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美景之美,在其憂傷|誰的伊斯坦布爾

感謝知乎,我終於開通專欄「逆光星球」。

第一篇文章,紀念那個已在記憶中成為永恆的伊斯坦布爾。

而所謂永恆,就是再也觸碰不到的意思吧。

(該文首發於個人公眾號:逆光紀)

季一直催促我寫這篇土耳其的文章,說即便沒去過都想到伊斯坦布爾定居;令說這一生中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伊斯坦布爾,兩個月前曾經甩給我一份自駕攻略邀我同往,但是她先因為工作忙後擔心恐襲,一直沒能成行;廈門,北京和伊斯坦布爾看似沒有什麼必然聯繫,但是靜和樂的婚紗照既沒有選在鼓浪嶼也沒有選擇紫禁城,而是千里迢迢帶著攝影團隊與數套服裝去了藍色清真寺和卡帕多奇亞,倆人換上飛行員的服裝穿行在格雷梅的風化石山峰間,紀念他們因《衝上雲霄》而緣起的愛情。

美景之美,在其憂傷

請允許我借用阿麥特·拉西姆的文字作為伊斯坦布爾旅行筆記的標題。雖然我對這句寫在《伊斯坦布爾,一座城市的憂傷》卷首的話深表認同,但是在這座城市的四個日夜,我的旅程充滿了驚喜與感動,以及突破固有認知而帶來的愉悅。

藍色清真寺

在德國,數量最多的外籍移民,是土耳其人。因此,我對土耳其和土耳其人的最初認知,來自於留學時代。

當年一起上課的同學,數量最多的外籍是摩洛哥,卻不是土耳其。說來也怪,生活在德國的土耳其人似乎不太重視兒女的高等教育,回想起來,在我有限的有過接觸的外國同學中,沒有任何一位土耳其人。但是等暑期到工廠打工時,你會發現流水線上一水兒的土耳其工人,操著流利的土式德語,跟你問候:「Alles klar?」(「一切可好」?)

另外,土人家庭大多人口眾多,一般會有三個以上兒女-他們會充分利用德國政府鼓勵生育的政策拿足獎金。出門時前面一個裹頭巾的胖阿姨帶著一群孩子跟在身後,頗有母雞帶小雞的即視感。

土人在德國最多見的職業恐怕就是Kebap店了-當然,這可能和華人多數開中餐館的情況類似,如果一定要比,那麼中餐館在規模,價格和檔次上還是高出不少。

所以,當年德國土耳其移民給我的印象為:喜群居,愛生養,教育程度不高,習俗守舊,不尊重女性,自己抱團,不入主流社會,而這種印象也延展成了我一直以來對土耳其這個國家的總體印象。由此,土耳其一直不是我的旅行目的地之一。

2017年七月二日下午七點鐘,我從第比利斯搭乘土耳其航空的飛機抵達伊斯坦布爾。機場到達廳出來,一片擁擠。荷槍實彈的特警站在門口和道旁,奇怪的是沒人帶頭盔。也許是這裡的炎熱已經讓他們顧不上危險,也許是他們自己都不認為真會有什麼事件發生。

汽車駛上快速路,比鄰而立的高樓從車兩旁飛速而過。當蔚藍的馬爾馬拉海突然出現在右手邊大樓間隙之中時,剛下飛機時的緊張感煙消雲散。

馬爾馬拉海

入住酒店房間,已是晚上九點。夏令時的緣故,此時伊斯坦布爾的天空依然留有一片紅霞。推開陽台門的那一剎那,對面清真寺的宣禮塔上傳來禮拜的歌聲。經過亞美尼亞和喬治亞兩個天主教國家後,又聽到如此熟悉的聲音,頓覺無比親切,恍惚間彷彿重回伊朗高原。但是除了天氣也是一樣的乾熱,從一個旅行者的視角觀察,雖然土耳其的文化,習俗和建築都深受波斯影響,但是這裡再找不到一點後者的影子。土耳其共和國的改革措施使國家走上了世俗化道路,相比原教旨主義主導的伊朗,要現代化許多。

從索非亞大教堂的窗戶看藍色清真寺的穹頂

旅遊業是土耳其最重要的經濟支柱,伊斯坦布爾大街上,尤其是在老城區,餐廳,酒店和紀念品商店擠成一鍋粥。沒有一家飯館坐滿客人,因此老闆和夥計都會站在門口賣力的吆喝拉客:

