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說法2017之要命的小手術?

「預約號是多少?」

  「008。」

  「白細胞多高啊,都28了,你這個黴菌和雜菌引起尿路感染,再往後擴散,它會擴散到這個睾丸,你說這個情況,你說嚴重是不嚴重,一定要做陰莖延長術,我們做多少啊,我們這個手術也是常規手術啊,這個貴,3500啊。」

  記者:「3500。」

  「這個是標準價錢,可以一起完成,做完之後,我等會用電腦裡面的,高科技的,專門治你這個病的,怎麼疏通也害怕了呢,那你治啥病啊。」

  主持人 路一鳴:「各位好,這裡是《今日說法》。剛才您看到的視頻是我們的記者不久前在吉林長春的一家男科醫院就診的時候拍下的,在這家醫院,身體素來健康的記者被查出了不得不治,不治就要命的大病,這是真的嗎?這家醫院最初引起社會輿論的關注,是因為微博上的一則求助信息,這個信息當中描述了一個大二的男生在這家醫院做完男科手術之後,13天就意外死亡的事件,這又是怎麼回事呢?我們來看一下記者的調查。」

  這是一篇接近2000字的長微博,發布者叫「彬彬的舅舅」,文中說,2016年9月15日,對於我姐一家人來說是個悲慘的日子,年僅20歲的大二學生彬彬也就是我的外甥,因在長春九龍泌尿外科醫院做了包皮手術引發感染,造成急性腎功能衰竭。而醫生認為只是普通的發炎,沒有進行救治,在術後13天死在了醫院裡。微博中,彬彬的舅舅質疑這家醫院是大忽悠,對彬彬做了不該做的手術,導致了彬彬的死亡。

  在和醫院協商無果之後,彬彬的家人希望通過發布這個信息,讓彬彬的事情能夠得到更多人的關注,長微博的末尾還貼出了彬彬的照片,一個永別了的20歲的大二男生。

  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記者聯繫上了微博的發布者,他說他是照片上男生彬彬的舅舅,但他不方便接受採訪,他只給了記者彬彬家的地址。彬彬的家不在吉林,而是在相鄰的黑龍江省的齊齊哈爾市,齊齊哈爾離長春不算太遠,坐火車3個多小時就到了,但彬彬的家是在農村,離齊齊哈爾市區還有3個小時的路程。2016年12月,記者經過兩天的跋涉,終於在一個大學紛飛的日子到了彬彬的家。

  彬彬的媽媽:「這是平常他打籃球穿的。」

  記者:「他喜歡打籃球。」

  彬彬的媽媽:「對,喜歡打籃球,這都是他平常穿的衣服。」

  彬彬的媽媽正在整理衣物,她說這些都是兒子去世後從學校里拿回來的遺物,兒子死前是長春一所大學大二的學生,孩子不在了,這些東西就成了媽媽現在唯一的念想了。

  彬彬的媽媽:「說實話,我好好的一個孩子,就因為做了個手術,命就沒了。我真的是受不了,又不是說多大的手術,平時陽光開朗,愛說愛笑的,最後死得那麼痛苦。」

  回憶起兒子生前的痛苦經歷,彬彬的媽媽止不住眼淚,她說一切悲劇都是從2016年的9月1日那天開始的。

  彬彬的媽媽:「正常按理說,他應該9月3號走,他說媽,我早走兩天,去玩玩,順利接新生啥的,我說那早走就早走吧。」

  記者:「走的時候帶錢了嗎?」

  彬彬的媽媽:「帶了,帶了一萬多塊錢走的,因為學費嘛。」

  2016年9月1日,彬彬告別了父母,坐上了齊齊哈爾開往長春的火車,返回學校準備開始大二的新生活。過了一天,9月3日,彬彬往家裡打了一個電話,他所說出的事情讓父母當時嚇了一跳。

  彬彬的爸爸:「他就說,爸我做了個手術,做了個包皮環切手術。」

  彬彬的媽媽:「說實話,當時反應吧,又生氣又驚訝,挺心疼孩子,一個人在外面怎麼能做這個手術呢,沒人照顧沒人什麼的,說了他幾句,他說,大夫說沒事,就一個小手術,又不需要住院,就做了。」

