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阿華
文/寧迪
1.
我剛畢業的時候,總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精彩的一發不可收拾。我驕傲的看不起所有人,因為我想我能超越所有人。在開始我絢爛多彩的人生前,我要找一份工作。對於工作的基本要求就是人閑錢多。所以我成了無業游民。
我打電話給阿華,阿華說:「我這裡不提供工作,只提供食宿。」
我想這樣便是極好的,本來我對他是不抱有期望的,因為我與他算不上有都深的交情。
餐桌上阿華把菜單遞給我,「你來吧,我隨便。」
我客氣的只點了三個菜,再加上兩瓶飲料一共一百零二塊。
買單時他毫不猶豫的掏出一百塊,問我:「有兩塊錢零錢嘛?」
我趕緊掏出兩塊錢:「當然有。」心裡竊喜:抱上大腿了。
阿華用牙籤剔了剔牙縫,然後用指著我像是領導對下屬訓話,「我得提醒你,就在剛才我花光了我最後的一百塊。」
我不解的笑了笑:「什麼意思?」
阿華將牙籤折斷,「就是我沒錢了。」
「你知道我現在沒工作,身上就幾百塊。」我希望我痛苦的神情能讓他轉過臉來笑著說:我是開玩笑的。
但是他沒有,從他嘴裡悠悠傳來的是:「你不是還有幾百塊嘛?」
「那可是我的錢!」我失聲尖叫。
「你不是還住我的房子嘛。」阿華側首望著我,直到我的眼神暗淡,他說,「就當房租了。」
阿華的出租房大概二十平米,房子內的擺設簡單明了,一張床和三個行李箱。
四面牆壁上爬滿了黑乎乎的毛筆字,字跡雖然難看但你卻能認出每一個字。
年輕氣盛
情慾難耐
萬千洪流堵於身
太陽初生手動一次
日落西山自動一次
萬川歸海
一泄憂愁
2.
阿華是我高中同學,那時便知他喜歡作詩,只是沒想到現如今水平依舊三流。
「怎麼樣,我詩寫的不錯吧。」他興奮的看著我,就像一個等待被嘉獎的小孩。
一方面我不太喜歡打擊他人所好,另一方面我的為自己的處境考慮,終於我微笑的看著他說:「真情實感,感人肺腑,你就是詩歌中的寫實派。」
「你總算還保留了作為人的最基本的優秀品質___誠實!」他欣然接受我的稱讚且完全忽略了我的語氣中的譏嘲,這種虛假的憨實讓我尷尬不已。我開始懷疑他是否極度的自戀或者說對自己缺乏自省,面對來自過高的評價竟然能夠心無所愧的接受。
「你買三個行李箱幹嘛?」我覺得我必須轉移一個話題,防止他順著自己自以為是的才華膨脹下去,那樣我會尷尬的不知該如何自處。
他頓了頓才反應過來,似乎沒有對之前的話題意猶未盡,「哦,這就是我的生活來源。」
「生活來源?」我好奇的打開了其中一個箱子,還沒能看到裡面的實物,撲鼻而來的酸臭讓我的胃裡翻江倒海,我能感受到胃酸涌到了喉間,還好我脖子很長它沒能一鼓作氣爬出來,不然我非得吐一地不可。
站在遠處我終於看清了箱子里的東西,內褲、襪子、和看不出眼色的衣服褲子。「這就是你的生活來源?」我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撐著牆壁,「你是打算穿上這些去乞討吧?」
「這是我衣服,沒時間洗。」他有些羞澀的關上箱子。
「把拉鏈拉上。」我在一旁提醒。
他無視了我打開了旁邊兩個行李箱,映入眼帘的是兩箱擺放的亂七八糟的各種小東西。有手機掛飾、耳機、小型風扇、帽子、熒光棒、還有各種頭飾。
「這是?」我看向阿華等他親口告訴我答案。
「擺地攤啊。」他說。
「這就是你的工作?」
「對啊。」
「全職工作?」
他點了點頭。
「咚咚」有人敲門。
阿華打開門,個子矮小身材肥大的女房東朝房間里掃視了一番,她犀利的目光讓我不寒而慄。
「這是你朋友?」她用她的雙下巴指了指我。
阿華笑著撓了撓頭,「我高中同學。」
「笑,笑什麼笑!」女房東突然發難,「上個月的房租什麼時候交。」
阿華繃緊了身子,嚴肅的看著房東,「馬上就交!」
「錢呢,在哪裡?」
阿華看向我。女房東也看向我,她曖昧又羞澀的點了點頭,「也可以。」
我看了看女房東粗壯的手臂和用粗壯形容不了的大腿,我看著阿華堅定的搖了搖頭,「除非我是一個瞎子!」
阿華捂著臉,「你他媽想哪裡去了,你不是還有幾百塊嘛,這房子便宜,一個月只要三百,你先交了房租。」
我摸了摸自己油滑的鼻頭,感覺被人算計了,哭笑不得的從兜里掏出三百塊,一分不差!
