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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深深處》:給羅比的情書

偉大的激情是留給偉大的靈魂的,偉大的事件只有與之水平相當的人才能理解。

——Oscar Wilde

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1854~1900),英國作家、詩人、散文家,主要因為兩點聞名於當代:

第一,他詞藻華美、立意新穎和觀點鮮明的文風;

第二,他和波西,也就是阿爾弗萊德·道格拉斯(Lord Alfred Douglas)的同性戀情。

圖:波西

前者使他享譽盛名,後者使他身敗名裂。

雖然當今社會對同性戀的歧視在慢慢消除,但從二戰後圖靈因為同性戀被強制治療、以至無奈自殺,就不難想像,1895年,和一個少年維持了長達四年的同性情人關係這件事被公開後,王爾德遭受了怎樣的從天之驕子到過街鼠蟻的對待。

王爾德因此由法庭宣布破產,所有家產被拍賣,包括他父母留給他的書籍,所有著作版權被拍賣,版稅收入不再屬於他,入獄期間母親去世,妻子跟他離婚,他再也不能見到最愛的兒子西塞爾和維維安,往日的朋友和名流都避之唯恐不及,這就是王爾德的煉獄。

有一個人,始終在這地獄裡,拽著王爾德的手,不使他靈魂枯竭。

這個人不是美少年波西,而是從17歲起就與王爾德命運相交的羅伯特·羅比·羅斯(Robert Robbie Ross)。

圖:羅比

王爾德稱呼他為羅比。1886年,17歲的羅比認識了32歲的王爾德,由於羅比的誘惑,王爾德陷入了同性的情感中。1900年,王爾德去世時,陪伴在身邊的只有羅比一人。

王爾德曾經這樣描述獲刑後眾叛親離的他,是怎樣感受到了來自羅比的溫暖:

「當我夾在兩個警察當中從監獄裡被帶到破產法庭時,羅比等在那長長的、凄涼的過道里,我戴著手銬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這時他能莊重地當眾揚起帽子向我致意,這親切的、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一下子讓在場的人鴉雀無聲。」

對比之下,波西在長達兩年的時間內,從未給獄中的王爾德寫去一封溝通情感的信。反而是在社會上,寫些給王爾德的公開信,對著公眾訴說著衷情,並且想要出版王爾德給他的信件。波西所在乎的,是通過公開和王爾德的關係所獲得的關注和虛榮。

《自深深處》是1897年王爾德在出獄前夕寫給波西的一封長信,裡面細數了兩人交往的細節、和從被告到入獄這兩年來的心境。在這封信裡面,波西是一個自私、膚淺、冷漠、乖戾、用他人的錢揮霍無度、花天酒地的少年;享受於和父親昆斯伯理侯爵對罵、以至於盛怒的侯爵將王爾德告上法庭。

獄中王爾德被禁止向外界寄信,因此這封信是出獄後帶出來的。事實上並沒有確實的證據證明波西是否看了這封信,有一種說法是王爾德當時是讓羅比轉交。但羅比保留了原件,另外打了一份給波西,果然波西沒看就燒了。

大概正是這種虛榮自私的本質,最後離開王爾德時,波西才說得出那句有名的話:

「如果你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爾德,那一切都不再有趣。」

圖:1903年的波西

王爾德曾經因為某一部戲劇的大受歡迎而去亨利·劉易斯珠寶行定做了一副他自己設計的精緻的袖紐——四顆心形銀輝月亮石,周圍紅寶石和鑽石相間,鑲成一圈——送給波西,沒多久這副袖紐就被波西賤價賣了。

王爾德把遺產管理權送給了羅比。但王爾德並沒有留下什麼遺產,只有那些已經被拍賣了的作品版權。

在王爾德死後的數年內,羅比為收回版權、處理盜版和盜名而奔走。最終他完成了這項工作,這使得現在的人們得以閱讀王爾德。羅比把出版收入和版權交給了王爾德的兩個兒子,並讓設計師Epstein來設計王爾德的墓碑。他唯一的私心,就是在墓碑的設計里,為自己的骨灰留出了一間小室,以便自己死後,骨灰能與王爾德合葬。

在電影《王爾德》裡面,羅比的角色有句台詞:百年之後,人們只會記得王爾德跟波西,沒有人會記得他。但那又怎麼樣呢,最終他會和王爾德在一起。

1918年羅比去世,按照他的遺願,骨灰將放入王爾德墓中,但由於波西的訴訟和阻撓,直到死後32年,即1950年,也是王爾德逝世50周年,他的骨灰才被擱進王爾德的墓穴。

