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邊緣 二 （2）

那不是牆。

感覺到額頭上沁出的汗珠正在往下掉，趙澤力這才知道，自己已經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

是的，換做誰都會被這副景象驚呆的……

一整面牆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泛著綠光的洞，就好像是水面一樣，綠光的分布並不均勻，而是像水面的波紋一樣，在不規則的運動著，不時還會有綠光被捲起，捲起到空中，又忽然消失。

儘管趙澤力算得上一位科學家，但是眼前的景象還是讓他難以置信，科學要求科學家們要以前瞻性的眼光看待研究，但是趙澤力覺得當代再怎麼前瞻性的思維也無法解讀眼前的這一切。

他就面對著這一片綠光，想看看它有什麼動靜。

仍然像水面一樣。

在確定了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之後，趙澤力向前走出，準備從近處仔細看看這面「綠波」。他湊近「綠波」，能感到一股電磁震蕩般的聲音，似乎這「綠波」之中蘊藏著巨大的能量。他看到不斷有綠光被未知的力量卷離「水面」，脫離了波紋之後，在空氣中，綠光逐漸衰退，最終消失。

這讓他想起了太陽表面的太陽風。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這兩者除了顏色不同之外，趙澤力幾乎感覺不到溫度的變化，如果說這「綠波」中蘊含巨大的能量的話，為什麼沒有對外界產生熱力作用呢？

終於，趙澤力抬起了手，用他那——最長的中指觸碰了一下這「綠波」。當他的中指的一個指節嵌入「綠波」中，他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神經末梢帶給他，或者說帶給整個人類的一絲訊息。

沒有感到什麼不適，沒有溫度的變化，沒有壓力，沒有實體，什麼都沒有，甚至不及將手指伸入37度的水中的感覺……

彷彿這只是一個全息投影一般，中指伸入的地方，難道什麼都沒有？

但是當他把中指的第一個指節抽出來的時候，他幾乎昏厥過去。

他的右手，第三根手指，也就是中指，那根手指的第一個指節，只剩下了一根指節骨，而第二第三根指節完全正常！

趙澤力看著自己的右手中指，莫名的恐懼幾乎摧毀了他，莫非剛才自己沒有感受到任何東西的原因是，是因為自己的指節神經全部消失？所以沒有任何的感覺？

他試著用那根駭人的指節骨觸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頰，能感覺到一節硬邦邦的東西從臉頰划過沒錯。但是他的中指，根本沒有任何的感覺啊！

趙澤力此時接近崩潰。他的所見和他的遭遇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水平。

與此同時，趙澤力感覺到「綠波」的異常變化。

首先是從「水面」的中心部位，綠光開始消失，展現出的是一片透明的波紋，隨著綠光漸漸向四周消失擴散，趙澤力看到了更為震驚的畫面。

牆的對面，是一座城市，一座絕不是現實生活中的城市。

因為那座城市採用的是空中超懸浮磁軌運載裝置，而在現實的世界中，這一技術還處在構想的階段。趙澤力是一位科學家，但眼前的這一切並不能用他所熟知的科學來解釋；但他也是一位科幻迷，他不知道眼前這一切的原理是什麼，但是通過自己看過的科幻以及經驗，他知道那座城市裡的東西，不可能在現代造出來。

他看到裡面的人把自己的衣服充上某種氣體，在天上飛舞；他看到類似於自動售貨機的東西在三秒內生成一塊類似於麵包的食物；他看到路上的行人依靠腳底的某種裝置懸空前行；同時他注意到不遠處一座大樓上有一串字樣，上面寫著「××EAurth××××團×××」，他只能看懂一個類似於英文「Earth」和中文「團」的字樣，其餘的有的類似希臘文，有的類似阿拉伯文，裡面好像還有幾個中文，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那幾個字。

「Earth」「團」……趙澤力心中想著這幾個字可能的組合。

地球團結！

這是趙澤力腦海中唯一的組合結果。一句話同時出現中文、英文，以及其他的文字，這一現象也只可能在地球大一統之後出現的文字同化現象。

原來地球一體化，真的可能實現啊……趙澤力所在的時代早就有人提出「聯邦地球」的概念，但是因為國與國巨大的意識形態差異，幾乎被認為是」烏托邦幻想」。

同時趙澤力注意到下面有一行較小的字：「2485」

2485，這幾個數字是什麼意思？

這一次，腦海中任然只有一個結果，而這個結果才讓趙澤力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後知後覺，眼前的這一切如果在現實還未能實現的話，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這是未來的景象，2485，代表的是那個時代的年份啊！

四百年以後么……

趙澤力突然明白自己的中指指節為什麼會變成光禿禿的骨頭了。

四百年之後的自己最多也只剩下一堆骨頭了吧！

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做夢，趙澤力轉身跑出了衛生間，跑向了陽台，當他打開陽台的門時，他笑了。

