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隨筆—從概念到存在
兩年前在一個物聯網行業協會工作,總會遇到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問題,對於非業界人士,當你提到物聯網的時候,他們給你的回應自然是把物聯網理解為物流。當你回饋,物聯網跟物流是兩個概念時,問題又來了:「那物聯網是什麼?」
回答這個問題就比較棘手了,因我當時也是半路出家,要把「物聯網是什麼」解釋清楚,還真是不容易,而且越解釋約糊塗。
後來翻書,看許多種解釋,但仔細推敲,也總是漏洞百出,解釋不清。原來概念性的東西往往是解釋不清的。但有一點是可靠的,就是在解釋的過程中,你的知識再增長,視域在拓寬。
這就回到哲學問題上,最早在古希臘時期,哲學家蘇格拉底跟人論辯時玩的就是概念的遊戲,也就是所謂的「助產術」。先是提出一個概念,比如什麼是「勇敢」,然後讓對方回答,對方回答後,再針對回答提出一個反例推翻對方的觀點,然後繼續追問,直到對方恍然大悟或啞口無言,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這種「助產術」的結果有兩種:一是戰勝了對方,讓對方在思想上服從;二是幫助對方增進了知識,拓展了思維。再往深挖,就出現了一個更深邃的問題:知識是先天存在還是後天習得的。就是這個問題,讓哲學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以柏拉圖(蘇格拉底學生)為首的唯理論(知識是先天存在的),包括後來的笛卡爾,斯賓諾莎,萊布尼茨等;另一派是亞里士多德(柏拉圖學生)為首的經驗論,包括後來的休謨、洛克、貝克萊等。
這兩派的爭論持續了很久。直到後來出現了一個顛覆式的哲學家胡塞爾,他創立了一個哲學派別,叫現象學。現象學是什麼呢?用他們的口號說就是:回到事實本身。通俗點說,不要追溯歷史了,也不要暢想未來,回到當下吧,你喝這杯咖啡的感覺就是現象學,所以要把咖啡是怎麼來的,咖啡對人類的意義之類的要懸置起來。用中國哲學家王陽明的心學理念解釋就是:你看此花,此花具在,你不看此花,此花自開,「不是風動,不是番動,仁者心動」。
這不成了唯心主義嗎?的確是。胡塞爾被自己的學生又給顛覆了,這個人叫海德格爾。海德格爾在追隨了一段老師後發現個問題,總是回到事實本身,總是懸置,可這些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於是他獨創門戶,開創了個新的學派「存在主義」,傲慢點說,在他而言以前的哲學都是哲學史而已,真正的哲學問題就是追問存在的問題,也就是:「是(being)/存在」的問題,這個問題追問清楚了,你也就走向了哲學的「林中路」,在海德格爾那裡「概念」就根本不是個東西,他是模糊的,是追問的工具而已(也許他回到了蘇格拉底)。但大多數讀過海德格爾的人都發現,他的思想既讓人興奮,又讓人難受,最關鍵的是晦澀務必,你讀不懂,甚至不知道讀這個東西到底是有啥作用(這裡我不得不說企圖讓哲學完全為生活服務完全是一種功利主義的想法,哲學的根本在於思維的啟迪和樂趣,哲學本身是精神的美食,如果一個人能時常想人是總要死的,那他肯定就不會覺得哲學沒意義了)。
不過沒關係,存在主義的光輝很快被另一個人奪取了一半,這個人是唯一一個多諾貝爾獎不屑一顧的哲學大家——讓保羅薩特。據說他在和終身伴侶波伏娃在法國一個叫花神咖啡館喝咖啡討論問題的時候,突然看到了海德格爾關於存在主義的一篇文章,不知是激動還是氣憤(應該是激動),反正他飛速跑出咖啡館,到一個書店要了所有海德格爾著作研讀起來。後來他就有了存在主義的一個口號:「存在先於本質」。這是什麼意思呢,簡單說就是你是什麼不是天生的,也不是社會、他人給你的標籤(他的另一句名言是,他人即地獄),而是你的本質是你自己創造的,怎麼創造的呢,就是你的自由選擇,當然還有為此選擇要必須承擔的責任。作為具有文學功底的薩特讀起來當然就比海德格爾輕鬆多了,因為他還會選擇用文學的方式去闡釋他的哲學理念(不妨讀讀他的小說《噁心》、《牆》等),當然要讀懂他的全部思想,也不是簡單的事情。或許又有人想問,這又有什麼意義呢,我們無時不刻處在選擇中,我怎麼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選擇或者好的選擇。我想強調的是,你要一定要記住他自由選擇後面的那句補語:要為你的選擇承擔後果。用心理學的一些觀點說就是在選擇時你的內心肯定對後果有「計算」,所以你的選擇就是你心靈的「計算」(這也是目前人工智慧在攻克的一個大難題)。這個「計算」(我不想用理性這個詞,這樣我又得回到康德去,只怕會剎不了車,而且有跌入深淵的危險,我也不敢再深入到心理學領域,這樣也容易走入極端)怎麼理解呢(我不想用理性這個詞,這樣我又得回到康德去,只怕會剎不了車,而且有跌入深淵的危險,我也不敢再深入到心理學領域討論,這樣也容易走入極端),如果說我對存在主義的了解還是皮毛的話,「計算」是我的一個哲學困惑,同時也大膽提出一個概念「存在的境遇」,怎麼解釋呢?解構一下:「存在」是人的存在,而且是當下的存在,「境」是一個靜態詞,若一個人的出生、遺傳基因、所出環境(大環境),也就是他不能改變的東西,「遇」則是一個動態詞,就是你當下(這個詞不要理解為現在,二是指面臨選擇的路口,還未做出選擇的時候)。在這裡「存在」可以是個人也可能是一個類群體,「境」是「遇」的屏障和限制,「遇」是「境」的升華和新創造者(但願這不是存在主義者已經討論過的話題,否則我會顯得多麼短視和幼稚)。如果非要問如何在「遇」面前做出更好的選擇呢?先拋出我不成熟的思考(其實每個人都可找出屬於自己的答案):一是正視「境」,丟掉虛偽和幻想,實事求是;二是找到「心流」(心理學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提出的一個概念,意為聚焦於最優心理體驗,專註於核心,拋開次要因子干擾);三是知識與經驗的擴充(正如大學所言: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扯了半天,我又繞到了概念問題(從「物聯網」概念到「存在的境遇」概念)。我以「物聯網」概念開頭,是因為人類發展的今天在對物聯網、人工智慧這些概念探討的同時,它們已經開始悄然改變人類、改變社會了,正如《人類簡史》作者尤瓦爾·赫拉利一個顛覆性觀念:農耕時代「是小麥控制了人,而不是人控制了小麥」,同樣我也可大膽的說,我們處的時代逐漸將由物聯網、人工智慧控制人類,而不是人類控制它們(這個控制不是說役使,而是接近於依賴)。而以「存在的境遇」這個概念結束本次的思想探險,是在思考未來的哲學如何能給人一種精神的養分,避免「人」或可面臨的危機——價值觀迷失、生命意義無法詮釋、普遍的焦慮、喪失幸福與快樂感、人之間關係的冷漠、成為消費與產品的附庸------,但願這是一個無聊者的多慮,否則人間何嘗不是傳說中的地獄。
2014年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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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尋當代激進之思的藍色火星 | 南京大學哲學系藍江教授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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