  家人後來得知,其實手術那天,彬彬並不是一個人去的醫院,他提前告訴了關係很鐵的中學同學虎子(化名),是虎子一直在醫院陪著他的。

  彬彬的中學同學 虎子:「八月二十多號,他就打電話,過來一下吧,要是我做了的話,你可以幫我照顧一下,我以為就是開玩笑,反正他說不一定做,9月2號我就見到他了,然後說你直接到九龍(醫院)吧,見面了,然後我倆,就說預約(號碼)就進去了。」

  虎子記得,一樓的導醫領他們上了二樓進了醫生張艷斌的診室。醫生讓虎子出去等著,他要給彬彬單獨問診。

  彬彬的中學同學 虎子:「經過了幾個小時,等他出來的時候,我就問他,他就說做完了,我就問他,包皮(手術),嗯,挺快,我也挺驚訝。」

  主持人 路一鳴:「今天,我們演播室請到的嘉賓是中華醫學會男科學分會的主任委員姜輝教授。歡迎姜老師,包皮環切手術它到底個什麼手術?」

  中華醫學會男科學分會主任委員 姜輝:「陰莖外邊有皮膚包著,它就是把過長的皮膚切掉,然後把剩下的皮膚給吻合上就完了,實際在我們國家包皮長大約有50%左右,但是大多數人都不用做,不必要說,一定要去做。在充分諮詢、充分知情的同意下去開展這樣的手術,局麻下、門診就能做20多分鐘,術後一般一個禮拜,那麼傷口就會癒合了,所以包皮手術很簡單,就是這樣一個小手術。」

  主持人 路一鳴:「任何手術本身都是有風險的,而在動手術的過程當中,人為因素也許就會直接地影響患者的生命和健康,這個事情接下來就是這樣一個例子。」

  彬彬的父母起初並不太知道兒子做的是一個什麼樣的手術,只不過聽人講,這只是個很小的門診手術,聽到彬彬的電話里聲音很虛弱,媽媽決定去一趟長春。

  彬彬的媽媽:「我說兒子,我去看看你,他說媽你來啊,那你帶不帶錢啊,我說我去看你,能不帶錢嗎,我說你錢花完了,他說好像是快了,你不說就一個包手術,一千多塊錢嗎?他就沒好意思再說。」

  彬彬的媽媽給孩子又拿上了5000塊錢,第二天一大早去了長春。

  彬彬的媽媽:「看他第一眼,心裡挺酸挺疼的,因為走的時候挺高興的,一見到他,可能也是剛做完手術嘛,一點笑容也沒有。我說兒子你挺疼啊,他說有點,不怎麼樣。」

  對於兒子為何突然去做包皮手術的原因,媽媽也一直沒有搞清楚,作為一個母親,她覺得也不太方便探究這些。

  彬彬的媽媽:「問過他,他說感覺有點不得勁,在網上一搜,九龍醫院做這個,做得挺好的,他就去,他說想去看看,醫生就建議讓他做,他就做了。」

  彬彬的爸爸:「他可能很害羞吧,跟家長這麼說,作為父親,他也應該跟我說說。」

  主持人 路一鳴:「孩子很有可能是因為不好意思,所以沒跟家長說去做了一個這樣的手術。」

  中華醫學會男科學分會主任委員 姜輝:「東方的文化傳統可能造就他對這些隱私部位的手術相對比較內向。實際呢,我們覺得這是一個科學的東西,是一個治病的東西,我們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種死要面子,死扛,那麼真要出了事,那別人都不去了解情況,也沒法幫助他,也沒法幫助他去維權。」

