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程親子園虐童事件後 為何還有家長支持繼續辦園？

近日，攜程親子園教師懲罰兒童視頻在網上廣泛流傳，引爆輿論。視頻監控顯示教師除了毆打孩子，還強喂兒童食用疑似芥末物。

　　今天（11月9日）上午，上海長寧警方認證微博發布消息稱，上海攜程親子園虐童事件3名涉事人因涉嫌虐待被監護、看護人罪已被依法刑事拘留，案件仍在進一步調查中。下午14時，上海長寧檢察院發布公告表示將提前介入攜程親子園虐待被看護人案，引導公安調查取證。

　　攜程旅行網8日表示，已報警並與涉事人員解除合同，該幼兒園目前已停業整改。當晚，擔任親子園監管方代表的攜程HR高級總監邵某也已引咎辭職。

　　梁建章理想落地：攜程親子園是員工福利項目

　　這個因虐童醜聞而引發全民對於託兒所監管大討論的攜程親子園是什麼背景，為何一個企業也可以辦託兒所？

　　攜程親子園 來源：中新網

　　攜程親子園其實是攜程為員工謀福利的項目。攜程網的創始人和董事局主席梁建章還是一位知名人口學者，為了激發員工的積極性，讓員工全力投入到工作之中，梁建章認為需要解決員工的後顧之憂。在《中國人力資源的三大問題》上，梁建章就指出，「放開二胎只是第一步，但還遠遠不夠，未來必須儘快全面放開，並且推出各種鼓勵生育的政策，包括對多孩家庭的財務補貼，加強託兒所幼兒園的建設等。」可以說，攜程親子園項目是梁建章理想的落地。

　　據新民網報道，2015年底，經長寧區婦聯牽頭，攜程公司與上海《現代家庭》雜誌社旗下「為了孩子」學苑共同努力下，精心設計打造「婦女兒童之家——攜程親子園」日常託管服務項目，著力解決職工1歲半至3歲左右的孩子在上幼兒園之前家中無人帶教的困擾。攜程公司開闢辦公樓一樓800平米場地，提供了5間各超過50平米的幼兒活動教室供幼兒日常生活和遊戲活動使用，2間超過10平米的幼兒專用廁所，另設一間保健室、一間保潔室、一間營養室，以及接待大廳、員工辦公室和專用廁所等。場地可容納100多名幼兒日常活動和托育管理。

　　攜程親子園項目曾被員工認為是最誘人的福利

　　該項目一出來，有孩子的攜程員工均感到歡欣鼓舞，可以把孩子放在自己眼皮底下進行託管，還能實現「和孩子一起上下班」的美好願望，該項目初期的名額很快被搶購一空。據澎湃新聞，一位攜程員工曾介紹，每位孩子每月管理費1600元，外加28元/天的伙食費，比上外面的託兒所便宜。梁建章曾說，攜程是極少數興辦了員工子女託兒所的中國企業。

疑似涉事人員 圖片來源網路

　　那這份員工福利又緣何淪為了孩子們的災難和痛苦？據媒體公開報道，涉事的黃衣女子竟是保潔員，無保育證（保育證是幼兒園保育員必備的證書）。那麼為何一個保潔員能擔任需要有證才能上崗的保育員職責？

　　「為了孩子學苑」項目負責人張葆葆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攜程親子園招募工作人員主要通過相關網站、面試篩選需要的老師與阿姨，之所以保潔員會介入班級管理，接觸小朋友，是因為涉事班孩子年齡較小，希望那個時間段能對孩子有多一點的照顧。

　　據澎湃新聞，在攜程親子園之前，「為了孩子」學苑並沒有運營幼兒園或幼兒教育管理機構的經驗，僅在社區中心有過服務和拓展的經歷。「因為也是我們第一家（托兒機構），我相信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我們也不斷在服務中，在完善，在糾錯，一直一直努力在做，」 張葆葆說。

　　攜程、婦聯等各方回應：擔責整改

　　攜程親子園虐待兒童事件持續發酵，攜程、上海婦聯、教育局以及涉事的第三方教育機構都先後發聲，該擔責擔責，該整改整改。

　　11月8日晚，攜程CEO孫潔發布內部信，稱親子園從11月9日起閉園整頓，公司給予員工家長帶薪假期2周，孫潔還稱親子園的攜程方負責人負有管理失職責任，目前已引咎辭職。

攜程CEO孫潔發布內部信

　　CEO孫潔在內部信中表示作為公司CEO向相關的家長及孩子們致歉，承認監管不力，同時承諾絕不推脫責任，絕不姑息相關人員，絕不迴避問題。將和攜程員工站在一起對事件追責到底。

　　攜程網創始人梁建章也在朋友圈回應稱，就像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小孩一樣，和孫潔都很自責和痛心。

梁建章朋友圈

　　據新京報，隸屬於《現代家庭》雜誌社，為攜程親子園提供第三方運營服務的 「為了孩子」學苑的全資股東是上海市婦聯。上海市長寧區教委黨辦主任鄧丹萍也表示，攜程親子園是當地的一個幼兒社區託管點，由當地婦女聯合會牽頭舉辦，「這個幼兒園屬於幼兒託管點，並不是教委這邊頒發許可證的，其第一責任人是婦聯」。

　　上海長寧區教育局也在8日回應表示，該托幼所未在教育部門備案，不屬於正規的教育機構，而是攜程內部職工子女的託管點，工作由婦聯來指導，如果有師資培訓的需求，教育部門才會協助。