「Hello!Where are you from?」一般這是開場詞。

「空尼奇娃!阿尼哈撒呦!尼浩!」如果見你不說話,他們會用所有他們知道的亞洲臉問候語輪番招呼。

「I like your tattoo!」拍馬屁來拉近距離,尋求跟你搭訕的話題。

「Hey~You are a sexy man~」這恐怕是最後殺手鐧了,被餐飲服務業人員誇性感還是第一回 - 但如果是個當地姑娘跟我這麼說,我絕對坐在那兒不走了。

土耳其咖啡口味和賣相都不錯,不足之處是杯底會殘留不少殘渣

土耳其人的熱情好客已經在網上有口皆碑,可來之前我心想,見識了伊朗式熱情,土耳其應該也不會再讓我驚喜。沒想到,這兩種熱情還是有很大差異的。伊朗人相對見識不夠廣,好奇心非常強烈,街上大老遠就會喊著問你是哪裡人,跑過來合影,聊東扯西,甚至還要請你去家裡吃飯,之後呼朋喚友圍觀你這隻大熊貓。土耳其人做旅遊業經驗豐富,比較懂察言觀色,會挑人愛聽的開聊。伊朗人比較粘人,會拉住你一直聊個不停,土耳其人有西方人尊重距離的風範,知道適可而止。同時相對冷漠高傲的西方人,土耳其人熱情並樂於助人,又不至於因對你過分好奇而產生壓迫感。

一盤經典的烤爸爸拼盤

瓦罐牛肉,美味無雙

伊斯坦布爾的著名「景點」其實並不多,一天半的時間就能逛完。真正有歷史來頭同時兼具觀賞性的建築,不過藍色清真寺,索非亞大教堂和多普卡帕皇宮三座緊挨在一起的古迹。還有一個對岸的加里塔,本身乏善可陳但可作為遠眺全城的制高點-但如果不是大晴天就別上去了,免得跟我一樣只看到博斯普魯斯海峽上空一片霧氣朦朧。

遠望藍色清真寺

夜幕下的加里塔

在藍色清真寺內

我和索非亞大教堂

但是,在這座城市待了四天,我依然覺得遠遠不夠。這不是一座單靠景點吃飯的旅遊城市,伊斯坦布爾街頭巷尾的每個角落,都浸染著一種難以描述的韻味,它結合了信仰的純真、世俗的喜悅、舊時代的優雅和現代化的時尚,讓人沉迷其中,不捨得離去。隨便走上舊城的一條彎彎曲曲的坡路,迂迴之處,抬眼之間,總有不可名狀的歡喜。

比如這間極具特色的海報商店

「Leon,我想我有點愛上你了」

彩虹階梯-如今成為LGBT的象徵

在伊斯坦布爾這樣一座偉大、歷史悠久而深厚凝重的城市中,卻能感受到大海的自由,這是博斯普魯斯海峽的魅力所在。不經意的行走在小巷中,偶然側頭,一片蔚藍就撲入眼帘。

博斯普魯斯海峽也許是這個地球上最有特點的海峽,它將伊斯坦布爾城一分為二,也將歐亞大陸一分為二,左岸歐洲,右岸亞洲。

站在歐洲,眺望海峽對面的亞洲

它最狹窄處不過1公里,整體看起來和長江差不多寬,每年卻要通過大約4萬8000艘船隻。這裡是黑海和裏海唯一通向世界的咽喉要道,當時中國向烏克蘭購買的航母「遼寧號」就是從黑海出發後通過這裡駛向地中海。同時,博斯普魯斯在土耳其語里就是「咽喉」的意思。因此博斯普魯斯海峽作為交通戰略要地的地位不言而喻,它見證了曾被稱作「君士坦丁堡」後為「伊斯坦布爾」的這座城市幾千年以來的交融衝突與興衰起落。

在土耳其全國的每一處制高點,總有面巨大的星月旗飄揚

海峽最北端-大橋背後即是黑海

曾經十幾年前看過一本貓的畫冊,裡面說土耳其有一種貓水性極好,喜游泳,不似一般貓咪,見到水唯恐避之不及 - 怕水與喜魚並存,造物主給貓這個物種開的玩笑,似乎唯獨眷顧了土耳其。這次親身來到土耳其,雖然沒有見到哪只貓在游泳,卻也深切感受到了這個國家與貓獨特的相處模式。