女房東不情願的從我手裡接過三百塊,出門前那種好夢難圓的眼神讓我恐慌不已。
「阿華,你他媽……」我還沒有罵完阿華裝模作樣的蹲在一旁收拾東西。他那彎曲的滄桑背影,讓我莫名的心酸,到嘴裡的髒字都咽了下去。
然後他忽然轉過頭來,誇張的看著我笑,「你是不是想打我?」
「噗」那些滑到了胃裡的東西又用涌了上來。
3.
我們擠了一個小時的地鐵,到達橘子洲大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阿華告訴我,他平時擺攤的地方已經讓人佔了。
我低頭四處張望:「在哪裡,找個磚頭來,TMD不想活了!」
阿華指著橋上樓梯中間的轉角處:「看到沒。」
哪裡站了兩個黃毛一個光頭,目測身材都比我們魁梧,我把磚頭放下:「算了吧,都是小人物,生活不容易,你看他們一個個營養不良的,兩個頭髮都黃了,還有一個更慘,頭髮都掉光了,這次放過他們,下次他們落單了我們再上。」
我覺得很奇怪,按道理來說這時候阿華不是吟詩就是吐槽。
可他只是抱著自己的腳,咬著下嘴唇,表情痛苦的罵了一句:「你磚頭砸我腳了!」
最後我們選擇了在離橘子洲大橋二十米的花壇旁擺攤,結果當晚生意出奇的好。反而遊客擔心橋上人太多不肯上橋,所以我們原先選擇的位置顯得人流量稀疏。
當晚稀鬆平常的煙花一如既往的被人們稱讚,我和阿華忙的沒抬起過頭。
「迪,快看。」
「有什麼好看我都看了幾年了,還不就那樣。」
「老闆這個小風扇多少錢?」
「安卓的三塊,蘋果的五塊,可以插手機上。」我的微笑是那麼的自然真誠,有時候我會懷疑我會不會特別合適這項工作。
「帥哥,這個公仔多少錢?」顧客問阿華,阿華面帶迷之笑容看著某處發獃。
「喂,喂,你他媽幹嘛呢,還賣貨不。」我不痛不癢的打了他一巴掌。
阿華還是不為所動,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除了涌動的人頭我什麼也沒有發現。
「小的五塊,大的十塊。」我對女顧客說。
「十五塊兩個大的行不行?」
我正猶豫,阿華沖了出去。「你去哪,生意還做不做了?」我朝他喊道。
我的喊叫聲被嘈雜人聲淹沒,阿華的背影被流動的人潮淹沒。
「帥哥,十五塊兩個賣不賣啊?」女顧客有些急了。
我嘴角極力的上揚:「賣,誰叫你這麼溫柔可愛呢。」
阿華回來的時候慌慌張張,我看他在洶湧的人潮里逆流而行,頑強卻顯得無力。
「你幹嘛那麼慌張,你調戲妹子了,他男朋友追來了?」我取笑他。
他迅速的蓋上行李箱:「城管來了,快跑!」
我們跑贏了城管卻沒能趕上地鐵,我提議去網吧玩通宵,阿華贊同我的提議。
4.