《現代家庭》雜誌社發表公開致歉信

　　11月8日晚，《現代家庭》雜誌社發表公開致歉信，表示將在第一時間會同攜程方面對整個事件進行調查，對責任人予以嚴肅追究。

　　11月9日凌晨，上海市婦聯對該事件進行了回應。上海市婦聯在回應中稱，「一直致力於切實維護婦女兒童合法權益，對於這起傷害兒童的惡劣事件表示強烈譴責，並密切關注此事後續進展」。

　　上海市婦聯表示，作為主管部門，上海市婦聯將對《現代家庭》雜誌社嚴肅處理，對直屬事業單位加強管理，防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親子園家長：一邊聲淚控訴，一邊支持繼續辦園

　　事件發酵兩天以後，對於該起事件，網路上對於託兒所都是一邊倒的罵聲，涉事家長聲淚俱下的控訴視頻也引發眾人動容。該託兒所涉事班級「彩虹班」的一名家長表示，正是因為每個班級都有完整清晰的錄像，大家都覺得沒有教師會在錄像底下做過分的事情，都覺得不會有教師傻到這種程度，所以沒有想到去看，「誰知道就真的有老師能這樣。」

道歉會現場，家長們義憤填膺

家長現場控訴視頻文字整理 來源：新聞晨報

　　然而對於部分沒有遭遇虐待事件的親子園家長來說，他們相信這次的事件僅是個例，還是希望託兒所繼續辦下去。

　　有兩名家長表示，即便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但她們對親子園的其他老師依然保有信任：「我相信，視頻里的老師應該只是個例。我還是希望親子園能繼續開下去，前提是要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

　　中國託兒所現狀：需求緊迫，市場混亂

　　對於許多家庭而言，0-3歲幼兒的託兒所問題，確實已到了「火燒眉毛」的境地。

　　在虐童事件爆發之前，梁建章曾在10月20日發文《中國為什麼沒有託兒所》，文中談及對於年輕雙職工家庭來說，「託兒所」的需求一直存在：

　　如果夫妻雙方在小孩兩三歲前都必須參與工作，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個選項：一是長時間僱傭保姆，二是由家中老人來幫助看護。這兩個選擇過去能勉強滿足大多數人的要求。但近年城市保姆價格飛漲，僱傭全天看護孩子的高價保姆已經超出了很多城市白領的經濟承受能力。

　　在年輕父母生育二孩變得更普遍的情況下，對於之前已經辛苦帶過一次小孩的爺爺奶奶來說，繼續看護第二個甚至第三個孫子孫女的意願就沒有那麼高。可以預見的是，目前在中國成為主流的這種老人幫帶孫輩的情況，會在未來遇到越來越多的困難。

　　要解決這種問題，很多發達國家的經驗就是大力建設託兒所。

　　然而，2012年頒布的《學前教育三年行動計劃》嚴厲限制了幼兒園入園年齡，導致不少公辦幼兒園陸續取消「託兒所」。

　　「託兒所」短缺帶來了哪些社會問題？知名金融學者莫開偉認為，在我國繼續依靠老人或保姆帶孩子的模式，已經不再適應社會發展現狀的需求。中國將來急需大量的託兒所；否則，中國婦女將不得不在生育和職業之間做出艱難選擇，而中國的生育率也將難以回到健康的水平上。因此，提高中國年輕夫婦生育意願，有效改變中國家庭結構和優化社會人口結構，解決中國社會日趨老齡化帶來的各種社會問題，必須儘快補齊「託兒所」這塊社會保障機制的短板。

　　在公辦托兒機構缺位的情況下，民辦或企業開辦的託兒所能起到彌補作用嗎？梁建章表示，即便是攜程這樣的大型企業，也是在投入大量資金，尤其是經歷了非常複雜的審核流程之後，才好不容易獲得了相關許可。這些都說明，在現行的市場和政策環境下，企事業興辦託兒所很難成為主流。

京東幼兒園

　　有為員工解決後顧之憂想法的不止攜程。據媒體報道，上海互加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滬江網）早在2011年，就在公司內部特辟出一片區域作為寶寶房，堪稱「最早帶娃上班的互聯網公司之一」。京東在今年四月份開了京東幼兒園「初然之愛托幼中心」，不僅對員工子女免費入學，還為員工子女們免費提供母嬰產品。

　　可是這些企業幼兒園在提供優質硬體設施的同時，也始終面臨如何加強對從業人員的管理，如何為孩子提供專業、健康的環境，企業自營還是托給第三方管理，如何權責明確、監管有力等諸多問題。

　　如何才能真正解決這個問題，莫開偉認為：

　　一方面，政府應擔承起「託兒所」創辦的義務，因為這是社會保障機制的一部分；各級政府應將「託兒所」創辦納入政府公益投資範圍，納入各級政府財政預算，根據人口出生率來制訂託兒所建設總體規劃，分步驟、分階段實施，確保託兒所建設數量和設施跟上人口出生率，為生育家庭消除後顧之憂。

　　另一方面，及時向世界在託兒所做得比較好的國家學習，模仿他們的托兒創辦模式，將中國託兒所創辦推向現代化正軌。如法國的政策是地方政府提供資助，鼓勵企業、社區與政府合作，興建和運營托兒機構，很多普通家庭的幼兒甚至可以免費入托。這類託兒所遍布法國城鄉，而且除了法定假期和暑期一個月以外，一般每天開放長達11個小時。如此使法國以託兒所質量高和數量多而聞名於世，也因此兩三歲小孩入托比例高達一半；由於法國日托支持和其他鼓勵生育措施到位，生育率達到了2.0，遠高於歐洲國家的平均生育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