土耳其人認為,貓可以感知到上帝的存在,它們懂得,人只是遵照上帝的意願在行事,因此在神聖如索非亞大教堂的這種地方,也可以見到大搖大擺在這裡招搖過市的貓咪。

伊斯坦布爾的貓據說起源於古代航海船上捕鼠的需要,隨著船隻靠岸,貓咪也會隨著水手登陸,四處閑逛,繼而就在這座港口城市留了下來,傳宗接代。我沒有去到土耳其當地人家裡做客的機會,不知道他們養貓的比例如何,但是就我觀察,伊斯坦布爾的貓,大多是介於家養和流浪之間的一種形態。平日里在街上自由行走的貓,大多毛色鮮亮,手感順滑,不似我們印象里的流浪貓那樣狼狽,想來是吃喝不愁,無牽無掛。午後的貓咪們會擇一處陰涼眯眼打盹兒,聽聞你走近也不躲閃,甚至睡眼惺忪伸出熱乎的小腦袋主動求摸。每一處露天的飯館,周圍都聚集著許多隻貓,等你的主菜上齊,它們會在你腳下坐成一排,仰著頭虔誠的看著你的雙眼,叫你不忍心自顧自的進食,總會撕下幾片雞肉扔給它們。

如果你是愛貓之人,那麼在伊斯坦布爾一定會感嘆來到了天堂,這裡每個角落都會有萌物出沒。如此數量之多的貓,又如此我行我素的叫人沒脾氣,這是我在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都沒有見過的景象。特立獨行的貓成就了伊斯坦布爾的獨特氣質,它們給予這座城市自由、優雅與神秘。貓在這裡,似乎真正找到了適合它們口味和習性的生活方式:與人類維持著一種既互相需要又保持一定距離的關係-這不就是最被現代人津津樂道的情侶相處模式嗎?

櫥窗里卧倒的貓

櫥窗里卧倒的貓

礁石上對峙

除了貓,滿地躺倒的狗狗也是一道風景線

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土耳其作家奧爾罕·帕慕克在其自傳性著作《伊斯坦布爾,一座城市的憂傷》中反覆提及到奧斯曼帝國的衰敗、伊斯坦布爾的沒落和整座城市人的集體陰暗情緒,是為「呼愁」(土耳其語里「憂傷」的說法)。帶著這種印象來到這裡,我卻看到呼嘯疾馳的電車,熙攘忙碌的碼頭,無比恢弘的清真寺,街頭巷尾的藝術塗鴉,跨海大橋上悠閑垂釣的老者……一個外來旅行者無法體會到當地人深入心底的憂愁,也或許這都是一個內心敏感寫作者的一廂情願。但是在伊斯坦布爾的每一處角落,寫滿了各式各樣的情緒,所有居住在這裡的人,都是這些情緒的貢獻者:獨立大街上匆匆走過的用髮膠使八字鬍向兩邊翹起的男人,蹲在Taksim廣場背陰角落長相帥氣低頭彈琴的街頭歌手,坐在公車裡望向窗外悶頭盤算晚飯材料的主婦,身穿一襲黑袍全身只露出雙眼舉起自拍桿的阿拉伯姑娘,來往在博斯普魯斯海峽兩岸船隻上準備拋出纜繩的水手,在肯尼迪海濱大道上擁有一個射擊氣球攤位而此時正在喂狗的老人,迴旋在聖索菲亞大教堂上方不肯歸巢的海鷗,以及漫天紅霞下加拉塔里打盹的大花貓。

Galata橋上垂釣的人群

其實在如此一座沉澱了太多歲月的城市,那種經年累月的深刻哀愁,早就深入每一座建築物的骨髓與每個人的血液。正如我在站在北京鼓樓腳下,越是車水馬龍,越是人聲鼎沸,那種不知緣何而起的憂傷,就會悄然升起。你目光所及的一切,不是你期待的結果,也愈發不是你喜歡的樣子。記憶中你曾熱愛過的美好,永遠只是記憶。

丸丸在上高中的時候就被帕慕克在書中所描述的「呼愁」戳中,終於在辭職之後留學之前抱著那本《伊斯坦布爾,一座城市的憂傷》飛到了博斯普魯斯海峽岸邊,在這座從小就日思夜想的城市,她說自己不斷會想起新疆,她的家鄉。

這是他們和我的伊斯坦布爾。

你的呢?


如果找尋攻略乾貨,請到窮游論壇搜索我的遊記攻略,ID「逆光紀行」

關於作者:小何哥

生於北京 旅德八年 車企十年

自2017年開始,離開朝九晚五的500強,成為環球旅行者

目前浪在全世界,願在世界每個角落和你分享關於音樂、電影、旅行與生活的美好

微博與公眾號同為:逆光紀,歡迎關注騷擾

「FIND WHAT YOU LOVE AND LET IT KILL YOU

推薦閱讀:

《伊斯坦布爾的貓》我被這部萌寵片暖化了

TAG:伊斯坦布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