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一隻小土狗

「靈丹妙藥，包治百病？」小姑娘好奇地站在我的攤子前，眼睛眨巴著。

「看這裡。」

小姑娘順著我手指的方向一字一頓的念:「太上老君御制？」隨後她便撲哧笑一聲笑了出來:「你說，你是……太上老君？哈哈哈哈...」

「怎麼了，沒見過這麼年輕帥氣的太上老君嗎？」我扶下鼻樑上歪著的墨鏡，一本正經地回復道。

「真是個騙子，大騙子，也只有傻子瞎子聾子才會被你騙！」

我有些氣惱，紅著臉回答:「天上的事我都知道！不信，你隨便問！」

「托塔天王有塔嗎？四大天王是兄弟嗎？哪吒是男的嗎？」

「托塔天王有塔，四大天王是兄弟，哪吒是個美少年。」

「死騙子，編故事都不會編。這是電影台詞啊！給你兩塊錢，留著買冰棍吃吧！」

「等會，我還沒說完呢……」

你們看，這個世界真的沒有人相信世界上有神仙了。

於是呀，像我這樣的神棍也越來越難混了啊。

最近我這賣葯的攤子的生意更不景氣了，老頭老太忙著跳廣場舞，小孩子忙著玩農藥，小年輕忙著擠公交，哪有時間啊，都忙在呀。

不過，最近幾天，攤位前總有一隻小土狗在徘徊，應該是迷路了。

我蹲在小土狗面前，端詳著它，脖子上刮著個狗牌，字跡已經模糊了，能看清的也就兩個字：天犬。

我皺著眉頭，主人叫天犬？真是個怪名字呢。不過按此推斷，它應該不是只流浪狗。它經常會獨自蹲在路口望著來來往往的人潮，就算飛馳而過的汽車濺起的泥湯把它澆成了一隻落湯狗，它還在等，好像在等一個人。

