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墓

很多人到二十五歲就死了,卻要等到七十歲才埋。

1、

死人有墓,活人自然也有。

我是一個二十六歲的守墓人,專為活人守墓。

墓地外表上是一排住宅樓,但我知道,這裡是世界上最大的活人墓。

這排樓有六層,五個單元,總計六十戶。

我住在1單元的101室,是守墓人世代相傳的住所,還有一把全部住戶的房門鑰匙。

實際上,每個來到活人墓的人,都是租客。

我不算包租公,因為房租從不經我手,具體去哪兒,我也不得而知。

單元門口處有一對老年夫婦,常年坐在一棵大槐樹下,迎來送往每天進入墓地的活人。

我的二樓,是一個吃喝不愁的胖子,他的父母在附近的小區,為他留了一套房子,他自己有房子卻不住,而是來到活人墓,我估計他是想收房租以供日常開銷。

當然,這胖子沒有工作,唯一的嗜好就是叫了外賣,扣著大汗腳看網路直播。

高興時,便隨手打點美女主播一些銀子,不高興時,就在網路上發表惡毒言論。

據上一任的守墓人說,這個胖子在十八歲那年就死了,要等到六十歲才埋。

我問他為什麼,老人家當時笑著告訴我,那人每天吃喝玩樂,不務正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和廢人有何區別,而且他常年不運動,心腦血管早已埋下病患,又胸無大志,活著與死了,又有何分別?

我點點頭,心說是這麼個理兒。

而就在這天,胖子突然來敲我的門,大喊著說有急事兒。

2、

我利索的開了門,見他叼著一根煙,一隻胖手撐著我的門,咧著嘴說:「借個火。」

我問他:「你家沒打火機么?」

「早沒氣兒了,懶得去買。」

「哦,那你等會兒。」

我說完,去屋裡摸了盒火柴,從賓館住宿時帶來的,還印著商標和聯繫電話。

胖子接過後看了一眼,笑著發問:「這賓館咋樣?」

我不免心中驚訝,「你還有想出門的時候?」

「我就問你咋樣!」

得,脾氣還不小。

「一晚80,商務間,還不錯。」我笑著說。

他嘭的一聲把門關上,踏著拖鞋上樓了。

過了兩天,我的平靜生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

我打開門,發現是一個女孩兒站在門口,怯生生的看著我。

她穿著潔白的紗裙,梳著柔順的馬尾辮,抿嘴的時候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挺清純的一女孩兒。

她低著頭,手指在互相搓扭:「請問,你認識馬德彪嗎?」

我心驚,二樓那胖子?妹紙竟然找他?

但還是謹慎的反問:「你說馬德彪?長啥樣?」

妹紙伸開雙手,比劃著他的體態,「大概這麼胖,腦門兒有點大,頭髮有點兒稀。」

我點點頭,手往上指:「他住二樓。」

「我知道,可我去找他了,他不在家。」妹紙咬著嘴角,顯得很憂慮。

不在家?馬德彪有不在家的時候?

我心中起疑,但還是決定上樓去看看,於是拿起門上掛著的鑰匙,帶著妹紙上了二樓。

3、

「馬德彪!你開門吶!」

我使勁兒錘了兩下二樓的門,但一直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馬德彪的聲音。

妹紙面露擔憂的看著我,我問她:「馬德彪到底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低下頭,眼神閃躲,「兩個星期以前,他找我借了兩千塊,而我只是他在培訓班上認識的同學。」

「什麼培訓班?」

「廚藝。」

我聽見這話,心裡泛起了嘀咕,這馬德彪常年叫外賣,怎麼捨得去學廚藝了?

而且最為關鍵的一點,他竟然捨得出門了,對於一個好吃懶做的人來說,肯定會有一個讓他無法抗拒的因素,才能逼迫著他去和外界妥協。

我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又加重力道敲門。

因為在守墓人的守則當中有明確規定,但凡是活人墓中的住戶,如果出現異常情況,守墓人有義務了解原因,因為在平常人眼中的一件小事,很可能就會影響到住戶的人生,甚至可以讓我的上司判定,他是否適合繼續在活人墓中住下去。

眼下馬德彪能放下懶惰的生活去學廚藝,這就屬於以上情況。

接連敲了幾下,馬德彪屋內還是無人應聲,我決定用手中的鑰匙打開,進去看一下。

妹紙見我拿起鑰匙,驚訝問道:「你有他的鑰匙?」

我笑了笑:「我有這排樓上所有人的鑰匙。」

「那你是?」妹紙突然瞪大好看的雙眼,「包租公?」

我搖搖頭,「很可惜我並不是包租公,我只是個宿管,這排樓上住的都是租客。」

妹紙撇撇嘴,似乎有些失望。

說話間,我已經打開了門。

在門閃開一道縫隙的瞬間,一股極其刺鼻的味道,從馬德彪屋裡飄了出來。

我和妹紙不約而同的向後退步,她捂著鼻子跟我說:「這什麼味兒啊?」

「不知道。。。」我用手遮住口鼻,慢慢向里踏進步子。

門口是一個簡易的鞋櫃,放著幾雙沾滿灰塵的球鞋,還有一雙馬德彪常穿的人字拖。

我心裡一驚,看來這兄弟沒在家,應該是出去了,想到這我剛要往外走,卻在看清客廳的下一刻,遍體生寒。

緊跟著我的頭皮發炸,連膝蓋都軟了。

4、

我終於知道,那股揮之不散的惡臭味兒來自何處。

在我面前的客廳里,遍地都是衛生紙與外賣包裝袋組成的垃圾,而在這些垃圾簇擁的正中間,是一個碩大的白色浴盆。

裡面盛滿了鼓起泡沫的黃色液體,正向外不停瀰漫一絲若有若無的酒精氣味兒。

只一瞬間,我就明白了,這是啤酒,馬德彪竟然將浴缸里灌滿了啤酒!

