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房直子紀念|幻化成風 ：小夜的故事

安房直子(1943.1.5-1993.2.25)日本著名童話作家，本名峰岸直子。日本女子大學國文科畢業。

1962年發表《月夜的風琴》，1969年發表《花椒娃娃》為成名作，獲第三屆日本兒童文學者協會新人獎。

代表作有《狐狸的窗戶》、《手絹上的花田》、《北風遺忘的手絹》、《風和樹的歌》《遙遠的野玫瑰村》、《誰也看不見的陽台》等。

25年前，有一個心裡有個童話森林的女作家像風一樣，溫柔地消逝了，她，就是安房直子。

作為孔陽君非常喜愛的兒童文學作家，因此想寫一篇紀念她的誕生以及給我們留下了諸多美好又夢幻的作品。

《直到花豆煮熟——小夜的故事》是安房直子為數不多的長篇，也是她去世之前寫的最後一本長篇作品。安房直子總是說自己不擅長寫長篇，可是她的長篇童話依然秉承著她一貫哀愁又動人的力量。讀完之後總覺得胸口好像有個風鈴被風吹動著，嗚嗚地發著迴響。

這本書是關於山中寶溫泉旅館裡女孩小夜的故事。這可不是一個簡單傳統的童話，日本兒童文學界以安房直子等為代表的童話作家，從上個世紀70到80年代起，現代兒童文學作品的發展中，作者們開始描繪過往作品裡所避免出現的話題，例如家庭的分離、死亡、孤獨等，描寫的問題也更加註重現實，讓讀者在閱讀作品的過程中，既能碰觸到更加現實的煩惱和困惑，同時又能藉助童話幻想的力量安撫我們內心的傷口。

故事的各個人物身上都帶著淡淡的憂傷，小夜的媽媽——山姥的女兒因為離開母親而充滿著思鄉的愁緒，而小夜也因為媽媽的離去而充滿著不舍和思戀，故事就從奶奶給小夜講述媽媽的故事中慢慢展開。

儘管安房直子筆下的人物都如同照片中的她一樣帶著羞澀和憂傷的思緒，但是她通過對食物、辭彙、顏色的描寫，在我們的味覺、聽覺和視覺上綿綿展開不同的優美的畫面，讓我們的心中隨著主人公的心一起感到疼痛時，又被她溫柔的手拂過治癒。

比如作品一開頭就有對食物的描寫，奶奶一邊在煮花豆一邊在給小夜講故事。雖然是個略為哀傷的故事，但一鍋滿滿的花豆，冒著白花花的熱氣，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營造了一個暖乎乎的氣氛。隨著小夜心情的變化，煮得熟爛的花豆散發出熟透食物的香味，再倒入砂糖，軟乎乎、甜乎乎、香噴噴的花豆，就這樣給我們的腦海里留下了安心的香氣。

最後的故事中小夜違背了朴樹的約定，心裡感到羞愧和失落時，聞到了廚房裡來自北浦的阿姨做的西餐的奶汁烤菜的味道：

「奶汁烤菜。」阿姨一邊往鍋里倒牛奶，一邊說，「雞肉、栗子和蘑菇的奶汁烤菜啊。」

只是這樣一句話的描寫，就讓人的胃一下子溫暖了起來，胃的溫暖和力量會傳遍全身，好像我們的失落也一樣被撫平了。

安房直子在這本書中多處借用了民間故事中三遍重複的創作手法，還採用了很多擬聲詞語，如果能朗讀出來，充滿美感聲音的韻律將會久久地回蕩在心裡。

數字「3」的魔法

比如小夜的爸爸三吉在路上遇到各種奇怪的訪客，從狐狸到伯勞到黃鼠狼到鬼怪，都會沖著三吉喊到：「勻給我點豆子吧，勻給我點豆子吧。」直到三吉見到了山姥的女兒，小夜的媽媽也說 「請勻給我一點花豆」的時候，故事便有了一個非常浪漫與不可思議的展開。