「狗真是個笨東西，主人拋棄你了，還在傻傻的等呢。」

我這人心腸軟，心疼小土狗，每次都會喂它一點肉，高興了也想給它喝點啤酒。

不過小土狗好像並不喜歡酒的味道，每次都是搖著頭拒絕。

久而久之，小土狗也算是和我熟絡了起來。

於是每次我都會對它自言自語：「小土狗啊小土狗，喝了這酒你就會說話了，有什麼事就能跟我說了。做一隻會說話的狗，和我作伴不好么。」

小土狗好像聽懂了我的話，使勁的搖頭。

「那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小土狗拚命的點頭。

「那你不是流浪狗？」

小土狗繼續點頭。

「你是不是想騙老子的葯？」

小土狗點點頭，然後又搖頭。

「哦，原來不是騙，是想交換啊？」

小土狗點頭。

「行，只要喝了酒，我就給你葯，救你想救的人。」

小土狗搖搖頭，灰溜溜的走了。

這狗東西原來聽得懂人話。雖然我倆不能暢快地溝通，它卻被我的肉骨頭養的圓圓滾滾。

有一天，小土狗還在屋子裡酣睡，我的攤前又來一位新客人。

這人帶著一副和我同款的黑色墨鏡，手裡拄著一根導盲棍，額頭有一枚紅痣。

原來是個瞎子，真的應了小姑娘那句話，只有瞎子才會照顧我的生意。

他坐在攤位前，凝神聽著周圍的聲音，好像在尋找什麼。

莫不是同行來刺探行情了？我趕忙坐在他前面，並不和氣地說:「同行？算命不，買大力丸不？不買就滾蛋！」

他摘下墨鏡，眼神空洞，摸著桌子顫抖地問:「最近有沒有在這裡看到一隻黃色的小土狗。」

我說:「沒有，狗肉倒是有，吃不吃？」

他很生氣站起身怒斥我:「這人怎麼這麼刻薄？」

我也不氣，慢悠悠地回復他:「可能你看不見，但是我會讀給你聽。」

我敲著招牌說:「靈丹妙藥，包治百病！太上老君御制，百試百靈。你的眼睛我也能治好，不過嘛，缺一味引子。」

「真的？什麼引子？」他抬起頭，空洞的眸子好像泛著光。

「狗肉呀，把你的小土狗找來，燉了吃，就是最好的葯啦。」

「胡說八道！真是個瘋子！」他氣急敗壞，拄著拐杖顫顫巍巍離開了。

有些事情他看不到，我卻看到了，雖然我也戴著個墨鏡，但我不是瞎子。

小土狗蹲在角落裡望著我，卻動彈不得，水靈靈的狗眼中閃爍著絕望和不舍。

那天晚上，小土狗吃了好多肉骨頭，看起來很生氣。

「都聽見了吧，醫他的眼睛，必須要你的狗肉做引子。不過，必須喝了我自釀的太上老君扎啤才管用哦。」

我倒了一杯啤酒，遞到它面前。

它怒視著我，隨手喝了下去，然後拍著圓溜溜的肚子跟我說:「終於能說人話了！你奶奶的！」

「相見不能團聚，是不是很氣？」

「你小子夠狠！」

「這不也喝酒了嘛？！」

「老子要不是當初喝酒誤了事沒能打下天宮，能墮輪迴？」

「哎呦？還真的是只天狗？」

「別說沒用的，就說能不能救他吧？他都瞎了好幾世了，這一世總要見一次光明吧？」

「行，好久沒開葷了，準備好了吧？割一塊肉給他，剩下的都是我的！」我笑著對小狗說:「我把你養肥，就等著今天呢。」

「等會，我有句遺言。」

「說。」

「做狗肉火鍋。他挺喜歡吃火鍋的。」

我回到廚房，磨刀霍霍。許久，我拿著一把剔骨刀，走到小土狗面前。

寒光照在小土狗的臉上，它的小狗腿在不停地顫抖，仔細一瞧，地磚濕了一片。

真是一隻慫狗。

我嘆了口氣，從屋子裡拿了個葫蘆，掛在它的脖子上，拍拍它的狗屁股說:「沿著路口一直跑，跑到天亮，遇到路口就左拐，你就可以回家了。」

小土狗說:」那，他的眼睛怎麼辦。」

我說:「回家讓他把大力丸吃了，會有奇蹟呦。」

「你別騙我。」

「再多話，我真的把你殺了。」

「那，我怎麼讓他相信呢？」

「真是個笨狗！你他媽現在會說話呀！懂不懂？！你現在是世界上唯一會說話的狗！」

「好吧……謝謝你。」

我拍拍小狗的屁股，囑咐它，「記住別偷吃就行了，快走吧，趕緊回家。」

小土狗一步三回頭，消失在夜色中。

「小姑娘你又來聽故事了？」

「是啊，小神棍……哦不，太上老君。你今天有什麼故事給我講嗎？」

「先給錢。」

小姑娘把兩塊錢扔在桌子上。

「好，那些神話都是天帝編的歷史啦，所以不能信。我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個楊二郎，劈桃山救母親，被玉帝趕到了灌江口。後來啊，他的妹妹又思凡了，生下了小沉香。人們都說三聖母被楊二郎壓在了華山底下，卻不知道這楊二郎另有苦衷啊。為了保住妹妹的姓名，這楊二郎不僅盲了雙眼，而且被迫輪迴千世，這天帝老兒真是歹毒吶。」

「胡說八道……二郎廟裡的不是二郎神嗎？怎麼會輪迴千世？」

「可是凡人跪拜的是泥像啊。人們又沒見過真的神。」

「對哦。」

「不過你見過真神啊。你看你面前，就是帥版的太上老君呀。」

「少來……」小姑娘若有所思，問道:「那……做一個瞎子輪迴千世，會不會很孤獨？」

「不會呀，因為總有一隻笨狗陪著他。」

「那這楊二郎現在怎麼樣了？」

「估計已經反上天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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