而他此刻就泡在這個盛滿啤酒的浴缸里,緊閉著雙眼,手中握著一把小刀,他的舌頭聳拉在發紫的嘴唇外側,像一條無脊椎動物一樣來回舔舐,他的雙手搭在浴缸的兩邊,厚厚的肥肉堆疊起一絲絲的皮膚褶皺,而更加令我感到毛骨悚然的地方,則是他的胸口處!

一道二十公分見長的傷口,正從裡到外不斷爬出一條條令人無比噁心的蛆蟲,混雜著不停向外湧出的血液,在他的身上來回亂竄。

這場面實在太過恐怖,讓我的脊背陣陣發涼,全身止不住的劇烈顫抖。

「撲通!」

一聲悶響從我身後傳來,我僵硬的轉過頭,卻看到白裙妹紙已經暈倒在地,她美麗的臉頰上還沾染著些許白沫,想必是受不了面前場景的刺激,而引發的胃部痙攣。

我咽了口唾沫,站在不知是死是活的馬德彪面前。

因為他聳拉在嘴外的那根舌頭,正用一種像鐘擺一樣的節奏不停晃動,我不能確定他究竟是死了,還是在以另一種形態活著。

我站在原地束手無策,冷汗迅速密布全身,濕透了我的衣領,我的手心。

然而,就當我鼓起勇氣,準備轉身扶起妹紙離開的一瞬間。

馬德彪,動了。

他竟然微微的抬起頭,那顆被酒液浸泡更顯臃腫的腦袋,以一種類似被上了發條的機械感,緩緩仰起,然後用兩隻瞳孔潰散的雙眼,直直的盯著我。

這一刻,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窒息感,心底忽然生出一張密密麻麻的恐懼大網。

我不停吞咽著口水,想跑卻發現雙腳紮根在原地,只能被動的等待著。

我不知道我在等待什麼,我想大聲喊叫,喉嚨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向仁慈的老天爺發誓,這只是我成為守墓人的第七天,之前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在活人墓中會發生這種無比恐怖的事情。

馬德彪吐著那根長舌頭,忽然咧動嘴角,然後露出了一個我所見過的最扭曲的笑容。

「嘎嘎嘎嘎。」

他的牙齒在互相打顫,以一種微小的頻率。

舌頭依然在搖擺,似乎永無止境。

我艱難的張大嘴,試圖想吸納更多的氧氣,以此來維持我瀕臨崩潰的思維。

突然!

馬德彪扔掉手中的小刀,雙手扶著浴缸緩慢的站了起來。

他胸部的傷口受到壓迫,從裡面湧出越來越多的蛀蟲白蛆,當我看到這幅場景,頭皮已經完全麻木。

「嘩啦。」

浴盆被帶起一圈水波,馬德彪從裡面稍顯笨重的跨了出來,當他挺著滿肚肥油,赤身裸體的靠近,我受到極度震驚的內心深處,突然爆發出一股強烈的衝動。

我衝上前,一腳踹在馬德彪的身上。

但當我的鞋底觸碰到他皮膚的一瞬間,我才知道我犯了一個多麼愚蠢的錯誤!

他的身軀就像一具灌滿鋼筋的鐵板,堅硬而沒有一絲彈性。

我被反震力推的向後踉蹌,馬德彪的步伐已經臨近,我幾乎能夠聞到他身上那股最為濃郁的惡臭,似乎就是整間房子內氣味兒的根源。

他五官扭曲,搖擺著長舌頭,站在了我的面前。

然後,伸出雙手,握住了我的肩膀。

他用無神的雙眼直視著我,嗓音沙啞而緩慢,含糊不清的說出兩個字:

「救。。。我。。。」

5、

當我聽到這兩個字以後,心中的恐懼竟然奇蹟般的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

這種感覺,很奇妙。

就像我正在看《午夜凶鈴》,突然看到不止一個貞子,而是十幾個貞子們排著隊從電視里爬出來。

當我看到第一個,絕對會扯著嗓子大聲尖叫,但當看到第十個,很有可能我已經審鬼疲勞,也許會走過去和她握手寒暄,再問一句你餓不餓,我下面給你吃?

畢竟,我是一個守墓人,沒有點兒職業素養,很難在活人墓立足。

現在我盡量保持冷靜,而馬德彪已經閉上雙眼,失去了意識,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我的手臂上,我一邊提防他傷口中的蛆蟲往我身上爬,一邊吃力的將他扶到牆邊坐好,然後急忙去查看妹紙的情況,幸好她只是受到了驚嚇,除了面色有些蒼白外,脈搏和心跳還算正常。