  長春九龍醫院的醫生要求彬彬繼續輸液10天,還要做激光等輔助治療,幫助消炎。

  彬彬的媽媽:「他疼,大夫就告訴他做激光(治療),刀口癒合得快,建議我兒子做,我兒子就做了嘛。」

  記者:「這每天打點滴、換藥,再加上做激光(治療),花多少錢?」

  彬彬的媽媽:「將近一千塊錢。」

  但是彬彬的狀態不好,經常喊疼,媽媽就自己去找醫生。

  彬彬的媽媽:「當時他的主治醫生叫張艷斌,他說一個小包皮手術不需要住院的,打幾天消炎藥就好了,我兒子說,大夫也說了,刀口癒合得也挺好的,你回家吧,媽,家裡還挺忙的。」

  記者:「到你走之前,整個加做手術加這個花的錢,一共大概花了多少錢了?」

  彬彬的媽媽:「那時候就花了七八千了。」

  三天後,彬彬的媽媽回了黑龍江老家,父母每天都會電話問兒子的恢復情況,到了9月11日,彬彬開始出現了發燒的癥狀。

  彬彬的媽媽:「我說你問問大夫,問問大夫是不是尿路感染引起的,他第二他就問大夫了,大夫說,不是尿路感染引起的,說你可能是感冒了,就給他用了點退燒藥。」

  9月14日,是醫生讓彬彬到長春九龍醫院消炎的對後一天,這天下午15:00多,媽媽接到了彬彬打來的電話。

  彬彬的媽媽:「他說他挺難受的,在九龍醫院點滴的時候,剛點了一會就休克了,休克了醫生給他搶救過來。」

  彬彬告訴媽媽,長春九龍醫院的醫生讓他趕緊去大醫院檢查,他讓媽媽不要擔心,大學同學會陪他一起去附近的吉林省人民醫院的。其實省人民醫院離得並不遠,只有兩公里的路。要不是天色晚了,沒有去長春的火車了,彬彬的媽媽說,他一定早點趕到孩子的身邊。不過,好在那一夜彬彬的病情還算平穩。

  彬彬的媽媽:「14號那天晚上,就做了個肺片,化驗一個血,檢查結果就是急性肺炎,覺得挺奇怪嘛,就說是我兒子平時很少感冒,也從來沒得過什麼肺炎啊。」

  9月15日,彬彬媽媽一大早就又往長春趕,走之前,她還給彬彬打過電話。沒想到,這成了她跟兒子的最後一次通話。

  彬彬的媽媽:「我剛上火車吧,11:00多鍾,將近12:00了,省醫院的人打電話說,說我兒子尿路感染,引起的多臟(器)衰竭了,要不要救命,當時告訴他快救我兒子了。」

  緊趕慢趕,9月15日下午16:00,彬彬媽媽終於到了吉林省人民醫院,距離彬彬從長春九龍醫院被送到省人民醫院救治已經過去了20多個小時,此時,彬彬躺在重症監護室里,搶救正在進行。

  彬彬的媽媽:「好好的孩子,他怎麼可能腎衰竭啊,我根本不相信嘛。到了那,我就要見我兒子,進去看到孩子的時候,頭髮跟臉全是濕的,已經什麼意識都沒有了,他說你兒子從九龍醫院到我們這兒的時候,就什麼都超標了。」

  2016年9月15日,下午17:40,彬彬停止了心跳。

  彬彬的爸爸:「我去摸摸他的手和腳,看看他臉,我說回家種地吧,咱們不上大學了,上的人都沒了,命都沒了。」

  彬彬的媽媽:「我就趴在他身上,喊他讓他起來回家,怎麼喊他也不搭理我。」

  主持人 路一鳴:「我們在採訪彬彬父母的時候,除了掩飾不住的那種痛苦,他們也一直想問,其實就在長春九龍醫院的手術和治療當中,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就這麼一個不大的包皮環切手術,怎麼就要了自己兒子的命了,而且他們都到了省里有名的大醫院,這人都救不回來了呢?」

  生命中的最後時刻一直陪在彬彬身邊的是他的大學同學,而小赫(化名)是最先接到彬彬求助電話的人。

  彬彬的大學同學 小赫:「(9月)14號下午15:00多,他給我打電話,他說他不舒服,讓我趕緊過去,當時是醫生扶他下樓,他說前面有人民醫院,那時候讓我帶他去看一下。」

