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隊出征五次蟬聯奧數世界冠軍,至死卻仍不夠資格評博導
假如有人問你中國人的數學到底得有多好?
英國不但引入中國數學教材,還派老師去上海進修學習;
當美國學生還在按計算器時,中國學生已報出題目答案;
中國人買11美刀的商品給出21美元,外國收銀員居然一臉不解…
可細究起來,中國的數學大師不少,但比起其他國家來說還是差了一截。
難道就是這些日常場景給外國人留下了數學好的印象?
其實不然,上個世紀90年代,就有一個叫張築生的教授帶領中國學子名震世界。
他帶領著中國的一幫數學尖子5次出征,連續5屆蟬聯國際奧數比賽團體冠軍。
其中有3次是團隊的所有成員都獲得了金牌。
然而,這位教授一生都在與疾病作交戰,最後還因為缺少所謂的科研成果而遭到的「冷落」。
張築生和他的學生
張築生,一個自幼命運坎坷,體弱多病的人。
才兩歲,他就在不斷發熱嘔吐中最後被診斷得為腦膜炎。
儘管他挺了過來,但他小腦卻因此受到了不可修復的損傷。
他從小立志成為大發明家,可他13歲時卻將左臂摔成骨折。
雪上加霜的是,由於醫療事故,他的病情轉為敗血症,幾經搶救才得以保住性命。
手術前後手臂複合骨折的內部和外部視圖
不過,他左臂的肌肉和神經嚴重萎縮,只留下皮包骨頭,左手的手指再也無法伸展開來。也就是說,他的左臂也從此殘廢了。
身體的缺陷不免使他在學校受到一些同學的嘲笑。
慶幸的是,這並沒有影響他勤奮學習,他還一口氣考上了四川大學的數學系。
大學畢業後,成績優異的他留校任教,一教就是14年。
即便他每天兢兢業業地工作,卻仍舊評不上講師。
很多時候不是他不夠優秀而是因為某些不可言說的政治因素。
而那些評上講師職稱的人,能力都差他很遠,甚至一大半隻配聽他課的級別。
這一切也讓張築生徹底失望了。最後他選擇了離開他多年堅守的崗位。
1978年,我國正迎來了剛剛恢復研究生培養的制度。
他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北大數學系,成為著名數學家廖山濤的弟子。
僅5年,他就將著名數學家Smale提出的『四大猜想』中的一個給幹掉了,並成為了北京大學的第一位博士。
之後在北大百年校慶時,他的編號為001的博士證書還被當作珍貴文物展出。
在數學大師陳省身的舉薦下,他前往普林斯頓大學留學,並於1986年學成歸國。
正是在這一年,中國隊第二次參加國際奧數比賽,6名隊員得到3金1銀1銅,總分名列第四名。
所謂的奧數,是國際數學奧林匹克(IMO)的簡稱。
它是一項以數學為內容,以中學生為對象的國際性競賽活動。
奧數比賽現場
它1959年由東歐國家發起,得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資助。
第一屆競賽由羅馬尼亞主辦,之後每年一次,至今已舉辦了58屆。
可以說,這次奧數比賽在世界的影響力非常之大。
自那之後,中國學子們也陸續這一國際性的數學大賽中開始嶄露頭角。
本打算回國投身數學研究的張築生,卻接到了北大的一個「硬任務」。
他被要求講基礎課程,並致力於編寫一套教材,以填補學術空白。
可這些基礎性的工作內容跟他之前的高學歷是完全搭不上邊的。
要知道那時候國內的高校都將科研成果視為立身之本,北大尤其如此。
那些在課堂上教基礎課程,編寫基礎教材是不能算在科研成果當中的。
許多知名教授都毅然決然地拒絕這份苦差事了。
但為了完成任務,他還是無怨無悔地進行選擇了接受上級的安排。
整整5年的時間裡,他在教書之餘還投身於基礎教材的編寫。
就這樣,《數學分析新講》的一、二、三冊一一面世了,至今還是業界首選的教材。
就在那時,他又不幸患上了鼻咽癌,從此開始了漫長的放療過程。
四年後,他被任命為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國家隊主教練,也就是負責帶領一幫中學生去參加奧數。
儘管在此之前,中國隊曾獲得奧數團體冠軍,但這仍是一份吃力不討好的活。
它非但不計入科研成果,也不算做北大教學的工作量,甚至直接影響之後的職稱。
正子電腦斷層鼻咽癌圖
事實上,張築生有許多堂堂正正的理由將它拒絕。
可他又一次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份苦差事。
就這樣,他帶著大半身的癌細胞,全身心投入到這項工作中。
那時大多數人想法是大學教授去教中學生奧數是一種浪費,遠遠比不上數學研究。
張築生卻甘願於此,他曾說「這些事總得有人干呀,個人名利事小,國家榮譽事大」。
在大多數人的眼裡,可能就覺得只有那些思路比較新、怪,難度比較大的「難題」、「偏題」才算是「奧數」。
其實不然。事實上,奧數仍屬於數學這一門學科。
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是數學課堂內容的深化和提高。
只不過,不同的是它看起來跟課本內容毫不沾邊。
一般來說,中小學生在七、八年的時間裡,所涉及的數學類別也就是平面幾何、三角函數、線性方程(組)、解析幾何、立體幾何、集合論、不等式、數列等等。
而奧數更多的是我們平常數學課上所不講、也沒有時間去講的一些數學分支的基礎內容。
比如圖論、組合數學、數論,還包括構造、特殊化、化歸思想等重要的數學思想。
這些內容的選擇是很科學的,因為這些領域的基本方法和簡單應用是不需要專門而是帶有很強的趣味性和遊戲性。
正因如此,作為奧數的教練,出題和指導學生成了一項非常艱苦的工作。
尤其中國數競還處在起步階段,加上那時數學薄弱,沒有現成的路子可學。
那段時間,他收集了無數的資料,一一反向推導,一遍又一遍地在紙上進行巧妙的演算。
不為其他,只為能搞出一個既有新意,又有難度,還能分出學生優劣的題目。
而這些題能加深它們對一些數學中看似不起眼的常識、小結論的認識。
這張蘊含了「九九歸一」的數學思想,你領悟到了嗎?
