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熱烈而沉重

今天要推薦的這部電影是上映於2006年的《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主人公的童年親情缺失,習慣性討好的性格使她不長的人生跌宕起伏,用劇中阿笙的話說,是一個不無聊的一生。

故事背景開始於上個世紀70年代,主人公川尻松子是一位家境優越,有著美麗臉龐和迷人歌喉的年輕中學教師,看似生活無憂,前程似錦的她卻有著深深的童年陰影。

松子有一位常年生病卧床的妹妹,父親對妹妹的憐惜和關愛,讓幼小的松子頻繁產生失落的情緒。而父親常年緊繃的面龐和冷漠讓松子感受不到來自父親的親情而在心中埋下了自我否定的種子。

一次在看望完因生病而住院的妹妹後,回家途中父親帶她去吃了好吃的煎薄餅,並去看了一場詼諧的表演。滿場的歡笑聲也無法打動父親滿是心事的臉,靈機一動的松子學著演員的表演對著父親做鬼臉時,父親久違的露出了笑容。

自此之後,松子時常對父親做鬼臉來引起父親的關注,並且成為了一種習慣,成年後更時常因為緊張,焦慮的情緒不可控制的做鬼臉成為了她的煩惱。

松子人生的轉折發生在一次普通的修學旅行途中。一名叫阿龍的學生被懷疑偷竊了小賣部的錢。原本只是簡單的學生輔導,而阿龍的拒不配合讓松子開始焦慮,自我懷疑做出錯誤了判斷。

松子慌亂中打算用自己的錢替學生還上失竊的金額,讓自己學生不要留下污點。可是錢不夠的松子,鬼使神差般偷拿了同事的錢,湊夠了失竊的金額並去還給店主時,店主的惡劣的態度讓她再度在緊張中做出承認是自己偷錢的錯誤決定。

故事總是有特定的巧合,本片也俗套的設定了松子在承認自己偷錢時,非常碰巧的被年級主任看到。主任借口會替松子隱瞞,對她進行了性騷擾,可轉頭就在校長面前打了小報告。

沒有辦法的松子去求學生阿龍,讓他承認是自己偷的錢,誰想原本答應的阿龍在校長室里反悔,說自己沒有偷竊,是松子老師強迫他承認。松子因此理所當然的被學校辭退。

突如其來的失業使松子頭腦發熱,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匆忙回家收拾行李,所有的負面情緒在辭職這件事上被觸發,她責怪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自己的妹妹,是妹妹讓自己留下了無法改變的陰影,才導致了她的行為失誤。

離家出走的松子,和一個落魄的作家的同居了,小到可憐的居室里堆滿了書和雜物,滿地凌亂的手稿讓屋內甚至沒有什麼落腳的地方。

作家沒什麼收入逼迫松子去做浴室小姐,甚至對松子習慣性的拳打腳踢。即使如此松子也沒有離開作家。

一次在應聘浴室小姐失敗後,帶著傷的松子向弟弟借錢,並被弟弟告知父親在她離家出走三個月後就意外去世的消息,弟弟悲憤的要求和她斷絕關係。

回到作家身邊的松子將弟弟給的錢,給了作家,並說自己已經無家可歸。作家對生活的絕望變成了拳腳的折磨,並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裡留下「生而為人,對不起」的遺言後,卧軌自殺了。

松子對生活的希望又一次破滅了。

原本沉溺在作家死亡陰影中的松子,卻被作家的對手追求,愛情讓松子重新找到了生活的希望,甘心做了對手的小三。後來成功應聘了浴室小姐。短暫的幸福讓松子那依然很小的住處,被她精心打理的很有女子力。

好景不長,松子忍不住好奇,去了對手家見到了他樸實的妻子,原本以為自己贏定了松子,被作家的對手無情的拋棄。並告訴她,從沒有愛過她,只是想在她身上找到,比不上作家才華的他那可憐的自尊心。

大受打擊的松子,又因為浴室客人口味的轉變再次失業。萬念俱灰的她回到了家中,發現了父親去世前留下的日記,日記中父親留露出的關心,讓她留下了眼淚。

可是童年的陰影和一系列的打擊讓松子並沒有因為發現了父親笨拙和不曾流露的關心而和自己和解。反而在留下了一沓錢後,在妹妹的挽留聲中毅然的離去。

無家可歸,失業又失戀的松子在河邊行走時,被混混搭訕又開始了新的戀情,併合伙做起了生意。半年後,混混出軌了更加年輕可愛的女孩,生氣的松子想要回自己投資錢。毫無懸念當然是被拒絕了,失去理智的松子殺了混混。之後漫無目的一路來到太宰治跳水自殺的地方,想要終結人生。