還是那個自己又恨由不舍的上海。

什麼都沒有變，沒有空中超懸浮磁軌運載裝置，空中有的只是霧霾……

趙澤力鬆了一口氣，他第一次覺得上海的霧霾這麼可愛。

「那衛生間的是……」趙澤力問自己。

又是一個轉身，當他站在衛生間的門口，那扇牆又出現在了原來的地方，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趙澤力抬起右手看了看，醜陋的指節骨還在那裡。

2019年8月

歐洲法國和瑞士邊境 CERN

TIRT，來源於英文Timeinterference research team的簡稱，中文叫做「時間干涉研究小組」。目前總部設置在CERN內部，並不屬於CERN，但同時擁有著試用CERN內部設施的極大權力。

TIRT是由中歐美三方共同創建的，其目的是調查並研究目前世界上已經歷史上出現過的「時間波動干涉」現象（英文簡稱「TFI」）,並給出研究報告及結果。

TIRT目前有骨幹研究人員十八人以及六十餘次級研究人員，分為三個部門並由三個組長領導：

管理部：組長是德國的布達·馮·施特德，領導著小組的五名成員，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制定方案以及確定行動步驟；

調查部：組長是來自於中國的李釗峰，下屬共有七位，其中六位是中國人，其餘一位是來自瑞士的米勒，也是組內唯一的女性，至於為什麼中國人這麼多，當初三方領導一致認為中國人天生擅長調查工作，於是就成了現在這種狀況，這也讓語言不通的米勒非常頭疼，整天面對著幾個中國大老爺們，說著一口中文，交流上存在很大的困難；

科技部：組長是英籍華人李雨霏，下屬共有六位，但同時也是最混雜的小組，裡面有科學家、武器研究、黑客，甚至還有科幻小說家。說是什麼有時候需要科幻小說的靈感來解決一些問題。畢竟他們面對的也許是人類歷史上最匪夷所思的問題。

TIRT是在2019年5月成立的，當時科學家們已經發現了兩起「時間波動干涉」（即TFI），分別是中國境內的秦始皇陵的秦王復活、法國凡爾賽的拿破崙復活事件。

在互相了解到對方國家內的奇異現象後，兩國立即進行了交流和研究，兩國的科學家們通過一系列的對比，最終確定這兩次事件發生的機制和現象完全一致，同時兩國科學家們一致認為這是一次時間的畸形裂變，並由首次發現此現象的中國科學家丁伊起名為「時間波動干涉」，英文簡稱「TFI」（Timefluctuation interference）。

此後歐洲的一些國家發現了這次研究的前瞻性，也加入了這個小組，提供本國最先進的技術、設施和人員，再後來美國也加入了這個小組。起初小組是設立在英國，但是因為研究不便，最後經過CERN和各國一致認同，最終遷到CERN內部，並享受試用內部設施的權力。小組人員也從最初的22人拓展至現在的86人。

起初，經過管理部的決定，他們一邊關注著現實生活中的TFI現象，一邊開始著手尋找歷史上可能存在的TFI現象，因為他們有理由相信，他們不是唯一發現TFI現象的人，這個時代也不可能是唯一發生TFI現象的時代。因為對於時間這麼大的尺度來講，如果TFI現象只發生在他們這個時代，那麼他們也太幸運了……

如果說歷史上出現過此類的事件，那麼是不是可以計算出這個時間的發生周期，進而在下一次發生之前提前做好準備，進行充足的數據採集和分析。

所以剛開始的兩個月，所有人幾乎沒有離開過CERN，一直通過互聯網調查歷史上的靈異事件，他們甚至不需要去歷史博物館去查看，因為CERN內部的資料涵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國家和重要歷史遺迹博物館的全部資料，甚至連文物的360°照片都有，完全不需要滿世界跑。

可是這一巨大的工作量，只是讓小組人員們增加了一些歷史知識，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這時候布達·馮才發現問題所在，即使他們發現了歷史上的這種靈異事件，他們又怎麼確定這就是TFI現象呢？假如為了避免遺漏，如將這件可能的事件全部列為TFI，那麼他們算出來的發生周期也會是沒有意義的。

一時間，小組的工作陷入了僵局。

不過有一個人不擔心，就是那位科幻小說家，這幾日的生活給他積累了不少的素材，他的新一部小說已經寫了十幾章了，據說就是以這次的事件來寫的。他還自信的說到時候一定會大賣。

而其餘的人，可沒有這業餘愛好，成天對著一堆堆歷史文獻資料，讓這群科學研究者們頭痛。

可是這一天，小組內來了一個人，據說是第一位近距離發現TFI小規模的人，剛好也是一位科學家，而且最激動人心的是，他看到的TFI是未來的景象。

當趙澤力把右手的中指給布達·馮看的時候，布達·馮笑了，長久以來的困局被打破了，他知道下一步小組該做什麼了。

「Mike，把你的小說先放一放吧，我們有事情做了。」布達·馮又忍不住笑了。

「小夥子，歡迎來到TI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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