我收回放在妹紙胸口的手,把她抱在懷裡,回頭看了一眼馬德彪,心中卻突然多了一些啟發。

記得老家曾有句俗語,用來形容人的懶惰,我覺得相當貼切馬德彪的遭遇。

「懶的身上都生蛆了。」

特別是我奶奶,每當看到年少的我賴床,她都會拍著我的肩膀說這句話。

在做守墓人之前,我從來沒有對懶惰有過直觀的感受,可在馬德彪身上,我看到了懶惰所帶來的恐怖力量。

先不去管是什麼東西傷害了他,起碼在上一代守墓人口中,我就已經了解到馬德彪的日常特點。

好吃懶做,一無是處,他總是能為自己的失敗找到借口。

或許不住在老房子里,而是選擇搬到活人墓,也是他的一種逃避。

可最後,他還是以另一種慘不忍睹的方式,被積攢在體內的懶惰所腐蝕。

而他的靈魂,恐怕早就已經腐爛不堪。

看著馬德彪毫無血色的臉,我想到了活人墓存在的意義。

死人墓是用來安放死了肉體的靈魂,活人墓則是用來安放死了靈魂的肉體。

每個來到活人墓的活人,其實早就死了。

把妹紙抱進我的房間安頓好後,我急忙跑上二樓,站在馬德彪身前掏出了手機,給活人墓的主管老閻打去了一通電話,簡單敘述了事情經過後,我在房間里開始等待老閻的到來。

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我的職能範圍,身為一個守墓人,我只負責為來此租住的活人登記,並且處理他們的日常瑣事。

但如果發生這種流血事件,那就要交給老閻來管。

趁等他的空當,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老閻的情景。

忍不住笑出了聲。

6、

我聽見踩踏樓梯的聲音,趕忙收斂了笑容。

老閻來了。

他戴著一頂大檐帽,鼻樑上架著復古墨鏡,穿著一件白色的大炮子,外表酷似《讓子彈飛》裡邊的葛大爺。

老閻一進屋,我就迎了上去:「您來了。」

「201住戶。」老閻瞥了我一眼,「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朝他努努嘴,示意他往旁邊看。

老閻摘下墨鏡,轉頭看見了靠牆坐著的馬德彪。

「哎呀卧槽!」他蹦了起來,踉蹌著退後,「這誰啊?」

「201住戶馬德彪。」

「哎呀我的媽啊!這孩子咋長的比你還丑!」

「嗯。。。呃。。。」

「具體怎麼回事兒,給說說。」老閻摘下帽子,看了一眼客廳中的浴缸,皺著眉頭又蹲在馬德彪身邊,揪起他一隻胳膊仔細查看。

我捋著思緒,揉著臉說:「今天有個小姑娘敲我的門,說找馬德彪,她說前段時間馬德彪和她一起參加了一個廚藝培訓班,借了她兩千塊錢就。。」

「等等!」老閻猛地揮手打斷了我,「小姑娘?」

我點點頭:「對,怎麼了?」

老閻臉色嚴肅的說:「這事兒很蹊蹺,我想先和那個小姑娘聊聊具體情況。」

我直直的看著他,可老閻的臉上除了認真,還是認真,找不到一絲破綻。

「那姑娘在我屋呢。」

老閻一聽這話,突然站起來,朝我吹鬍子瞪眼:「你說什麼?你,你們?」

我對他很是無語,加重語氣對他說:「咱們能不能先談正事兒,您老正經點行不行?」

老閻看我有點兒急了,便裝模作樣的清清嗓子,站起身在客廳里踱步,手掌順著浴缸的邊緣摸索,「你剛才說馬德彪借了小姑娘兩千塊錢,然後呢?」

「然後姑娘說聯繫不上就來找他,結果敲不開門就來找我,我打開門就看見馬德彪成這樣了。。」我看著盛滿酒液的浴缸,心裡不知怎麼又犯起了噁心。

老閻點點頭,用手指沾了一點兒浴缸中的啤酒,然後放在鼻前聞了聞,接著他做出了一個讓我無比汗顏的舉動。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

「青8。」老閻眯起眼,像個行家,「這小子平常收入怎麼樣?」

我摸著額頭的汗,回憶上一代守墓人的話,「我記得好像他一個月雜七雜八的能掙五千。。但主要都是他收的房租錢。」

「那他家裡還有沒有什麼人?有幾位女性,年齡都多大,長相如何,身高如何?」老閻莊重的看著我,口氣急促。

我咽了口唾沫,看向胸部傷口還在冒出血泡的馬德彪,再看向一臉凝重的老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這個人已經懶到無可救藥的地步。還有,您問的這些問題,和他這事兒有什麼關係嗎?」

老閻點點頭:「相當重要。」

「我建議,咱們還是先救救他。」我指了指馬德彪,他胸部的傷口仍舊在向外爬出令人噁心的蛆蟲,似乎他的體內有一個巨大的蟲巢,我越想頭皮越麻,趕忙移開視線。

「他沒救了。」老閻面露遺憾,「我認為,這事兒應該和他借的那兩千塊錢有關。」

「那您的意思是?」

「咱們去找那個小姑娘問清楚。」老閻戴上帽子,走向門口,見我還楞在馬德彪身旁,他催促著我離開,「別看了,走吧,再看也救不了他,我會給上頭打電話,讓他們派人來把他處理了。」

我嘆口氣轉過身,想起那天馬德彪跟我借打火機還活蹦亂跳的,心裡難免有些五味雜陳。

突然!

我又聽到了一陣熟悉的「嘎嘎」聲從身後傳來,在安靜的客廳里相當突兀刺耳,我的頭皮猛地發炸,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是馬德彪牙齒打顫的聲音,上下牙齒快速碰觸,讓我忍不住的心慌意亂。

老閻顯然也聽到了,他立馬變了臉色,擠過我一步跨到馬德彪身邊。

我轉頭盯著馬德彪,見他已經睜開雙眼,空洞的瞳孔緩緩收縮,那根露出嘴外的長舌頭,又重新開始擺動,胸部傷口也正向外不停湧出一股股奇臭無比的氣味兒。

我強忍著胃中的酸楚站在老閻身後,見老閻毫不避諱的揪住那根滴淌涎液的長舌頭,任由越來越多的蛆蟲從馬德彪口中瘋狂湧出,然後用力向下一扯!