安房直子的歌謠也是她的魔法，在第二節《變成風》里，小小的紅衣服的小人兒火精反反覆復地唱著歌

一開始，是小絲帶，

然後，是中頭巾，

然後，是大披肩，

到最後，

蔓延蔓延蔓延，

蔓延開來成了紅布。

讀著讀著就好像真的有小人在心裡唱了起來，心裡也變得活潑起來，但是又能嗅到一絲絲危險。

安房直子還很擅長運用一些不常見卻讓人感到很美的詞語，溪谷里的百合花、硫磺花、胡枝子，光聽到這些植物的名字，就能讓人產生美好的遐想。

安房直子的魔法還在她總能夠用黑色的鉛字在紙上展現出一幅絢爛多姿的畫來。

紫色的大大的花豆，溪谷中潔白的百合花、頭戴金冠的雄鹿和戴白色絲石竹花的雌鹿，火精延展開的紅色的布，漫山遍野的紅葉，八角金盤樹新發的綠芽，雪白雪白鑲著金邊的盤子，扎滿蝴蝶結的朴樹……

雖然每個故事都讓人感到些許傷感，可是每一個故事讀完後都有如同細竹般值得細細回味的空間和餘味。

細膩雋永的筆觸和讓人不知不覺中踏入幻想世界也是安房直子獨特的魔法。

色彩、聲音、味道都能充分調動起五官的通透感，雖然只是薄薄的一本書，但是讀之後卻會覺得經歷了許許多多事情似的，總是想長長地舒上一口氣。

安房直子生前最後一部作品是《兔子劇團之夜》 ，也是以小夜為主角的故事，如果覺得這本書還意猶未盡的話，可以在這本繪本里繼續讀到小夜的故事。

小夜說，「變成風，變成風，我要變成山風 」，讀著讀著心也像變成風一樣輕盈了起來，飛越過山林和溪谷，那麼你的心呢？

節選

小夜激動起來。因為她覺得自己也曾在山裡被誰叫過名字。一被叫到名字，小夜就會「哎——」地答應一聲，又蹦又跳，沖著樹呀、風呀雲呀揮揮手，跑起來。

　　三吉——小夜的爸爸三吉也是一樣，那時一聽到有誰叫他的名字，就答應了一聲。可想不到，起了風，枯葉嘩嘩掉了一地，三吉一看，枯葉上竟坐著一隻狐狸，正在抽煙。

　　「原來是狐狸呀！」

　　三吉笑了。然後，「撲」地吐了一口煙，站了起來。可想不到，那隻狐狸也「撲」地吐了一口煙，站了起來。

　　嘿，還挺神氣活現呢，三吉想。三吉正要把裝著豆子的背囊背起來，可想不到狐狸說話了：

　　「能勻給我一點豆子嗎？」

　　三吉假裝沒聽見，背起了背囊。可他剛一邁步，狐狸就從後頭跟了上來：

　　「勻給我點豆子吧，勻給我點豆子吧。」

　　因為太吵了，三吉回過頭來，把臉稍稍一沉：

　　「狐狸吃什麼豆子呢？」

　　聽他這麼一問，狐狸說：

　　「明天，是我的婚禮。」

　　「是嗎？」

　　三吉停住了腳步，然後，他回過頭來問：

　　「狐狸的婚禮也煮赤豆飯嗎？」

　　狐狸點點頭：

　　「當然煮了，當然煮了，煮一大鍋，給山裡的狐狸吃。」

　　三吉突然變得快樂起來了。

　　「多好啊！你要娶媳婦了？」

　　狐狸神氣活現地問：

　　「是啊。三吉還沒娶媳婦嗎？」

　　「嗯，我還早了。」

　　「那樣的話，讓我給你拜拜天吧，求你娶一個好媳婦！今天你給我們多少粒小豆，山裡的狐狸就為你拜多少次。」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就不能拒絕了。三吉把背囊從背上卸了下來，從裡頭掏出小豆的袋子，給了狐狸。是不是給多了呢？可轉而又一想，算了，權當是送給狐狸的新婚禮物吧，就又慷慨大方起來。狐狸喜出望外，恭恭敬敬地抱著小豆的袋子，消失在了枯樹林里。

選這一段是因為這裡描寫了一段很有趣的人與動物之間關於婚姻的對話，活靈活現的狐狸都娶上了媳婦，還戳到了單身漢三吉的傷心處，不過狐狸也有狐狸的辦法，幫三吉拜天祈願他也能遇到一個好媳婦。在成書後二十多年的現代讀也依然感到安房直子心中的有趣和溫柔。

這周日是安房直子去世25周年紀念日，希望更多人的人可以感受她童話中的美好與溫情，也能把美好帶給更多的人。希望「童話與繪本之森」也慢慢變成一片美好的大森林。

我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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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孔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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