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祭四十九：歲月，一手讓我們握著愛，一手讓我們握著孤獨。

文 | 卡卡他爹

這個月是母親去世的第四十九個月，春節的假期已經結束，對於步入三十歲以後的我，對於過春節真的是沒有什麼感覺，更多的懷有焦慮和不安。

尤其是母親去世之後，對於我的改變非常大。

這幾天朋友圈和新聞比較刷屏的是握著母親的手活動，讓我觸及內心的痛。這樣的活動我無法參加，這樣的機會我今生今世不再擁有。

1

二月春風似剪刀

我晚上睡覺前有個習慣，除了看書之外，就是愛看陝西電視台的都市快報（其他節目爛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有一則新聞，讓我非常動容；

一個丟了兒子的母親，叫張彩霞。在醫院「卧底」工作將近30年，干著保潔員的工作，什麼要求都沒有，就是一個單純的目的，希望自己的兒子某一天能知道自己在這個醫院出生，然後找到這個醫院，然後母子相認。

三十多年以來，她始終懷有一個道歉的心態，去等待母子相認這一天，可惜希望天天有，失望天天來。在醫院工作的這些年，她沒有編製，工資也不高，只是干一些保潔工作，也見證了那些獲得新生命父母的喜悅，她很羨慕這些擁有新生命的家庭。

等待新生命的忐忑，笨手笨腳的不知如何抱孩子的父親，以及煎熬一周後，出院臉上掛滿笑容的一個組合家庭。

她何嘗不是羨慕，儘管她的年齡已經可以當奶奶，也有自己的一個大兒子，但是因為這個丟了二兒子，還活在人世間，所以她總是責備自己，哪怕餘生能見一面，也一生足矣。

這一天終究要來臨了，在民警的幫助下，她的兒子找見了。在等待中，記者和她一樣激動，她的親戚都來了，像是過年參加聚會一樣熱鬧。

她坐在一個超市的門口中，腳不停的打顫，記者在採訪她，她始終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語句。或許這不是演電影，不入戲不煽情，但是絕對動情。

因為這樣的新聞只是一個省級電台播出的，並沒有引起多大轟動，只是因為新京報的加入和網路自媒體的上傳，引起了轟動。

這時候，兒子從車上下來，母親迫不及待跑向前去，一把抓住兒子的肩膀，就是拉過來緊緊擁抱，這時面前記者的閃光燈和母親的眼淚一塊閃爍。

三十年以來，兒子從來沒有見過，但是母子之間的心有靈犀，還是很應驗的，兒子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面對這一切，有些木訥，或許是性格的原因，對於母親這樣的舉動，自己有些不適應，只是默默讓母親在懷中，不停的說著對不起這三個字。

兒子無法迎合政府和新聞媒體的需要，讓自己像明星一樣去站著拍照，表現的那麼熱烈。

保潔員張彩霞拉著兒子的手，而兒子的兩個孩子則表現的有些高興，

並不是見到自己的親生奶奶，而是能上電視和平時不一樣的事情，都很好奇。記者也留下了眼淚。

也許等到記者和民警離開之後，這個兒子才能放下性格的原因，和母親慢慢進行情感交流。

這個兒子也有自己的養父母，還要為他們養老送終，他也答應會定期回來看一看張彩霞和自己的親生父親。

三十年來，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成長為三十而立的男子漢，而且還是一個兩個孩子的父親，忽然冷不丁有人告訴他，自己不是親生的，遠在西安有自己的親生父母。放在誰身上都無法一時接受。

或許三十多年以來，他也曾懷疑過自己的身世，何曾不想擁有一份完美的愛的親情，三十年之後明白，自己仍然過得孤獨的三十年。

國學大師季羨林在《永久的悔》寫道：「我這永久的悔是：不該離開故鄉，不該離開母親。」

2

二月春風似剪刀

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在過年期間聚會的時候，和我聊起了她的身世，讓我大吃一驚，原來她也是被原始家庭「遺棄」的。當然上個世紀的事情，都是計劃生育惹得禍。

時間退回到上個世紀的八九十年代，由於國家大的政策影響，嚴格控制人口數量。所以很多和我一同出生的孩子，都會成為政策和家庭的犧牲品。

我的這個朋友就是其中的犧牲品，她的原始家庭有三個孩子，她是排名老二，老大也是女的，有一個弟弟，可惜這個家庭比較悲劇，弟弟幾年前也因為得了怪病，與病魔鬥了十幾年之後，還是去世了。

當時計劃生育的措施還是很嚴厲的，而且手段很簡單粗暴的。原則上如果生了頭胎的話，那麼必須在產院做結紮手術，不能再生二胎。

於是農村成為計劃生育的主戰場，我的這個朋友出生地還是很有紀念意義的，那是害怕鄰居或者村幹部告狀，所以她的母親不得不在玉米地里生的她，生完之後還不能抱回家，只能被她的奶奶帶回老屋撫養。

她的奶奶是一個很封建的老人，不喜歡女孩子，頭胎都生了女孩子，二胎是個女孩子，就很不符合奶奶的心意，考慮到老大已經懂事，送出去害怕後續麻煩比較多，所以就直接把朋友送了出去。