對此我心中並無恐懼,只是覺得異常反胃,因為我親眼所見,一個懶惰成疾的人,他的舌根竟然完全變成了黑色!

老閻手裡握著那根腐黑舌頭,沉默凝視著馬德彪身上的異象,數秒後,老閻的臉色劇變,近乎是顫抖著驚呼出聲。

「是它!!!」

7、

「它?它是什麼?」我心裡莫名一緊,雖然與老閻認識時間不長,但他臉上的那種震驚和焦慮,還是讓我覺得整件事比我想像的要更加複雜。

老閻放開馬德彪的舌頭,蹲在地上從褲兜里摸索,片刻後他抽出一張紅色的彩頁遞給我,我急忙一把接過仔細查看。

「包小姐一夜380?」我抬起頭,瞪大雙眼看著老閻。

他一張老臉立馬漲的通紅,神情尷尬的回頭奪過彩頁,「咳咳,拿錯了,走路上別人發給我的。」

「可上面寫著『高級VIP閻先生』啊。。。」

「那不重要!」老閻加重了語氣,這回反倒比我還認真,「正事兒要緊。」

我點點頭問他:「那您剛才說的『它』到底是什麼?」

老閻將手再次伸向褲兜,從裡面摸出一張白紙,他確認過後遞給了我。

當我看完白紙上的信息後,終於明白了老閻的震驚從何而來。

「請各活人墓有關單位注意,古獸渾噩脫離管制,如果發現其行蹤務必及時向上級彙報,以免造成傷亡事件。」

我逐字逐句的念完後,倒吸了一口涼氣,問向老閻:「這個渾噩,是個啥?」

老閻眯起深沉的眸子,揉著下巴說:「這玩意兒是種意識層面的生物,它沒有固態外表,能與人性中的陰暗產生吸引力,喜歡侵襲意志力不強的人,就比如這個馬德彪,你不是說他很懶嗎?那就不知道他在哪兒碰見這玩意兒,渾噩一看他,那就是王八看綠豆。」

我補上話茬:「對上眼了!」

「對咯!」老閻點頭贊同,他又想起來什麼,抬頭看著我發問,「你說這胖子平常懶的都不出門兒,整天宅在家是吧?」

「對,你看這地上的垃圾,他連煤氣灶都懶的開,那電腦鍵盤上的灰從來不擦,有時候起的晚了還不刷牙,連衣服都不自己洗,真不敢想如果沒有外賣軟體,他會不會早就餓死了。。。」

老閻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嘖嘖稱奇:「你對他這麼了解?」

我面兒上有些掛不住,清了清嗓子說:「這不是很多年輕人的共性嗎。。。現在會自己做飯的不多,會收拾家務的則更少,而那個不刷牙的事兒,我自己就干過,不過衣服我倒是自己會洗,畢竟有洗衣機。。。」

老閻笑了,自從進門以來他露出了第一個笑容,但是充滿了深深的鄙視。

我撇撇嘴,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他過分糾纏,急忙岔開話題說:「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老閻指了指樓下,眯起一雙賊亮賊亮的眼睛:「去跟那姑娘聊聊,這胖子一年到頭不出門兒,既然你說他去了一次廚藝培訓班,那我想渾噩那玩意兒,肯定就是在那裡和他對上眼的。」

我哦了一聲,眼神詢問老閻該怎麼處理馬德彪,畢竟不能讓他就那麼狼狽的坐著,雖然丑是丑了點兒,可他歸根結底是個人,不管他現在的模樣有多醜惡,我都無法讓自己坐視不管。

老閻掏出手機發出條信息,對我揮揮手,「搞定,已經通知上頭了,待會兒有人來解決,咱們走吧。」

我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舌頭搖擺的馬德彪,重重嘆息一聲,跟著老閻走出了201的大門。

下定決心要找那個白裙妹紙問清楚,馬德彪究竟在廚藝培訓班遇到了什麼,又為什麼要借那兩千塊錢。

我關上了201的房門,轉頭一看卻不見老閻的身影。

果然,這色老頭兒跑的比兔子特爹還快。

可我就想問他一句,你帶鑰匙了么。。。

8、

我來到家門口,看見老閻站在那兒,一副抓心撓肝的表情,他沖我擺擺手,急不可耐的說:「磨磨蹭蹭的,快開門!」

我撇嘴苦笑,掏出鑰匙打開了家門。

帶著老閻走進去,我突然發覺房間里多了一絲淡淡的清香,仔細一想才恍然大悟,平常就我一個大男人住這兒,想來是因為多了個妹紙。

老閻急切的從我身旁擠過去,一邊往屋裡走,一邊摘下帽子大喊:「姑娘呢?小姑娘在哪兒呢?」

我剛想跟他說在卧室,就聽見裡面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簡直是聲嘶力竭,我急忙快步跑過去,進屋一看頓感頭大。

妹紙已經醒了,正斜靠在床上用雙手緊緊捂住胸口,反觀站在她面前的老閻,帶著一臉「小妹妹你不要怕大爺只是想跟你做遊戲」的表情,笑眯眯的看著她。

我咳嗽了一聲,無可奈何的對老閻說:「閻大爺,您能不能別整天看見小姑娘就不正經,我知道您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可您這也太過了吧。。。」

「你懂個屁!」老閻看都不看我,對妹紙笑著說「小妹妹,今年多大了啊?」

妹紙緊咬著發白的嘴唇不停搖頭,一副怕極的模樣,前腳剛剛親眼所見馬德彪的駭人慘狀,後腳又遇到老閻這種老不正經,還真是難為她了。

我實在看不下去,加重語氣大吼,「行了!正事兒要緊!」

老閻被我嚇了一跳,剛要對我發火,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捏著嘴唇上的鬍鬚,輕咳了兩聲掩飾尷尬,轉而對我說:「是你小子問,還是我問?」