與其說《自深深處》是王爾德對波西的控訴,倒不如說是他對自己的過往的審問。每一次的審問,都是一次對曾經的自我的否定。而羅比就站在這審問的過程中,以樹木之姿支撐著王爾德重新認可自己。

長信里提到羅比的篇幅並不多,但卻總是出現在人生困境遇到解決的關口。王爾德在《自深深處》里對波西描述著羅比對他而言是怎樣一種意義的存在:

「我記得生平最愉快的一頓飯是同羅比在索赫的一家咖啡館吃的……同羅比的那頓飯使我寫出了第一則也是最精彩的對話。」

「就連我牢房裡的書,也都是羅比用他的零花錢買的。」

「你非常清楚地知道,每隔十二個星期羅比都寫信給我,說一點文壇消息。再沒有什麼比他的信更令人如沐春風了:那份機智,那些精闢的批評,那輕巧的筆觸——這才真叫寫信,就像跟人在談天,很有法國人稱之為『密友閑聊』的況味。他把對我的敬服表現得含蓄優雅,一會兒訴諸我的理性判斷,一會兒投合我的幽默感,一會兒與我的審美直覺呼應,一會兒與我的文化修養合拍,處處微妙地讓我記起自己曾經在許多人眼裡是品評藝術風格的一方盟主。」

「在這個智慧於我無益,達觀於我無補,引經據典安慰我的話於我如同灰土的時候,那小小的、謙恭的、無聲的愛之舉動,想起它,就為我開啟了所有憐憫的源泉:讓沙漠如玫瑰盛開,帶我脫離囚牢的孤單與苦痛,讓我與世界那顆受傷的、破碎的、偉大的心相依相連。當你不單單能夠理解羅比的舉動是怎樣的美好,而且還能理解這舉動為什麼對我意義如此重大,並將永遠意義重大時,那麼,你也許就能明白本來應該怎樣、應該本著一種什麼精神,來同我商量,允許你把詩獻給我。」

羅比早就安排好王爾德出獄以後的所有生活大小事,只等他出來重新開始平靜而快樂的生活。在1898 年與波西最後一次複合進而分裂後,王爾德通過羅比信了天主教。大部分觀點都認為羅比始終深愛著王爾德。但對於羅比來說,愛情一詞可能已經不足以描述他對王爾德的情感。老師,朋友,情人,亦或偶像。

可能對於王爾德來說,和波西之間,是愛情,和羅比之間,才是愛。

愛情不是長久的陪伴。

愛,才是。

關於羅比的維基百科

In 1888 Ross was accepted at Kings College, Cambridge,[3] where he became a victim of bullying, probably because of his sexuality, which he made no secret of, and perhaps also his outspoken journalism in the university paper. Ross caught pneumonia after a dunking in a fountain by a number of students who had, according to Ross, the full support of a professor, Arthur Augustus Tilley. After recovering, he fought for an apology from his fellow students, which he received, but he also sought the dismissal of Tilley. The college refused to punish Tilley and Ross dropped out. Soon after that, he chose to "come out" to his family.

1888年,羅比被劍橋國王學院錄取,可能由於他公開的同性戀取向,或者由於他發表在大學報紙上的直言不諱的新聞,因此在學校遭受了欺凌。因為泡在噴泉水池裡,羅比得了肺炎,據他所說是一群支持教授Arthur Augustus Tilley的學生所為。康復後,他努力抗爭以求欺凌他的同學們道歉,並獲得了勝利。他同時也要求解僱教授Tilley,卻被學院拒絕。羅比因此退學。在此之後,他對自己的親友宣布出櫃。

Ross became Wildes literary executor, which meant that he had to track down and purchase the rights to all of Wildes texts, which had been sold off along with Wildes possessions when Wilde was declared bankrupt. It also meant fighting the rampant trade in black market copies of his books and, in particular, books, usually erotic, that Wilde did not write, but which were published illegally under his name. Ross gave Wildes sons the rights to all their fathers works along with the money earned from their publication or performance while he was executor.

羅比成為王爾德的遺著保管人,這意味著他必須追蹤和購回所有王爾德文章的版權,而這些在王爾德被宣布破產時已經全部作為財產的一部分被廉價賣掉了。遺著保管人還意味著與黑市裡面猖獗的盜版交易做鬥爭,尤其是那些大部分是色情的、王爾德根本沒有寫過的書。在作為遺囑執行人期間,羅比將所有的著作版權和出版所得版稅全部交給了王爾德的兩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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