我喝了一口冰紅茶,冰涼的感覺從舌頭通過喉結滑倒了肚子里某處我不知道的地方消失了。
「太熱了。」我脫了衣服。
阿華鄙夷的看了我一眼,「還大學生。」然後他把自己發黃的白襯衫脫了,然後理所當然的加了一句,「還好我是高中生。」
我想斥責他的恬不知恥,卻意外發現他的上半身傷痕纍纍,我把目光轉移到了他的下半身,或許下半身一樣讓人觸目驚心。
「看什麼看,男人身上沒點傷痕叫男人嗎?」他別過臉去露出引以為傲的神情。但是他的眼神閃躲,那種裝模作樣的洒脫讓我不忍心戳穿他。知道真相又能怎麼樣呢?把他的傷口揭開,然後難過的告訴他,「朋友,你真是可憐。」這樣做只能滿足我的好奇心而已。當一個人選擇沉默的時候,你最好不要自作聰明的吶喊。
遊戲玩到了下半夜,我操控的魚人走位呈現醉態,阿華的提莫隱身躲在草叢裡像是一個失落的小孩。
「你覺得我很慘嗎?」阿華笑著問我。
「不,當然沒有。」我回答他。
「其實以前是挺慘的,」他慘淡的一笑,眼中泛著淚光,「最慘的不是我身上這些印記,這些都不算什麼,誰小時候沒被自己的父親打過,更何況他是一個經常醉酒的父親。」
他撓了撓背脊,我看到了一道傷痕從他的小腹繞著彎延伸到了背脊,他的手指從傷痕的一側撓到了另一側。
「有點癢。」他說。
「我真的沒有因為遭遇這些暴力而恨他,但是他沒有讓我上大學。」他咬著牙齒,嘴角苦澀的上揚,「我成績很差但我想上大學,多讀點書才能寫好詩。他不給我錢,我就自己打工掙錢,三個月我終於把學費湊齊了。」
阿華的淚已經流到了下巴上,他就任由淚滴掛在下巴尖。
「那你為什麼沒有去讀大學呢?」我輕輕的問,生怕過重的聲音會刺傷他。
「5000塊錢,他拿去和妓女鬼混三天,一分錢都沒有了,我賺了三個月啊,他三天就花光了。」他情緒失控,不停的敲擊滑鼠。
我把他按在沙發上,「阿華,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他仰著頭急促的喘氣,「過去了,過去了,他死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他臉上有著奇異的微笑,眼睛卻沉默而憂傷。
他盯著我看。「對,過去了。」阿華的眼睛放出刺眼的芒,他的表情誇張而狂熱,「他死了,我看著他死了,他喝醉了酒倒在了池塘里,我看著他在池塘里掙扎。」阿華睜著圓滾滾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什麼我所不能看到的景象,「他的手緩慢地無力地揮動,像是在向我招手,他看到我了,對,他看到我了!」
阿華站在座椅上,就像是要進行一場演出,「我怎麼會救他呢?我恨他入骨啊,我看著他沉了下去,然後我開心的跑回家等著別人來告訴我他的死訊。我整理好好衣服坐在門檻上,望著他死去的方向,興奮而激動。我就像是一個苦讀寒窗的書生,等著別人告知我高中的消息。終於在太陽下山之前,報信的人來了。我臉上帶著淺笑,他慌張指著池塘的方向,你爹死了。我以為我會大笑啊,可我嚎啕大哭啊,那個人再也不會打我了。」
他說著說著露出奇怪的笑容,那是一種私慾得到滿足的迷幻的享受。
他突然蹲下來緊緊的抱著我,「迪,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我回答。
網吧里的目光齊齊的望向兩個袒胸露背的男人,我有些尷尬,但顧及不了這些。
「朋友,這一切都過去了,魔鬼死了,天使降臨我的世界,她是來拯救我的。」他繃緊的肌肉在一點點放鬆,他的表情幸福安逸。
當晚他在朋友圈發了一首詩:
橘子洲頭
楚風拂面
你在江邊看風景
我在一旁擺地攤
夜空 鮮花綻放
大地 種子萌芽
你愛上了絢麗的火花
我愛上了美麗的姑娘
5.