我把他推到一邊,慢慢走近妹紙,誰知她現在神經異常緊張,下意識的大聲尖叫:「啊!你幹什麼?你不要過來!」

我抬起雙手,示意我很安全,然後微笑著解釋:「你忘了,你來我這找馬德彪,然後咱們到他家後,你就,你就暈過去了。」

我刻意不去描述馬德彪的慘狀,但妹紙還是回憶起看到的場景,我能清晰的看到,她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密,我靈機一動去客廳倒了杯水,回來後遞給她,「渴了吧?你先喝點兒水,緩緩再說。」

妹紙看看我,又看看沉默的老閻,精神狀態正慢慢趨於好轉,她遲疑的接過杯子,然後一口氣把水喝了個乾淨,我看著她的可憐模樣不禁感慨,挺純的一姑娘,竟然會結交馬德彪這種懶漢,到最後又被嚇的六神無主。

究竟是馬德彪嚇人,還是懶惰更加可怕呢?

我下意識的搖搖頭,不免有些唏噓。

有了馬德彪的遭遇作警鐘,我會儘可能的去改變。

但不會再逃避。

而下一步,是該面對渾噩了。

9、

妹紙雙手握住杯子,眼神漸漸明朗,她深呼吸兩口氣,試探著問我:「那個,我好像沒事兒了,那個誰。」她說到這兒,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馬德彪,他怎。」

我直接打斷了她:「先別管他了,現在我想問你一些很重要的問題,希望你能認真的回答我,可以嗎?」

妹紙點點頭,示意沒問題。

我看向老閻,用眼神徵求他的意見,他抱著胳膊站在旁邊,默許我發問。

我盡量捋清思緒,組織好語言後,對妹紙輕聲說:「你能不能詳細說說,馬德彪參加廚藝班的情況?」

「大約一個月前,我早上照例去參加廚藝培訓,進門之後就聞到一股汗臭味兒,一聞就知道是那種不常洗澡的邋遢味道。」妹紙抿著嘴唇,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然後我就看見了坐在後排的馬德彪,當時教室里的人不多,但都刻意的躲著他坐在前面,所以他一個人坐在窗口位置相當扎眼。而且他臉上還有些小痘痘,經常熬夜那種,總而言之,雖然不想以貌取人,可就個人衛生而言,他給我的第一印象非常邋遢。。」

「後來呢?」

「後來,你應該也知道,現在的培訓班,很多你只要交了錢,老師們態度都還算不錯,不過我們這些學員都能看出來,老師也挺反感他,基本和他沒有交流,有時候馬德彪提問,他也裝作沒聽見。。。」

我點點頭,跟老閻對望一眼,能看出來老閻也覺得很尷尬。

一個二十好幾的大男人,因為個人作風問題,受到其他人的孤立,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在培訓班上或許不用結交朋友,但那顆求學的心,肯定會因此備受冷落。

我還是覺得馬德彪作為一個成年人,放任缺點去破壞自己的生活,或許在他的世界裡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可如果達到了損人不利己的程度,那最終受到傷害的,還是自己。

別人拿著刀子想要傷害我們,只要我們一直心懷警覺,自然可以及時做出反應,甚至全身而退,毫髮無損。

自身的缺點,永遠是一柄無形之刃。

你看不見,也摸不著。

它劃不破你柔嫩的肌膚,刺不穿你堅硬的骨骼,卻可以將內心切開一個不易察覺的細小傷口,一滴一滴放干你身上的鮮血。

直到渾身冰涼。

到時候就算你想去觸摸陽光,卻再也沒有舉手的力氣。

甚至連資格都沒有。

10、

我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見妹子正安靜的等待著,我沖她略帶歉意的微笑,示意她繼續。

妹紙點點頭,卻突然想起來什麼,眉頭越皺越深:「這種孤立馬德彪的情況持續了沒多久,培訓班又來了一名新學員。」

「新學員?」我愣了愣,然後轉頭看了一眼老閻,能看出來他的表情相當凝重。

「對,但不知怎麼回事兒,他好像和馬德彪一見如故,兩個人特別投緣,而且一點兒都不嫌棄馬德彪邋遢,還和他勾肩搭背的聊天,倆人天天粘一塊,讓我們很多人都無法理解。」

我下意識的將渾噩與這名新學員聯繫在一起,同時問向妹紙:「那個男人長什麼樣?你有他照片嗎?」

老閻站起了身,掏出手機,似乎在翻找照片,我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等待著妹紙的下文。

誰知妹紙接下來的一番話,讓我和老閻不約而同的瞪大雙眼,差點兒就破口大罵卧槽特個馬德彪!

妹紙將几絲亂髮撩到耳後,搖了搖頭說:「你們理解錯了,我說的她是女『她』,不是男『他』。她是個女的,而且很漂亮,不對,用漂亮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外在,她身上有一種非常迷人的氣質,身材也很棒,就連我這個女人看到都會有點兒小自卑。所以我才會說,她能跟馬德彪勾肩搭背,讓我們所有學員都無法理解。」

聽了這話,我的心頭有一千萬隻草泥馬追著一千萬個王尼瑪來回狂奔,久久不能平息。

也越發對這個相當不拘小節的美麗女人感到好奇。

而我轉頭再看向老閻。

果然,他的嘴角流淌出發自肺腑的渴望口水。

而他的眼睛裡就好像站著一個齊秦老師。

在用激情澎湃的男高音,唱出那首紅遍大江南北的歌曲。

我是一頭來自北方的狼。。。

11、

神秘的美麗女人,有意思。

我轉而用力握住了老閻的肩膀,示意他冷靜,我知道他對於美女基本沒有抵抗力,但他如果再表現的如此不堪,就真的太過分了。

老閻一邊擦著口水,一邊瞪著我說:「好了好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況且我這個愛好全公司都知道,你能不能別這麼看著我?」

