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詩對於今天的意義
我們是讀朦朧詩長大的一代,可以說北島對我們這一代的意義,超過魯迅。魯迅所處時代對我們而言太過陌生。儘管最近陳丹青再次推崇魯迅,吳冠中也強調魯迅對於我們民族的意義,他是著眼於文人風骨,對於民族精神的價值。
中國傳統文化有過三次斷裂,第一次就是新文化運動,魯迅就是主將,他對傳統文化的態度即是歷史必然,也是個人遭遇的反應。他父親久病不愈,他歸咎於中醫,所以才東渡日本學習西方醫學,以便治病救人,後來看到中國人靈魂問題,就轉換頻道,開始文化批判,矛頭自然就是文化傳統。中國文化批判,可以說著始於魯迅,只是今天批判對象,已經完全變了。
第二次斷裂,就是大家知道的文革,就剩下四大名著和樣板戲了。當然,這是就公開的層面,其實文化是一個非常有生命力的事,在民間,傳統文化一樣被尊崇,一樣有孩子學中國畫。我讀小學的時候,每天都要經過好幾天小街,街上就有人家,在自己的堂屋掛上中國畫,其中就有本地著名畫家陳亮清的老鷹圖,或者別的不知名畫家的吉祥題材的中國畫,比如白鶴鬧松,喜鵲鬧梅,等等。
第三次斷裂,就是改革開放後的中國現代性進程,這是文化的功利轉向和實用主義盛行的時代。在世俗層面看,傳統可能就是文物價值和儀式價值。作為後發國家,文化的後殖民就是必然的一種語境和場景,西方化的時裝,就成為裝點中國人身體的主要物件了。所謂流行,也是西方時尚文化的一種全球性投射。傳統文化,自然就非主流了。
魯迅那個時代,西方文化種種弊端還沒有充分暴露出來,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浩劫第二次世界大戰還沒有發生,還沒有大屠殺,沒有抗日戰爭。而當代的語境是什麼呢,西方文化進入後現代,開始自我批判和更新,現在情況也不樂觀。西方包括美國,開始出現衰落的跡象,在經濟上已經停滯不前,中國卻出現西方所不願意看到的繁榮。
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文化的當務之急,已經不是一面倒的學習西方,而是傳統價值的重估和文化的重建,這已經超越中國本身,具有世界性意義。這是魯迅想都想不到的,所以,吳冠中推崇魯迅,還能理解,他畢竟經歷過民國,而紅旗下的蛋蛋陳丹青推崇魯迅,有點搭錯了線,他難道不知道今天的文化語境嗎?
魯迅所處的時代,還不是中國文人最嚴苛的時代。所以,出現北島,以及《回答》這樣的朦朧詩。《回答》這首詩,最初,就是陳思和所謂無名寫作,說白了,就是地下寫作,手抄本。當時見諸於鉛字,也是北島他們自己辦的民間刊物,也就是今天已經大名鼎鼎《今天》,仍然在境外出版發行。《今天》在國內只出過三期,現在能上百度,說明已經合法化了。因為,一個時代已經翻篇。
我讀到這首詩,也是民間性質,北大五四文學社,非正式出的《新思潮詩集》,第一首就是北島這首《回答》。當時關於朦朧詩,還有一場影響深遠的論戰,體制內外詩人和所謂評論家,並不買朦朧詩的帳。
我第一次讀,也是徹底暈菜,完全看不懂,因為我們受到的詩歌教育就古詩、革命詩歌或者西方傳統性的抒情詩歌,如雪萊的抒情詩,冬天已經到來,春天還遠嗎?這樣的抒情詩,和北島們的朦朧詩比,那就是一個時代的斷裂。當時閱讀的時候,完全不可能想像,詩歌還能這樣寫。就在前幾天,有朋友發我一首抒情詩,也是一種傳統意義上的抒情詩,比較好懂,有廣泛的受眾基礎和交互可能。
北島們的前衛意義,在今天依然存在。北島寫這首詩的時候,是以挑戰者形象出現,只是今天,挑戰對象變了,這正如朱大可在他的《燃燒的迷津》里所言,一旦意識形態重壓消失後,北島們的控訴和挑戰,就變成舒婷式的撒嬌。但是,我更願意超越時代來看這首詩,這個挑戰者任何時代都需要!
對中國當代主體性的設計而言,就是挑戰西方文化的傳統,以及這種文化的世俗化形式商業化形式,必然就是西方文化在當代的甚囂塵上的時尚,以及時尚的種種龐然大物,我們也必然是一千零一個中的一員!
2018年2月26日 星期一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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