創作的樂趣。
她也曾在班上教孩子們用羊毛氈製作羊頭,做出來的羊頭沒有一個是一樣的,但這讓小虎非常開心,因為這裡有每一個人的創造力。有時候孩子們喜歡在上課前找張白紙塗鴉,塗完了就拿去給小虎,「老師,送你的。」小虎收下他們的畫,帶回鶯歌,貼在工作台的後方,漸漸地便攢滿了一牆。那些畫有的抽象得讓人看不懂,但小虎喜歡,那些畫貼在一起,也許在一直提醒著她,意義總是後來附加的,快樂才是創作最原始衝動的來源。
A Simple Day限定
Q&AQ.你覺得怎樣的生活才稱得上是「a Simple Day」(簡單的一天)?A.吃得健康,睡飽飽,做自己喜歡的事,開心過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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