當時送孩子還不能光明正大，必須夜黑風高時，偷偷送出去。

於是她的奶奶聯繫好下家之後，就連夜和她的爺爺把她送到鄰鎮的一個偏僻村子裡了。

雖然她的母親後來才知道這件事，但是她的母親也沒有怪她的奶奶做這件事，或許這就是一種默許的同意吧。

過了將近二十年之後，政策有了變動，她的媽媽有些想念她了，直接來找她，在這期間也找過她，只是礙於她上學還沒有獨立的生活，所以也就沒有談論這個話題。

事到如今，她也還會去生她沒有養她的故鄉，如今她的奶奶已經去世，她也記不清奶奶長的什麼樣，從來沒有對奶奶有什麼仇恨。她告訴我，只是覺得為什麼沒有把姐姐送給人，偏偏把她送給別人。

她需要一個人告訴她，奶奶不可能告訴她，母親除了流淚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姐姐因為家中偏向於她，而對她有些冷落。

所以姐們倆平時也沒有什麼交際，但她不上什麼仇恨或者矛盾。只是彼此過各自的生活。

過年，她原本沒有什麼事情不想到母親那裡去，因為今年爸爸沒有回家過年，家裡顯得有些冷清，所以架不住生母的要求，大年初三的晚上回到家鄉，經過十幾年的變遷，家鄉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這個夜晚，沒人會注意她的到來和離去。

因為來來往往的人，總會是每個人眼中的匆匆過客，所以不必太在意，自己不是別人眼中的風景，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而已。

坐在家裡，她忽然覺得很彆扭，和生母沒有什麼話題可講，生母是一個很愛穿和打扮的人，和自己的養父養母比起來，年輕了許多。這更增加了她的不舒服感。於是死活不在這裡過夜，一定要離開這個有自己房間，但是不願意住的家。

她長長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的家庭關係，如今她也不怪誰讓她成為這樣的處境，她只是感覺歲月讓她無法體會到真正的幸福和美滿。

或許，她一手就握著孤獨，握了很久，而愛，她彷彿沒有握過，只是我覺得，她一直擁有倆個家庭的關愛，這種關愛雖然來得遲，來得悄無聲息，只要有就很好。

賈平凹老師在新書《且在獨行》寫道：「「世上的事，認真不對，不認真更不對；執著不對，一切視作空也不對。平平常常，自自然然，如上山拜佛，見了佛像便磕頭，磕了頭，佛像還是佛像，你還是你，但生活之累就該少下來了。」

3

二月春風似剪刀

今天已經是正月初十了，春節經過幾十年的變遷，過了初五已經沒有了年的氣息，一到初七，返鄉的各行各業都開始人類又一次大規模的遷移。

有時候你不得不佩服中國交通的高速發展，這樣的人口遷移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災難性的問題，可是在中國，雖然還有很多問題，但是能如此高效的效率，已經非常的不容易。

因為我是一名教師，收假能晚幾天，所以在村子裡也見證了很多農村的現實和無奈，子女都走後，家裡剩下了大量走親戚的食品和剩菜。

沒有了子女的陪伴，家庭的氣氛有些冷清，飯菜吃起來也開始變慢了，父母開始慢慢的費勁去消滅這些剩菜和包子。每個為人父母都不願意子女這麼早的離開自己，但是社會、工作的壓力，讓他們也不得不理解子女的不容易。

走親戚的東西，真的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有時候懂得技巧的話，出門之前，先不著急買東西，而是等給自己出門的親戚，這些親戚大部分都是轉一圈，不停留，自己然後就趕緊配東西，能不買就不買了。

這些都是父母留下來的生活技巧，如今大部分的父母種植甜瓜，所以年沒過完就開始忙碌地里的活了。

城裡的父母相對能輕鬆一點，沒有子女的陪伴，還可以白天晚上得空跳一下廣場舞。這些是農村父母所不能獨享的，因為忙碌了一天，誰還有空和勁去跳廣場舞啊。

農村的母親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角色，更多指的是八零後的母親，在他們的眼裡，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優秀的，都是最厲害的。如果上學出去的，那就使勁吹單位，如果是輟學打工出去的，就使勁吹一年賺了多少。

所以你會發現，你不敢和農村母親來嘮嗑，那真的是讓你沒有插話的份，你一個月賺不到五千，都不好意思接話茬。如果有農村婦女問你賺了多錢，你只能不好意思，太少了，不好意思說。

她們才會露出得意笑容，放過你。有人說這是農村婦女虛榮和浮誇的表現，但是我覺得這才是廣大農村母親最可愛的一面，因為她們愛孩子，所以寧願去吹牛，哪怕這吹牛一聽就是假的，在她們的眼裡，自己的兒女都是最棒的，因為混的他們好，就是無可挑剔的。

因為我們每個人都在重走父母走過的路，他們受過爺爺奶奶給予的愛和孤獨，我們也理所應當再受父母的愛和孤獨。

其實我覺得龍應台在《目送》說的那句話最貼切：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她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孤獨趙雷 - 無法長大

卡卡他爹，鄉村生活的迷茫人，品質書籍的倒騰者，專治各種高興和幸福。目前代表作：《在那甜瓜成熟的季節》以及《月祭母親文集》，公眾號：人生書攤（ID：gh_b372842c5d62）,微博：@思想聚焦的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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