這些題能它們讓學生在「我怎麼沒想到」的感嘆聲中不斷加深對數學的認識,在不知不覺中進步。
此後數年,勤奮的他每年都能自己創造出十幾道新題來供學生們練習。
經過艱苦備戰,張築生帶領著中國的一幫數學尖子連續5年蟬聯世界第一。
然而與此同時,他個人也在醫院裡拿了「第一」:成為該院里有史以來接受最大量放療的癌症患者。
在他帶領奧數的期間,由於長時間過度的勞累,他又患上了結腸炎,癌變也轉移到肝部。
口腔潰瘍、唾腺損壞、後面加上嚴重的結腸炎、他真是被病痛折磨地苦不堪言。
放療過程
即便有藥物和放療手段來緩解病痛,他也每天只能吃一點牛奶、葡萄糖、豆腐這些流食。可他卻從未想過放棄。
有一次在課堂上,張築生禁不住跟學生們說:「也許你們所有人經歷的痛苦之和,也沒有我一個人經歷的痛苦多。」
在學校教學、奧賽培訓之外,張築生還為海淀區開辦的「數學教師研討班」授課。
而這一開就是整整八年,每周一次,每次三個小時。前六年,他沒有收過一分錢,完全義務授課。
後來海淀區實在過意不去,給以每月酬金10元人民幣,每月四次課,算下來每次課2.5元,每小時0.81元。
奧數委員會辦公點之一
可這一切又給他帶來了什麼呢?
因為沒有科研成果等等,他直到最後也沒能評上博導。
儘管面對北大的「冷落」,他也沒有絲毫的怨氣和不滿。
他說「我的工作量不夠,科研成果不多,也屬正常。我只是一個普通教授。」
奧數委員會辦公點之一
就算2001年9月,張築生的身體已經虛弱到無法走路了。
可他仍然不顧家人,同事的勸阻,想方設法去到學校上課。
到了次年1月11日,在結束一場監考之後,他也最終倒下了。
他於2002年2月6日,與世長辭。
張築生
回顧張築生的一生,他雖然手臂殘疾,沒能實現兒時的夢想,卻找到了一生所奉獻的數學。
自他之後,中國隊還從來沒有讓奧數的桂冠連續旁落超過兩年。
遺憾的是。2017年輸給了韓國,已是中國連續第三年無緣冠軍了。
而這一切可能與奧數的失控有關。
在將近20年的時間裡,奧數儼然成為另一個代表國家榮耀的「中國女排」,很多人開始投身數學競賽。
也許令張築生沒想到的是,隨著熱潮而來的,奧數也迎來巨大的爭議與失控。
它既讓家長捧若寶典,又讓孩子視如大敵,甚至還被專家評為腫瘤的歷史產物。
各國家奧數比賽成績一覽表
一開始,由於升學壓力等原因, 奧數從中學殺進小學.
可這種類似揠苗助長式的行為,反倒是令大多數小學生恐懼,從而造成是「數學恐懼症」和「數學厭惡症」的普及。
這還不算什麼,將奧數走向妖魔的另一股力量,是帶有嚴重功利色彩的保送。
當正式組隊參加奧數後,為了讓每年參加國家集訓隊的學生安心備戰,就給予其免試上大學的保證。
在巨大的升學誘惑之下,家長目前是催促孩子學習奧數的主要推手。
一道奧數題,你會嗎?
而事實上,據專業人士的觀察,只有少數學有餘力的孩子對奧數感興趣,並能夠學出成績,多數孩子都只是在「陪太子讀書」。
畢竟在奧數浪潮下,很少有家長能冷靜地看待奧數。
為了讓人們理性認識奧數,2012年8月21日,北京採取多項措施堅決治理奧數成績與升學掛鉤。
這樣或許避免那些明明沒有數學天賦的孩子上各種奧數培訓班,飽受奧數摧殘。
因為奧數班只講奧數成績,管不了孩子未來發展。
而張築生,一個中國奧數史上永遠繞不開的名字!
這道小學一年級的奧數題,你應該會吧?
當他在與病魔作鬥爭時就曾說過「教奧數這一工作,最重要的是學生出成果,要甘當人梯,為學生謀未來」。
照這樣看來,如今的奧數本身沒有錯,只不過有人利用了它,令其成為牟取暴利的工具。
*參考資料:
王懇.《懷念張築生》
孫獻韜 楊連成. 張築生 了不起的教授[N]. 光明日報,2003
宋亮.奧數:從擇校工具到理性回歸[J].教育,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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