後來我問他美麗的姑娘是誰,他說他也不知道,只有姑娘留下的電話號碼。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每天不停的參加各種面試,要不我不滿意,要不公司不滿意我。最後我去了一家金融公司,做實習操盤手。連虧三天,老闆好不惋惜的炒了我。另找一家公司,模擬盤二十天沒虧,實盤二十二個工作日虧了6天,老闆要炒我,我無恥的嚎啕大哭。老闆安慰我:「別哭了,這沒什麼,我當年第一次做實盤比你差多了。」
我擦了眼淚:「謝謝老闆,我明天什麼時候來上班。」
老闆看著我,面部肌肉四處遊走。
我終於找到工作了,高興的不能自已。回到出租屋樓下,阿華坐在床底上,向我招手:「歡迎回家。」
「我靠,這是什麼情況,我們已經一個多月沒交房租了。」阿華解釋說。
我朝著樓上大喊:「老闆娘,我找到工作了,下個月給你補上。」
老闆娘露出半個腦袋,「不要了,這個月房租也不要了,你們有多遠滾多遠。」
於是兩個少年抬著一張大床,床上放著四個行李箱,走街串巷找房子。
「我說你他媽當時怎麼想的,買個這麼大的床,房子又不是你的,你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搬家啊。」我抱怨一聲,放下床墊,往後一到。
「人有一半的時間在睡覺,不買一個好一點的床對不起自己的半輩子。」阿華坐在床墊上,看著紅綠燈發獃。
周圍不時有人拿手機拍照,我用腳踢了踢阿華,「你說明天我們會不會上新聞啊。」
「不知道。」阿華心不在焉的回答。
「最近你和那個美麗的姑娘怎麼樣了?」我問。
阿華躺下,放在我肚皮上的腦袋隨著我的呼吸上下浮動,就像是湘江上的浮木。
「還行,就是只能通通電話。」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幹嘛不約她出來啊。」
「怎麼約,約她來床墊上坐坐?」
「這個……」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還好亮綠燈了。
三個月後,我開始賺錢,最厲害的一天我幫公司賺了100萬,利潤之高我自己都害怕,我拿百分之十的提成。拿著這樣一筆巨款我馬上想到了自己的難兄難弟阿華。
「阿華啊,我賺錢了,十萬。」
「干你妹,死騙子。」阿華掛了我的電話。
「我又打了過去,「阿華,真的是我,你身上滿身傷痕,睡前必須摳腳,睡時肯定磨牙,睡醒一定要伸懶腰。」
「我靠真的是你!」他意外的說,「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別BB了,出來吃飯。」
阿華看著滿桌子的菜,咽了咽口水,「你真的賺了十萬。」
我搖了搖頭,「不止,十萬多一點。」
「我們是不是兄弟。」阿華認真的看著我。
我點點頭,「當然啦了,不然我不會第一個就通知你。」
「兄弟有困難你幫不幫?」他焦急的問。
「幫,當然幫。」我滿口答應。
「銀行卡給我。」他伸出手,期待的看著我。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我還是把卡給了他,反正他不知道密碼。
他搶過卡,「你銀行卡密碼是不是你的生日加門牌號?」
他從我震驚的表情中知道了答案,他奔了出去。我看了看豐盛的飯菜,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你他媽至少給我刷了這飯錢啊。」
阿華沒有回來,往後的半個月我都沒有看到他的影子。我只能從他發的朋友圈知道他的消息。
我愛你的秀髮,
你愛我的厚唇,
我脫了你的胸罩,
你解開我的褲襠,
我們瘋狂做愛,
我得了前列腺炎,
你得了宮頸糜爛,
我說我是快樂的。
你說你是願意的。
這便是最樸實的愛情。
大概每隔半個月我就會準時問我要錢。好在天公作美,那幾個月我閉著眼睛買股票都漲,錢嘩嘩的朝我湧來,怎麼賺的我自己的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有個同事說,牛市已經乏勁了。然後果然一周之後瘋狂的跌,好在我是幫公司炒股,虧了兩萬,帳號被封。往後每天如此,我以為我遲早有一天會被老闆炒魷魚。誰知道老闆由於違規操作被抓了。真幸運,我沒有被炒,但我還是失業了。
我沒有了經濟來源,意味著阿華失去了裝逼的資本。
6.