我收回鄙夷的視線,嘆了口氣,繼續對妹紙說:「那馬德彪借你兩千塊錢是怎麼回事兒?」

妹紙咬著嘴唇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那天我去照常上課,但馬德彪好像請假了並沒有來,到中午結束的時候就我一個人還沒走,他突然衝進教室,我看他滿頭大汗很急切的樣子,然後他對我說有急事兒,需要用錢,我第一反應當然是不會借給他,畢竟沒什麼交情嘛。」

說到這兒,妹紙舉起手中的杯子,讓我再給她接杯水,我倒完水回來遞給她說:「然後呢?」

妹紙小口喝著水,她咬著發白的嘴唇,似乎回憶起來有些艱難,「但是他一直在哀求我,說是救命錢,我這人吧平常就看不得別人找我幫忙,再加上他掏出身份證什麼的押給我,我最後實在不忍心看他一個大男人低聲下氣的樣子,就,就借給他了。哦對了,其實他一開始想借一萬,我留了個心眼兒,所以只借給他兩千。。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一萬?!」我脫口而出,這胖子怎麼看也不像缺錢的主兒,卻跟一個不怎麼熟悉的培訓班同學借一萬塊,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越發讓我覺得撲朔迷離,妹子已經給了我想要的答案,接下來,是應該去一趟那家廚藝培訓班,然後順藤摸瓜找到那個神秘女人。

我想起了那天馬德彪找我借火,詢問我賓館的環境怎麼樣,看來他應該是要跟這個女人去開房,然後兩個人在氣氛旖旎的房間里,做出了某些不可描述的行為。

想到那種滿是違和感的畫面,我心中莫名的有些噁心,整個人覺得異常尷尬。

不知道馬德彪當時會不會先洗澡,畢竟姑娘們都不太喜歡渾身油膩的漢子,和自己,那樣。。。

思前想後,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這個神秘女人應該就是渾噩的化身,她誘惑了馬德彪,最終殘忍的重傷了他。

如果真像上級發布的公告中所說,渾噩出逃會引發傷亡事件,但她完全可以直接一刀把馬德彪給捅死,何必要如此麻煩。

那她費盡心機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我想不通這一切的關聯,感覺自己走入了一個死局。

細細想來,全身上下不由得生出一絲刺骨的寒意。

12、

我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然後給老閻使了一個眼色,又對妹紙說:「好吧,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其他的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妹紙這時候已經喝完了第二杯水,她不好意思的看著我,舉起手中的空杯子說:「我剛才好像出了太多汗,口渴的厲害,能不能再幫我倒杯水?」

「當然沒問題。」我接過杯子倒滿後遞給她,「一會兒你是回家,還是?」

她笑著搖搖頭謝過了我的好意,我剛要說話,老閻卻一把推開我,非常熱心的對妹紙說:「小妹妹,你不要怕啊,我是他的下屬。」老閻指了指我,笑的很得意,「你如果覺得不舒服,可以先在這兒休息,不用擔心,在這裡沒人可以打擾你喲,休息好了也不要急著走喲,等著我們回來喲~還有,我們倆要去一趟那個培訓班,麻煩你說下地址唄。」

我聽著一個起碼得有五十歲的老男人,一口一個喲,讓我感覺比馬德彪的慘狀還要噁心。。。

妹紙羞怯的低頭笑笑,忙說那怎麼可以呢。

老閻熱切的沖她直擺手,不停解釋勸慰,最終妹紙拗不過他只好點頭答應,我看她面色不太好整個人很虛弱,自然也沒有意見。

妹紙把地址給了我們,老閻記在手機上順帶要求添加妹紙的微信號,結果非常尷尬的,被妹紙以沒記住微信號這種理由給婉拒了。

像我這種明白真相的吃瓜群眾,自然喜聞樂見。

我把活人墓的鑰匙放好,確保了錢包帶在身上,叮囑妹紙在家注意安全,又給她拿了個盛滿開水的暖壺放在卧室後,便拽著不停跟妹紙說再見的老閻,走出了101的房門。

可是當我把門關上,走出活人墓的那一刻。

心中突然多了一股莫名的恐慌,我不明白這股恐慌從何而來,直到我下了計程車,來到了廚藝培訓班的大門前。

這股恐慌都未曾漸弱一分一毫。

13、

廚藝培訓班布置的很簡單,一共兩間教室,一間辦公室,還有一間放置廚具的小屋。

我和老閻敲響了辦公室的房門,很快裡面傳來了中年男人的醇厚嗓音:「請進。」

老閻跟在我後面,我率先推門而入,朝屋裡坐著的人打招呼:「您好。」

伏案書寫的中年男人抬起頭,推了推眼鏡架,疑惑的看著我:「你們是?」

「我們是馬德彪的朋友。」我很客氣的回答,然後問他:「您對他有印象嗎?」,老閻朝他點頭微笑,算是打過了招呼。

「哦,你說馬德彪啊,當然有印象!」中年男人苦笑著站起身,「怎麼了?」

我看著他臉上無奈的神情,驗證了妹紙所說,看來馬德彪的確不太受歡迎,我接著用事先想好的措辭,想確認妹紙所說的時間點是否一致,然後對中年男人說:「他家裡最近找不到他了,打電話也關機,一家人都挺著急的,讓我們幫著給找找,您有他的信兒嗎?」

