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的遺書

凌晨三點一刻，離巴薩的比賽還有半個小時。

我窩在被子里，一邊胡亂翻看著bilibili，一邊等著球賽開始。

實際上，我並非球兒迷，只是單純因為喜歡梅西，於是愛上了巴薩，愛上了阿根廷。

2014年是特別的一年，因為那一年我大學畢業，那一年有世界盃，那一年我愛上了梅西。

踏出校園後，我沒有出去工作，而是為了心中那份嚮往準備考研，而我又是一個每天晚上都會失眠的人。

所以，我不用熬夜去看世界盃，也不用擔心睡得太晚第二天上班遲到。

因為，我不需要上班，因為，即便沒有世界盃我晚上也睡不著。

我不是球迷，單純只為看梅西，所以並非每場球賽都看，而是專攻阿根廷。

小組賽阿根廷三戰全勝，以小組第一的名次成功出線，而我們也即將面對別離，各奔東西。

淘汰賽開始時，我以踏出校園，身在北京，當初覺得乏味的大學時光已成過去，剩下的只是些不可追的過往。

八分之一決賽，聖保羅球場，加時賽梅西助攻迪瑪利亞完成絕殺，險勝瑞士。

四分之一決賽戰比利時，開場八分鐘，伊瓜因攻入那屆世界盃個人首粒進球，1:0淘汰歐洲紅魔。

半決賽戰荷蘭，點球大戰送橙衣軍團出局。

決賽戰德國，里約熱內盧卻未能成為潘帕斯雄鷹的福地。

上半場伊瓜因射偏單刀，第三十分鐘，梅西中路分球，拉維斯助攻，伊瓜因打入一粒進球，卻越位在先。

下半場阿圭羅替換上場，第八十三分鐘，梅西妙傳單刀，阿圭羅卻在禁區前滑倒，錯失絕佳進球機會。

加時賽，替換上場的格策攻破羅梅羅把守的大門，絕殺阿根廷，最終德國捧起了大力神杯。

場上的阿根廷眾將哭了，看台上的阿根廷球迷哭了，熒屏前的自己也不禁濕潤了眼眶。

而那屆世界盃也是迄今為止，梅西離大力神杯最近的一次。

作為發揮最佳的球員，梅西捧起了本那次世界盃的金球獎，卻依舊難掩錯失大力神杯的落寞。

其實，這次節目的主題與足球無關，只是因為在等球賽時偶有所感，所以才用此作為開頭。

2014年，阿根廷遺恨里約熱內盧，2014年，也是我失意的開始。

那一年秋天，由於一些不愉快的原因，我選擇離開北京，前往蘇州備考。

每天看書，做題，那是高考以來自己學習最忙碌的時段。

不幸的是，後來發現因為手滑填錯了報名信息，竟然將畢業年份填晚了一年，因而錯過了考試。

這樣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

一個人遊走在金雞湖畔，晚風微涼，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冷。

我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發了瘋似的奔跑，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那一刻，我明白了眼淚橫飛是什麼感覺。

現實因素所致，我不可能再花一年什麼都不做，只是安心備考。

於是，回去吧，回到不喜歡，卻別無選擇的北京，跟大多數人一樣開始擠地鐵上班的生活。

跟同齡人相比，自己的成長還算較快，畢業一年，我的工資從起初的六千，九千，一萬二，再到一萬五。

身邊的人說，你畢業一年拿到一萬五的工資已經很好了，而我卻始終覺得不滿意。

因為，我並不開心。

2016年，我辭職開始一個人的旅行，而那也是我第二次遺恨的開始。

那一年，我做了許多錯誤的選擇，把原本順利的生活搞得一團糟，加之接二連三的不幸發生，自己的情緒跌入前所未有的低谷，至今未能再爬起來。

2017年，我寫好了遺書，放進錢包里隨身攜帶，不再想找人傾訴，不再想跟任何人聯繫。

那一年，我明白了心如死灰是什麼感覺，明白了遊走在死亡邊緣是什麼感覺。

以前，跟同學玩笑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不是死於意外，便是自殺。

如今，我越來越覺得前者的概率直線下降，只剩下後者一種可能。

2018，又是一個世界盃年，我依舊未能從負面情緒中走出來。

不過，我撕毀了那封遺書，準備重新面對未來的生活。

凌晨三點多，再等巴薩的比賽時我又看到了那段視頻。

東京街頭，一位表演者彈唱著日語版《海闊天空》，一個女子停下來，邊聽邊哭。

後來，那位表演者在YOUTUBE上說：

開始並不知道這位女聽眾是中國人，直到間奏時她跟著唱了粵語，我才改唱粵語。

當時她哭的很傷心，唱完我問她，才知道她嫁來日本十六年，很思念祖國。

她沒想到我一個中國人，會漂洋過海到日本東京街頭去表演，這讓她很感動。

林夕在《再見二丁目》里寫道：唱片店裡，傳來異國民謠，那種快樂，突然被我需要。

拋開與黃耀明的糾葛看，大概便是這種感覺吧。

除夕夜，接到綠綠打來的越洋電話，那時她身在奈良。

苦戀老白無果後，她毅然決然出走日本，說要離開這個傷心的國度，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綠綠說，前兩天我把自己的單戀寫在信紙上，然後折成紙飛機飛出去，然後，就被罰款了。