  小赫說,彬彬從長春九龍醫院二樓診室下來,是他們醫生給攙下來的,到了樓下,就只有同學小赫了,他扶著彬彬走向了兩公里外的吉林省人民醫院。到了省醫院急診中心,醫生給彬彬做了檢查,發現他肺部的病情很嚴重,讓他立即住院。

  彬彬的大學同學 小赫:「發現他是急性肺炎,讓他趕緊住院,他當天晚上就是咳嗽,住院之後就感覺病情慢慢慢慢,確實不是感冒發燒,感覺確實病有點重了。」

  彬彬到了吉林省人民醫院看急診,兩個小時之後就住上了院,應該說挺幸運的,那天晚上,小赫和同學在病床前守了他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另外三個同學來替班,他們又推著彬彬去做了一些檢查。

  彬彬的大學同學 阿宏:「拍片檢查完事之後,他一直在喊受不了,難受,就說他肚子一直在脹,他說肚子太疼了。」

  彬彬的大學同學 小赫:「檢查結果出了,腎臟衰竭,進重症監護室,趕過去的時候,意識已經不是很清楚了,感覺。」

  同學阿宏(化名)回憶,大概是11:30左右,彬彬腎衰竭了,他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在吉林省人民醫院的病例中,後來有這樣的描述,重症肺炎、感染性休克、多臟器功能衰竭,17時40分宣布臨床死亡。

  彬彬的大學同學 阿宏:「咱們寢室六個人,來自不同地方,來在一起,都是緣分是吧,都兄弟,然後突然間跟我說人沒了,誰都受不了。」

  彬彬的大學同學 小赫:「現在想起來,還是很惋惜吧,心裡邊挺空的,心裡邊真是不好受。」

  彬彬身高1.85,體重100公斤,生前誰都覺得他壯得像個牛犢子,但是在讓人恐懼莫名的病情面前,他不堪一擊,彬彬的生命凋落於秋天,這是他死前的上一個秋天和同學一起在松花江畔抗洪紀念碑前留下的合影。一群男生中,彬彬的個頭最高,體格最壯,這是他和同學在籃球場上揮汗戰鬥過後發出的朋友圈,他熱愛籃球,熱愛運動,這是彬彬朋友圈的最後一條動態,在做手術的前一天,他從家返回學校的途中,在火車上看到一些老兵複員戴著大紅花,他感受到了這樣的喜悅。他的朋友圈更新不多,但總是充滿樂觀開朗的氣息。

  大學的同學回憶,彬彬去長春九龍醫院做了男科手術的消息,他們也是在手術第二天才得知的。

  彬彬的大學同學 阿宏:「因為我們都是男生嘛,所以沒什麼好忌諱的,就覺得做個小手術,這小手術沒什麼事。」

  其實在同學當中,本來有跟彬彬想法一樣,想去長春九龍醫院做這個手術的男生並不在少數。

  彬彬的大學同學 阿宏:「畢竟九龍男科在長春的話,它打的廣告也挺多的,到處都是九龍男科,九龍男科,然後我們覺得長春的話專做男科的好像就那家比較有名,因為我們覺得應該是挺專業的。」

  一開始知道彬彬去九龍醫院做了這個小手術,大家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但是後來他們感覺,可能是這家醫院並不像他們想像的那麼專業了,這個給彬彬看病的所謂的九龍醫院的「專家」也根本不算是一個好醫生,因為在彬彬發燒之後,大夫居然這樣跟彬彬說話。

  彬彬的大學同學 阿宏:「那個醫生跟他說這是正常情況,讓他自己吃一點感冒藥就行了,並強調不是手術問題,因為那時候我問過他了,質疑過。」

  記者:「這是彬彬親口跟你說的。」

  彬彬的大學同學 阿宏:「對,他跟我們都說了。」

  同學們回憶,彬彬得病,病情不斷加重,他們心頭的恐懼陰影也越來越大,彬彬一死,大家想想都覺得後怕,非常恐懼。

  彬彬的大學同學 阿宏:「那個醫院的話,也不能不能太相信,做手術都得謹慎選擇,那醫院的話都得找一些更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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