中年男人微微錯愕,搖頭說:「這個我也不清楚,他有一段時間沒來了。」

「大概是多久?」我說。

他想了想,掏出手機看了眼日期,「我最後一次見他,應該是,哎呀實在抱歉,我記性不太好也不常過來,平日里都是培訓老師們在這兒管理,所以想不起來了。」

我頓感詫異,急忙問他:「你不就是老師嗎?」

他笑著搖搖頭:「老師們今天都不上班,我是這裡的負責人,來看看最近的學員招收情況。」

我瞭然的點頭微笑,卻頓感心中的那股恐慌正在蠢蠢欲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從我心間稍縱即逝。

讓我恨不得抓心撓肝,難受到極點。

我轉頭看向老閻,見他正習慣性的眯眼打量著中年人,我順著話茬剛想往下說,腦海中卻突然沒來由的閃了一下。

等等,這老闆說自己記性不好,也不常來,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見過馬德彪的次數相當少?

不對,不對,不對。

馬德彪,妹紙,老閻,神秘女人。

這其中肯定有什麼東西在誤導我。

這東西肯定是故意把我往死局裡繞,就好像我早上出門,突然找不到家裡的鑰匙,就算把家裡都快翻遍了也找不到,但我知道,它肯定就藏在一個我每天都能看到,但就是這時候想不到的地方!!

是什麼,是什麼東西,究竟是他媽什麼東西在誤導我?!!

等等,鑰匙,鑰匙,原來是他媽的鑰匙!!

卧槽!我著了小鬼子的道兒了!!

想到這兒,我胸口處連著雙臂的皮膚驟然緊繃,隨即炸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一股熱血瞬間直衝頭頂,我卻只感受到腦門兒陣陣發涼,忍不住的渾身顫抖,遍體生寒。

我僵硬的抬起頭,下意識看向滿臉疑惑不解的中年老闆,再直直看向老閻,忍受著心中那股恐慌情緒的瘋狂蔓延,先對老闆說了聲抱歉,然後腳步不穩的攬著老閻走出辦公室,壓低了聲音急忙問他:「老閻,我記得咱們來之前,你對那妹紙說,咱們活人墓很安全是吧?」

老閻沒好氣的瞪我一眼,不耐煩道:「幹嘛?你小子到底怎麼了,突然變這個熊樣!」

「你就說是不是?!」我咬著牙,感覺整個人都快要爆炸了!

「是,平常人就算硬闖也找不到,因為有墓地機制,就好像死人墓里的機關一樣,外圍有障眼法,所以他們看不見,自然就進不去。怎麼了,你擔心那妹紙的安全?」

「不是這個問題,那如果一個正常人想要進入?」

老閻撇撇嘴,捏著鬍鬚說:「除非有人把他領進去。」

「卧槽他個姥姥!!」我近乎是扯著嗓子破口大罵,然後拔腿就往外跑。

老閻在後邊追著我喊:「你小子傻了?犯他媽什麼混呢!」

我轉過頭,喘著粗氣,瞪大了乾澀的雙眼,指著老閻的鼻子,第一次以下犯上,怒聲狂吼。

「老閻,你他媽就是一個看見漂亮女人,都忘了自己姓什麼的臭傻逼,卧槽你大爺的!完了,全他媽完了!!!」

14、

我狂奔到路邊剛攔下一輛計程車,老閻就喘著粗氣追到我身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吞吐著問我:「你,你小子到底怎麼回事兒,竟然敢,敢罵我,我他媽削,削你,信不信?」

削我?

我回頭瞪了他一眼,看著他那讓酒色掏空的瘦弱身子骨,冷冷的說:「你要再廢話不趕緊上車,恐怕得出大亂子。」

老閻扶著腰拉開車門,一屁股墩進后座,我坐進前排給司機師傅說了地址,趁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老閻平緩了一會兒,滿臉不悅的問我:「到底怎麼回事兒,你給說說。」

我捋著思緒,挑了個很能說明問題的疑點講起:「你還記得那個妹紙一共喝了幾杯水嗎?」

老閻捂著腦門兒,瞪著眼說:「我怎麼知道!」

我咧了咧嘴,比了個ok的手勢:「三杯。」

「那又怎麼了?」

我搖搖頭反問:「可她從始至終都有一個小動作,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她每次說完話或者喝完一口水,都會咬一下嘴唇,而且她的嘴唇一直在發乾,就算喝了三杯水,可還是很乾。」

老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突然大叫道:「你的意思是說,她這是種性暗示,目的是想跟咱倆其中一個人親嘴兒?」

這傻B。。。

我恨不得掐死他!

我強壓心頭的怒氣,跟他解釋:「一個體格柔弱的少女,接連喝下三杯水,嘴唇卻還是發乾,難道這一點都不可疑嗎?」

老閻很不爽的回答:「她不是都說自己口渴了?」

我轉過頭直接扯著嗓子質問他:「你回家去忍著不喝水到嘴唇發乾,然後看看自己喝完三大杯水之後,一張臭嘴能濕成什麼吊樣!!」

「我,我,我,」老閻找不到理由反駁,一時語塞,舌頭打著捲兒說:「那,那然後呢?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啊?」

我看著前方擁堵不堪的車流,轉頭面向他,心急如焚的說:「這隻能說明她有問題,但是你別急,我很快就會讓你明白。第二,那個妹紙看到馬德彪那個慘樣,竟然全程沒有讓咱報警,就連一句這樣的話都沒有,你覺得正常嗎?。」