我莫名其妙，問她，所以呢。

她說，我離開這麼久了，卻還是無法忘記他。於是，我便想把對他的愛寫在信紙上，折成紙飛機丟出去，算是對那份單戀做一個儀式上的告別。

結果，卻被警察給發現了。

那一次我才知道，在日本亂丟垃圾除了要罰款外，搞不好還要坐牢。

我還是不明白她究竟想說什麼，又問了一句，所以呢。

所以，感情就似一座牢籠，每個人都被囚禁其中，除非死了，誰也掙脫不得。

我苦笑，真是的，亂丟垃圾被罰款都能惹得你這般感慨，你不如去寫書吧。

這個主意不錯，而且我正有這個打算，書名兒都想好了，就叫愛情的遺書。怎麼樣，是不是很有感覺。

這個名字本來沒什麼，但遺書兩個字卻莫明的觸犯了我的神經，讓我不由得想要逃離。

喂，怎麼沒聲音了，該不會是被我這偉大的命題給驚到了吧。

見我陷入沉默，電話那頭的綠綠又調侃道。

我笑了笑，嗯，的確被驚到了。

綠綠又說，其實，我今天打電話給你還有一件事。

我又是一臉懵，什麼事。

這不過年了嗎，知道你一個人過除夕，所以，特意問候一下你。

切，我冷笑一聲，我看是你身在異國想家了吧，還特意問候我，明明是你想找人問候。

電話那頭傳來綠綠爽朗的笑，哎呀，一個意思啦，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嘛。

開玩笑，我是那種在意細節的人嗎。

綠綠又說，我最近在聽一首歌，楊千嬅的《一二三，三二一》，雖然我粵語不是特別標準，卻還是被林夕的歌詞擊中了。

說著，電話那頭的綠綠又哼唱起來。

從前誰又敢想像三四十歲

再回頭快高長大不再烈女

角色倒轉原來愛負累

喜歡吐溫馨苦水

沿著細水 一世在倒數下去

迎面照樣會三二到一

天國即使已經近了

願我生 未夠榮耀

憑良心講，綠綠同學的歌聲真的很動聽，我卻還是故意調侃她。

切，還什麼被林夕的歌詞擊中了，我看你是被那句「三四十歲」擊中了吧。

我不給面子，綠綠自然也不會罷休。

我呸，要麼說你沒品位呢。

這麼精緻的歌詞你卻只聽到了「三四十歲」，怎麼，你是迫不及待的要迎接即將到來的三十歲人生嗎，那時再說起年齡可就要三十打頭兒了。

哼哼，說的好像我三十歲時你還是二十幾歲一樣，咱們彼此彼此啊。

切，懶得理你。

綠綠突然又變得正經起來，哎，阿陌，其實我是想說，人啊總是要跟過去告別的，比如我放飛的那架紙飛機。

說到這裡，綠綠又壞笑一下。

雖說你也到了靠回憶活著的年紀，那也不能總陷在過去呀。未來還有許多值得去等的事，比如2018年華仔巡迴演唱會，比如2022年wyman的十年之約，再比如……

停，你還是打住吧。

考慮到繼續下去綠綠可能會說個沒完沒了，於是，我選擇及時打斷她的話。

切，我還懶得跟你說了呢，じゃあね。

未等我回復，綠綠便掛斷了電話，都說入鄉隨俗，你這日本禮節學的可不怎麼地道啊。

其實，我知道綠綠說的要跟過去告別是什麼意思。

不過有些事並非放不下，而是忘不了，總是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想起，而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困擾著自己。

歌詞里唱著明天會更好，可是，我們都知道明天不一定會更好，甚至會更糟。

不過，那又怎樣呢。

既然是自己走過了糟糕的過去，承受著糟糕的現在，為什麼不能去面對同樣糟糕的未來呢。

何況，未來也不一定會像自己擔心的那樣遭，就像未來不會如自己所願那般美好一樣。

雖然自己從來都是個悲觀的人，但2018年的春天，我燒掉了自己的遺書，我不想繼續喪下去，我還是想許下一個美好的願望。

我希望梅西可以捧起大力神杯，我希望自己可以擺脫這糟糕的心境。

恰好聽到這期節目的陌生人，同樣願你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