阿華回來的時候垂頭喪氣,我問他女朋友去了哪裡,「他說錢去了哪裡女朋友就去了哪裡。」
「那說明你找的只是個妓女而不是女朋友。」我說。
他脫了褲子,果然他下半身也是傷痕纍纍,他轉過身來,陰莖倒掛在兩腿之間,「我愛她就算她是一個妓女又有什麼關係呢?。」他頹喪的撓頭,「我生來就是受苦難的,我從來沒有見過母親,不知道是死了還是忍受不了我父親離家出走了。」他走到淋浴噴頭下揉搓自己的頭髮,「我父親有兩大愛好,一是喝酒,二是揍我。」
他翻出包皮沖洗,臉上的笑容像是對命運的反擊,「你以為她走了我很難過,不,不是這樣的,我早就知道她會走。這一點兒也不重要,反正我就要死了,一年前我就查出來癌症,我本來就活不了幾年了。」
「你們都被我算計了。」他露出勝利的笑容,「我在最後一段時間吃好玩好,最感謝的就是你。」
我不知道這個兔崽子是不是在開玩笑,我只是看著他在噴頭下甩著頭上的水珠,那些水珠泛著微弱的白光就像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他被星光包圍著是那麼的年輕美好。
「我們是兄弟對嗎?」他拿著我的毛巾擦拭身體,「如果我死了你拿我手機發一條簡訊給那個姑娘,發了簡訊就把手機扔了。」我沒說同意,他繼續說:「就說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因你而死。」
「她就是一個婊子,我幹嘛要告訴她你死了。」我朝他大吼。
他笑了笑,平靜的說:「你想啊,正是因為她是婊子,所以不能輕易的放過她,我給她發這條簡訊就是想告訴她我因她而死,讓她的下半輩子都飽受良心的譴責。」
「真他媽的毒。」我贊了一句,或許是上天對他的補償,賦予了他道德豁免權,對於他的惡毒我毫無壓力的選擇了寬恕。
他蒙頭睡了,留下我一個人面對著黑夜獨自黯然傷神。
晚上他又發了一條朋友圈:
下輩子我要做個孤兒
這樣我就了無牽掛
下輩子我要遠離愛情
這樣我就遠離煩惱
下輩子我要做個勇士,手持利劍,殺敵落馬
勇氣在我胸中回蕩
下輩子我要做個詩人
每天賦詩一首讚美自己
因為那時的我該有多麼熱愛生活啊
阿華浮在湘江上就像一條翻白肚的死魚,那一天風和日麗。
我伏在岸邊看著打撈船擺弄他的屍體,我忍著悲痛給那個姑娘發了簡訊:「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因你而死。」
我想把手機丟了,可我想不能就這麼完了,這個可惡的女人讓我的朋友失去了最後的希望,我要打電話用最惡毒的話詛咒她。我要將阿華種植在我身上的憤怒通過她發泄出來。
當我卯足了勁打通電話,打算義正辭嚴的痛罵時,對方先發制人的哭喊了起來:「阿華,你在哪裡,你為什麼要自殺,你還不明白嗎,我不要錢,我只要你,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啊。」對方的近似絕望的哭聲讓我猝不及防,假如阿華沒有撒謊?那麼這個女人為什麼又要演戲呢?我掛了電話,不敢再聽下去,假如真相真是我推理的那樣?我看著躺在地上的阿華,全身浮腫,但是我卻能發現他面部那似有似無的淺笑,我覺得背脊一涼。
「死者為大,死者為大。」我不停的告誡自己。把手機丟了吧,就這樣吧,這樣一切都結束了與我無關。
我舉起手機終究沒有丟下去,如果這樣的話,這個姑娘的下半生該怎麼辦。她會認為自己是個殺人兇手,她會愧疚一輩子。
我又打開手機發了一條簡訊:「對不起,和你開了一個玩笑,我本來想用這愚蠢的辦法讓你記住我,但是我發現我錯了。我也清楚的認識到自己不配和你在一起,再見,美麗的姑娘,你我都將獲得更好的生活。」
手機丟到了湘江里,浪花翻騰就沉到了海底。
尿撒到阿華的墓碑上,流到了大地的縫隙里。
眼睛的縫隙里湧出淚水,滴落在阿華的墓碑上。
我用我的尿液表示我的鄙夷,我用我的眼淚表示我的惋惜。
阿華不是好人,阿華是我的朋友。
朋友,下輩子先做個好人,再做個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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