老閻怔怔的看著我,仍然是想不通的一副表情,數秒後他突然「啪!」的拍了一下腦門兒,似乎覺的一下不夠,他又用雙手狂扇頭皮。

頓時車廂里響起一陣響亮乾脆的「啪啪啪,啪啪啪啪!」。

司機師傅在前邊握著方向盤,急忙大叫:「誒誒誒,想訛人是不是,你倆想訛人是吧!」

我急忙攔住老閻,又向司機師傅賠笑臉兒,「師傅您誤會了,他有間歇性癲癇,時不時的就抽。」

老閻咬牙切齒點點頭:「對,我有癲癇,我不但有癲癇,我還有神經病。」

司機師傅重重呼出一口氣,繼續專心開車。

我接著對老閻說:「第三,我覺得根本就沒有什麼神秘女人,全是那個妹紙在胡扯!」

老閻驚訝反問:「為什麼?」

「你看那個老闆,他連今天是幾號都得掏手機來看,就他那記性,你覺得他能記住什麼?」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我笑了,大聲的笑了:「哈哈哈哈,老閻啊老閻,你可真是糊塗啊!這麼跟你說吧,那妹紙就是個托兒!她今天出現在這兒,都是早就計劃好的,她來找我,我帶著她去找馬德彪,然後她暈倒,我再把你喊來,之後我們去找她問情況,她知道我們會問她廚藝班的事兒,更會來廚藝班找神秘女人,你不是說了嗎,全公司都知道你好色,所以你肯定會來,來了我們肯定又什麼都問不出,因為她早就知道,今天是那個記性不好的老闆值班兒!」

「你他媽能不能把話一次性說完?」老閻怒了,一巴掌又拍在自己腦門兒上,似乎這是讓他保持清醒的唯一方法。

我重重的嘆口氣:「哎!沒想到啊,咱們都被人當成了棋子,我說的這些,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都不重要,這個局唯一關鍵的一點,就是只要把咱們倆引開就好了,而你就是關鍵。因為知道你這個人的弱點是好色,就需要安排個妹紙來做局,所以渾噩既不是神秘女人,也不是那個妹紙,而是一個我們從直觀角度上會忽略的存在,就像在家裡找不到鑰匙一樣,再淺顯點兒,馬德彪那根發黑的舌頭,胸部的傷口都讓我們以為他沒救了,但為什麼他要泡在一個盛滿啤酒的浴缸里,僅僅是因為他愛喝青8嗎?」

聽完我的解釋,老閻沉默了片刻,然後頹然的靠在后座上,神情無比失落,破口大罵:「好一招調虎離山,狗日的馬德彪!」

「不!」我否定了他,「你還記得嗎?你說過渾噩沒有固態特徵,能夠侵襲人的意識,而且如果放在正常情況下,我覺得你不可能意識不到那個妹紙有問題,反而是因為你今天用手指沾了浴缸里的啤酒,竟然伸出舌頭舔了舔,你就變得好像中毒一樣,影響了你的邏輯思維。所以真正的渾噩,根本不是馬德彪,他也只不過是被渾噩操縱的奴隸,況且誰會變態到在客廳里放個浴缸,裡面倒滿啤酒洗泡泡浴?馬德彪懶是懶,但他不是變態。」

「那渾噩到底是誰啊?!」

我望著逐漸接近的活人墓範圍,平靜的說出了答案。

「是那一缸啤酒。」

15、

當聽我說出這句話後,老閻呆愣了足足五秒鐘,而後突然嘴角抽搐著放聲大笑:「哈哈哈哈!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他抱頭狂喜,張大了嘴急促呼喊:「渾噩從公司里出逃,它需要啤酒進行寄宿,馬德彪通過外賣買來啤酒,他喝了啤酒等於把渾噩灌進了肚子,然後渾噩控制他買來更多的啤酒倒進浴缸,它舒舒服服的躺在裡面,再操縱馬德彪去廚藝班感染妹紙,接著把妹紙領進活人墓,同時把馬德彪和妹紙這兩招棋下出來,目的就是把你這個守墓人調虎離山,我果然是傻啊!我是真傻啊!渾噩渾噩,喝多了酒誰不渾噩?哈哈哈哈!」

老閻失心瘋一樣在計程車里搖頭大笑,整個人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

我茫然無措的看著他,不知如何開口。

正巧到了地方,司機鐵青著臉讓我們下車。

我望向近在咫尺的活人墓區域,心裡重新升起一股莫名而又熟悉的恐慌,緊張的額頭冒出冷汗,但還是強笑著跟司機道歉。

我從后座里扶著老閻出來,他依然沉浸在思路暢通的興奮之中,無可奈何之下,我只好用力抱住他往活人墓走去。

突破了那層看不見的屏障後,我拐進了一條幽深的巷子。

我用肩膀吃力的架起老閻,一步不停的往前走,他趴在我的肩頭痴痴傻傻的顛笑。

風兒驟緊,吹拂著道路兩旁的大樹沙沙作響。

太陽的光輝逐漸暗淡,轉眼間烏雲密布,讓人心悸的陰暗緩緩籠罩在活人墓的上方。

我凝視著孤單聳立在空地上的樓房,竟然奇蹟般的冷靜下來。

或許是因為狂妄的大風,吹走了我心中的陰霾。

我揚起嘴角,抬頭望向灰色的天空。

下一刻,大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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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舊文,創作於一年前,相信很多朋友沒看過,也是我在知乎上寫的第一個高贊故事,希望大家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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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太忙了,早上七點四十到現在也沒歇著,一直在趕稿,所以為了能不斷更,今天只好拿舊文來那啥了。。不要打我,我會碰瓷兒的。。。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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