故事講到這裡,松子的人生真可謂亂七八糟。

站在水中準備自殺的松子,抬頭間,因為搭話的老實理髮師而再次產生了活下去的希望。松子住進了理髮師家,主動做起了女主人的工作。

犯過的罪並不會因為松子短暫的幸福而消失。警察的到來,讓松子的幸福戛然而止。在理髮師沉睡時,松子安靜的跟警察離開,開始了她的監獄生活。

二十多歲的松子在八年的監獄時光中,靠著對從未探過監的理髮師的思念度過,更因為記憶在長期的柔焦中,原本長相不起眼的理髮師在松子的記憶中成了帥哥。

出獄後的松子並沒有和理髮師過上她理想的生活,等她的只是理髮師早有妻兒,一家其樂融融的溫馨場景。

獄中的松子學會了理髮的技能。

開始新生活的松子在一家美容院做著理髮師的工作。之後遇到了獄友,兩人成為了朋友。獄友結了婚,和老公一起做著拍AV的工作。

友情的美好,讓松子的生活中又有了笑容。但是,朋友的婚姻生活讓松子不得不再次面對自己的形單孤影。

後來偶然間遇到了那個導致她人生悲劇起點的學生阿龍,不想一個人的松子,和阿龍在一起了。

時隔多年的阿龍,早已成為一個混混。松子並沒有因為阿龍導致了自己的悲劇生活而對阿龍仇恨,更沒因為阿龍生活中對自己的暴力離開,卑微到塵埃里的松子更為阿龍放棄了友情。

阿龍成年後依然手腳不幹凈,偷錢賭博被黑社會圍追。在兩個人走投無路,打算自殺之際,阿龍的求生欲讓他打了報警電話。

阿龍去了監獄,又一次被獨自留下的松子,滿懷對阿龍的愛直到自己四十歲時,阿龍出獄。

阿龍出獄那天,手捧鮮花的松子沒有等到久違的擁抱,而是得到了阿龍迎面的一拳。原來,阿龍在獄中便下定決心離開這個自己總是傷害的老師。

松子,生命中最後的稻草也在那一拳中坍塌,不再有希望的松子,選擇了不再相信任何人的餘生。

多年後,做AV演員的朋友已經成為AV製作公司的老闆。再見到松子時,松子臃腫的身體,雜亂的頭髮,滿是污垢的衣物讓曾經美麗的松子彷彿泡沫中的倒影般不真實。朋友塞給她一張名片,想讓她做自己公司的理髮師。

松子拿著名片在河邊生氣的扔了。回家後平息了憤怒和羞恥感的松子彷彿又看到了生活下去的希望,再度回到河邊撿起了名片。

有了活下去希望的松子,再度撿起了對他人的善意。天色已黑,松子告誡河邊玩耍的棒球少年們早點回家,確不曾想,轉身離開時,被少年們從身後用棒球棍打傷。夜幕中,青青的草地上受傷的松子蜷縮著身軀,手中拿著希望的名片,永遠的離開的人間。

至此松子的一生,53年,熱烈而沉重的結束了。

那天晚上,松子在牆上也寫下了那句「身而為人,對不起」。

影片的結尾,松子的靈魂走馬燈般的回到過去,回到了家中,只是普通的笑臉就得到了父親的微笑,妹妹在樓梯上說著,你回來了。松子滿目淚光的回答到,我回來了。

松子人生的最後,也算是終於和一切和解了。

松子的人生慘不忍睹,卻又熱烈的綻放過。生命力頑強到每次她覺得人生要玩完時,又重新拾起了生活下去的希望。

松子的悲劇可以說來自於自身,不管是做鬼臉來討好別人,還是低自尊的在感情中沉淪,都是松子渴望被愛被認可所做的「努力」。當然松子的這種「努力」只是電影裡帶有生活悲喜劇的藝術效果。

馬克·李維在《第一日》中說,我一直覺得很奇妙的是,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它們湊在一起就能決定我們的命運。當拼圖一塊一塊組合起來的時候,誰也無法預見,這樣的過程最終將使我們的生活發生怎樣天翻地覆的變化。松子的悲劇正是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決定了她之後命運的走向,給她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此看來,人生又像是支裕和所說的那樣,種種事情雖然換了一個形式,換了對象,但是還是不斷地重複下去。那並不是快樂或悲傷這種易於理解的感情。也正因為它如此難以理解,所以我覺得它說不定與人生這東西十分相近。

藝術總是來源於生活,又精鍊了生活。電影中的松子,只是千千萬萬個松子的藝術提煉。

電影中松子有段台詞說:「小的時候誰都希望自己的將來閃閃發光,但長大以後,自己的夢想,卻沒有一個能夠變成現實。既痛苦丟臉,而且還反過來埋怨別人,埋怨那都是阿笙惹得禍,我真不應該,不是阿笙,是我自己不應該呀。我知道的,我之所以覺得活著無趣,是因為我總是指使阿笙做這做那的,自己卻什麼都不做。我說,阿笙啊,人的價值,不在於得到什麼,在於付出了什麼吧。我認真地想過了,我可以為這個世界做些什麼。

那為了世界做些什麼前,也應該先想想能為自己做些什麼?

至少先從少一些消極的自我對話,多一些積極的自我對話開始吧。

最後,用《沒有你,什麼都不甜蜜》里一段話結束今天的話題,人類生活就是一場與世間的黑暗、背叛、殘酷、怯懦永恆的比賽。這比賽經常顯得如此無望,可我們仍然在跑,與此同時,希望也繼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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